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在會上鍾白是因爲曹世明的堅決反對而吃了個釘子，但實際上後面和呂旭東單獨的交談才揭開了兩個方案之爭背後的實質。
尤其是越到後面，鍾白越發明白了自己這一次面對的是多麼大的阻力。
什麼沒有書面報告來證明這套方案的合理性、什麼擔心引進方案的第三方公司存在風險，這些通通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兩套方案的本質核心之爭，其實就如同呂旭東最後指出的一樣，實際上是路線問題！
蘇國和MD，這兩個華國工業發展之路上不可能繞過的兩個大國，纔是關鍵！
但鍾白也沒有怪罪呂旭東，其實對方還並沒有完全理解自己這套方案的精髓。
因爲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並非呂旭東和其他人想象中一種被掌握在蘇國人手中的方案。
他們到現在都還只是認爲，鍾白掌握了DWX系列液壓支柱型號，但生產和設計本身還牢牢控制在蘇國烏克蘭那邊。
可事實並非如此！
因爲只有鍾白才知道，這玩意兒從頭到尾都是從自己腦袋裡蹦出來的，沒有任何蘇國人的影子！
即使現在生產加工在蘇國烏克蘭的烏迪爾廠，那也只不過是一個代工廠而已，鍾白真正的做法，當然是讓餘東峰在資金充足之後，想辦法在國內建立機械廠完成整個生產環節的閉環！
這些東西，鍾白一直沒有透露出來，因爲他已經吃過虧了。
但凡一個新生的事物，它在國內的效果被得到完全驗證之前，總會受到各方面的懷疑，連呂旭東這麼瞭解和支持自己的人都不例外，更何況工業部裡那些根本不認識自己的領導？
解決目前僵局的核心，恐怕已經不在天都，而在京城。
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鍾白不再過多透露餘東峰那邊的情況，因爲這隻會扣分，而不會加分。
現在鍾白最需要做的事情有兩件：第一是儘快在一週內拿到卡塔礦山的書面報告原件，這是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方案非常重要的佐證；第二則是要儘快搞清楚部裡是哪位領導做的決策，得想辦法讓上面的領導理解爲什麼選擇自己的方案綜合收益要大過自動鑽爆系統方案。
這兩件事分先後，沒有前面的基礎，後面就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在於，怎麼聯繫部裡？
再通過呂旭東是不可能的了，很明顯今天的會議呂旭東爲了幫自己說話已經抗下了不少風險，如果再讓他參與進來，這無疑是把這位在職副廳長放在火上烤，等同於背書的行爲，鍾白不認爲對呂旭東是一個好的選擇。
不管鍾白採取何種方式越級上報，也不管讓不讓呂旭東知道，但至少明面上不能和呂旭東扯上任何關係，否則就是害了對方，這種無緣無故讓別人承擔風險的事情鍾白是不可能做的。
李楠欣昨天已經告訴自己，這份書面報告有望在一週內郵寄到天都，那麼這一週時間就是給鍾白讓部裡改變意見的空檔期！
……
“我要去京城一趟了。”再度來到退休老廳長孫光石家裡，鍾白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把這兩天督導組調整、內部會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這位老廳長，讓他想辦法幫自己搭線。
孫光石無疑是現在最好的選擇，他已經退休不在職，可以說對方案決策選取一事上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力，也就不存在背鍋的問題。
而老廳長在部裡肯定是有熟人的，鍾白至少不用那麼抓瞎，通過他的路子把方案拿給一位可靠的領導，只要爭取一個當面說明的機會，那就是鍾白最大的轉機！
“你小子……我怎麼說你好呢？”聽完鍾白的要求，孫光石也沒有了以往的爽朗，反而顯得有些束手束腳起來：“這種越級報告的事情，你難道不清楚會導致什麼後果嗎？不成功，那麼你個人的前途就全毀了，就算成功了，你也會被很多同志看做一個異類，一個不遵守體制內規則的異類，而你又能夠從中得到什麼？”
“孫伯伯，這不是我個人能得到什麼的問題。”聽孫光石這樣問，鍾白正色道：“我剛纔也給您彙報清楚了，雖然目前它看上去只是一個小小礦山的問題，但很有可能接下來國家會在礦山開採行業進行推廣，將會在數年甚至更長時間影響一個行業的發展！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會讓部裡的領導在引進外國技術這一點上產生重大影響！”
“我當初之所以選擇離開山平縣化肥廠，進入省工業廳工作，不是爲了所謂的個人前途，而是我清楚的知道，只有在更高的平臺上，才能做出影響更大的事情來，眼下這件事不就是這樣嗎？所以，懇請孫伯伯幫我這個忙！”鍾白的語氣十分堅定。
“哎……小鐘，你是個有想法有衝勁兒的年輕人，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你爲了這件事而耽誤自己的大好前途啊……”孫光石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兒子一樣，有些期盼的望着鍾白：“不過，你既然考慮好了，那我就尊重你的決定，我可以想辦法幫你牽線。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我只負責牽線，後面的事情我一律不參與，成功與否都要看你這套方案本身，以及你自己的努力，你聽清楚了嗎？”
這個承諾已經夠重，孫光石也並非不想幫到底，而是他作爲一個退休老廳長如果再插手更多的話，就算成功，也會導致呂旭東會對鍾白產生嚴重的忌憚和不信任。
畢竟不找現任的副廳長而找退休的副廳長，這事兒換到誰身上，恐怕都會產生呂旭東一樣的感受。
“我聽清楚了。”鍾白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你在這兒坐着。”孫光石拍了拍鍾白的肩膀，起身離開了客廳。
孫光石進入書房，很快戴上老光眼鏡，摸出電話本，找到上面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喂，是馬司長麼？我是孫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