儘管它聽上去還很委婉，但曹世明這話算是說得夠明白了。
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曹世明靜靜的看着鍾白，他估計這個專業知識極強、而且表現得極有自尊心的年輕幹部肯定會表達堅定的反駁意見。
但……出乎曹世明意料的是，鍾白並沒有跳腳，而是過了差不多半分鐘時間才站起身來回答道：“我知道了，謝謝曹處長。”
“這……你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嗎？剛纔你不是還說，你個人不贊同這個方案嗎？”曹世明頓時有些納悶。
“沒有其他想說的。”鍾白的回答成熟得不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幹部：“我保留個人意見，但堅決服從組織決定。”
“那好，你這兩天準備一下，三天後督導組將會再次前往和源市開展第二階段的督導工作。”曹世明顯然沒有想到做通鍾白的思想工作竟然如此輕鬆：“你這邊有什麼工作上的需求，現在可以告訴我。”
“嗯……那就麻煩曹處長把準備推行到和源市的MD自動鑽爆系統最新的解決方案給我發一份吧，我抓緊這兩天時間好好學習學習。”鍾白微笑道。
“可以，待會兒我就讓辦公室的同志複印給你，不過要注意保密。”曹世明點點頭：“最好是不要在單位看，你可以回家單獨研究，我會給傅處長打招呼說你這兩天暫時不用來廳裡上班。”
“好的，謝謝曹處長。”
說罷，鍾白便離開了這間本屬於孫光石的辦公室。
半個小時後，拿到了自動鑽爆系統複印件的鐘白便離開了省工業廳，不過他並沒有回家，而是選擇去省圖書館。
這裡很容易找到沒人的地方一個人看資料，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便利，那就是省圖書館這邊有可以撥打越洋電話的座機。
而且鍾白在這裡還有熟人，省圖書館的錢館長！
鍾白第一次來這裡，就是錢館長將孫光石的身份揭秘的，後面自然也和錢館長混了個臉熟。
說來也巧，鍾白還不知道錢館長的辦公室在哪兒呢，結果剛走到大門口就碰到了這位老熟人。
“小鐘，聽老孫說你調廳裡上班了，這會兒咋有時間跑圖書館來，查資料麼？”錢館長隨時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看見鍾白就第一時間和他打招呼了。
“錢館長您好！”要說裝作上進好學的年輕人，這個世上沒幾個人比鍾白強：“是的，有廳里布置的工作需要我要來查點文獻。”
“不錯啊，老孫一直誇你來着，看來你很適應省工業廳的工作嘛。”錢館長笑眯眯的說道：“在這邊有啥需要你儘管說啊。”
鍾白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馬上回答道：“這邊有些資料需要和外國機構溝通一下，如果方便的話，我能借用一下貴館的電話麼？”
錢館長一聽這個，馬上爽朗的把手一揮，道：“小問題，你儘管用！在資料室那邊就有一部，鑰匙你找那邊的老張拿，說我同意的就行。”
“謝謝錢館長。”鍾白點頭致謝。
別說，省圖書館資料室的條件還真不錯，不但完全密閉安靜、沒人打擾，而且就連國際電話費也不需要私人掏錢，都是省裡包圓了的！
鍾白找老張拿到鑰匙，很快就一個人呆在了資料室裡邊。
這時候他纔打開那份最新自動鑽爆系統方案的複印件，認真看了起來。
花了半個小時看完之後，鍾白失望的搖了搖頭。
和自己最初設想的基本沒有什麼大的出入。
都是模塊式機組，採用迴轉衝擊式鑿岩機、裝藥缸和風動衝擊器等機械設備，同時使用MD原產的新型炸藥TQ79進行起爆，以取代傳統的雷管爆炸。
不過有一說一，前世記憶中MD在1984年纔給華國銷售這種TQ79新型炸藥，這一回卻提前到了1982年，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進步。
但鍾白並不稀罕這種進步，因爲TQ79爆炸威力較大，也就意味着在爆炸開採的時候，支護系統的壓力更大，更容易發生垮塌事故。
而這一點在MD雖然經過實踐經驗表明它的成功，可是在華國也沒有先例可言。
換句話說，這套自動鑽爆系統方案，其實在華國也是一張白紙而已。
鍾白又仔細閱讀了複印件上的案例，那是以MD加利福利亞的懷特有色金屬礦山的某個子礦山爲例，主要產出礦爲銅。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子礦山，但它的規模比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也不遑多讓，產量稍微高出10%，基本可以視作爲同一個體量的樣本。
案例上表明在這座銅礦山的開採過程中，自動鑽爆系統已經成功運行兩年零三個月時間，期間未發生一起重大礦洞垮塌安全事故，從安全性這一點來看的確有其值得稱讚之處。
但是當鍾白翻到系統配置成本和運行費用數據頁面的時候，感覺就沒那麼好了。
整套全新的自動鑽爆系統在開發出來的1979年末的MD國內，懷特有色金屬礦山所付出的一次性成本是2400萬美元！
後續每年的保養、維護資金大約都在600萬美元一年！
對於這些數字，鍾白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真他媽的貴！
不要說1979年的2400萬美元了，就是放在1982年，這相當於多少人民幣？
官方外匯牌價兌換，1982年爲1美元兌換1.9249元人民幣，我們就姑且把它當做1比2好了，那麼即使對方整套系統銷售價格不變，放在此刻的銷售價就是4800萬人民幣！
而很顯然官方外匯牌價就是說說而已，MD人怎麼可能同意你們華國用人民幣購買？
那必然是使用美元外匯儲備，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天河省一個地級市和源市的礦山，要動用2400萬美元的外匯儲備去購買這套自動鑽爆系統？
用屁股想都知道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
還不要說後續每年600萬美元的維護費，這已經完全上天了。
鍾白這時候纔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既然工業部都有這套方案的詳細數據了，那至少部裡和廳裡都已經明白這絕對是天價，而且以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的身家是完全拿不出來這筆外匯的。
那麼，錢從哪兒來？或者說，這麼大一筆外匯，誰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