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符可爲反而壓低聲音，道：“我當然是這麼和倪市長說的啊，但他卻提了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鍾白隱隱覺得似乎要和那事兒有關了。
果然，符可爲的下一句話就戳中了問題的關鍵：“倪市長建議，既然那天會上工業部也表明了，即將大規模在國內的地下礦山使用單體液壓支柱，爲什麼不能國產化呢？如果能夠國產化，那爲什麼不把生產它的機械廠直接開在第一批產品使用的礦山所在地，也就是我們和源市呢？”
鍾白愣了片刻纔回答道：“這……這開設機械廠的事兒，爲什麼要打電話問我？我是礦山冶金科的科長，又不是什麼國營大廠的廠長啊？”
沒想到符可爲繼續用神秘的聲音說道：“我當時也百思不得其解，爲何倪市長要突然提這個事兒？但他強調非要讓我打電話聯繫到你，把這事兒給你說一說，至於背後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啊，鍾科長，倪市長這個建議我已經帶到了，後續只希望第一批產品快點通關到咱們礦山來，就拜託鍾科長那邊多打點一下，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礦山出面做的事情，儘管給我打電話就成！”
就在鍾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辦公室門開了，一位同志看到鍾白在打電話，便對坐在門口附近的張雲敬小聲說了兩句話。
張雲敬立馬站起身來，對鍾白提醒道：“鍾科長，呂廳長那邊有事兒叫您過去一趟！”
“好，我馬上過去。”鍾白立刻對電話那頭的符可爲回道：“行，那就這樣，符場長，我還有事情要忙，咱先不說了。”
“好嘞。”符可爲很懂事的掛掉了電話。
儘管腦中對符可爲剛纔電話的內容產生了疑惑，但鍾白現在暫時將它擱在一邊，先去會會呂廳長，看領導找自己又有什麼新事情？
“小鐘，坐。”在熟悉的辦公室裡，呂旭東也恢復了他一貫的穩重：“部裡早上來電話了，關於DWX單體液壓支柱推廣的事情，上面很快討論出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基於你之前那份在蘇國烏克蘭卡塔礦山的試用報告來看，部裡認爲它更適合地下煤礦礦山的推廣使用，所以……”
“所以，我猜應該是部裡覺得DWX單體液壓支柱系列產品目前全靠進口，怕產能跟不上國內地下煤礦礦山的需求，所以考慮在咱們華國國內建立相關的生產線或者生產廠家的可能性了？”鍾白馬上接了下半句。
不愧是鍾白，自己只透露了些許信息，這小子馬上就敏銳的察覺到了，於是呂旭東微微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部裡就是這個意思。但是呢……這項技術又是你搗鼓出來的，當然需要聽取你本人的想法。”
鍾白沒有半點猶豫：“我的想法很簡單，無條件同意DWX單體液壓支柱的全面國產化。”
呂旭東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順利，有些驚訝：“你……這就無條件同意了？那我估計幾家部屬機械大廠都有意向，到了競標的時候，你也來參與吧。”
“不不，呂廳長。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鍾白搖頭道。
“怎麼？你剛纔不是無條件同意嗎？”呂旭東眉頭一皺，開始感覺到事情並不簡單。
鍾白進一步解釋道：“我剛纔所說的無條件同意，指的是國產化這個進程我本人是無條件同意的，但並不代表一定是那幾家部屬的機械大廠才能獲得生產DWX單體液壓支柱系列產品的資格。”
呂旭東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下。
咋地，這麼有技術含量的礦山設備，不是力量強大的部屬機械廠才能搞的麼？難道華國國內還有其他廠家能搞？
但鍾白接下來的解釋條理清楚、邏輯分明，改變了呂旭東的認知。
“呂廳長，我這兒需要說明一下。”
“生產DWX單體液壓支柱的流程，並非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不是有了設計圖紙、找個大機械廠就能立刻上馬的。”
“之所以當初我遠赴蘇國烏克蘭，最後才找到烏迪爾廠作爲委託生產企業，是因爲這款產品除了原料講究之外，各項數值都必須精確，公差不能太大。”
“蘇國烏克蘭的礦山設備生產行業的發達程度不用我多說，在全世界都是頂尖的，我們國內的部屬機械大廠在短時間內……這麼說吧，在兩三年之內不容易立刻追上烏克蘭的水平，而當前部裡想要大規模推開給煤礦礦山使用，市場需求的急迫性是存在的，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建立起一家能夠穩定生產DWX單體液壓支柱系列產品的生產線出來。”
“而對於運行效率緩慢，研發創新過程冗長的部屬大機械廠，這個難度相當大。而如果新建立一家專門生產它的民營企業就不同了，船小好調頭，就單獨做這一系列產品，可以在短時間內就把生產線建立起來，先行滿足國內市場的需求。”
“當然，爲了短時間內成功建立生產線，那麼相關的人員和設備，就必須要從外面引進現成的，否則自己悶頭慢慢搞，那就和部屬機械大廠沒什麼區別了。”
呂旭東聽到這兒纔算摸到了一些門道：“你是說，單獨成立一家專做DWX單體液壓支柱的民營企業？”
“是的，而且不瞞您說，這一塊已經在有序推進了。”鍾白這才露出爽朗的微笑。
呂旭東何等聰慧之人，剛纔鍾白把話說得這麼明，再加上之前自己在和源市的種種見聞，以及那天總結會議上餘東峰的表現，他哪兒還會不明白？
只見副廳長同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說……白峰貿易公司的餘東峰想做這個？”
“正是。”鍾白點頭道：“生產線，他們公司準備從烏克蘭直接進口，而這個新企業相關的技術人員，則需要在包括烏克蘭之內的全球各個國家去挖角。這些，部屬的機械大廠應該是很難做到的吧？”
“那倒是……”呂旭東破天荒的第一次沒有質疑鍾白的想法，而是順着對方思路去思考這個問題。
的確，對於在國內規模化生產一項全球領先的新設備的需求來講，自己培養人才、慢慢建立原裝生產線，最後達到成型量產的目標，那必然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如果不是這一次在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現場比試的成功，恐怕DWX單體液壓支柱也不會引起那麼多領導、企業的注意。
而現在不要說部裡了，各省下面的地下煤礦礦山早就已經按捺不住，通過各種渠道紛紛給天河省工業廳打招呼，要求儘可能快的購買成批量的DWX單體液壓支柱產品，這個事兒，不但是鍾白所在的礦山冶金科接了N個電話，他呂旭東，乃至一把手劉正富廳長，最近都不勝其煩啊！
所以不求立馬滿足所有企業的要求，但如果能夠先生產一批現貨出來，分期分批的出售給國內的地下煤礦礦山企業，這纔是合理解決問題之道。
至於長遠的目標來看，呂旭東和鍾白的意見當然是一致的，那就是這種任務必然是國內機械大廠的領域，現在先用民營企業建立生產線，不過是用時間換取空間的一種應急做法罷了。
但有句說句，應急歸應急，總比沒貨，全部一家家排隊等着進口好嘛！
“嗯，既然你有這個想法，而且也有足夠的理由，鑑於你本人也是DWX單體液壓支柱技術的發明者，那麼……”呂旭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說道：“小鐘，你寫一個這方面的市場可行性報告，裡面要提及直接建立生產線的客觀環境和難度，報告寫好後交給我，我給劉廳長過目之後，再上報部裡吧。”
“好的呂廳長，那我現在就回辦公室弄去。”
鍾白也不客氣，起身便離開了副廳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