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密佈的古道,一輛不華麗卻很實用的馬車,還有一個......可能這輩子都離不開的人,琉璃看着地圖的臉上溢滿了笑容,偶爾側頭看着亦休,湊過去問一兩句:我們走這邊好不好?聽說這裡很好玩,那等我們到這裡的時候多呆幾天好不好?亦休看着身旁的人,即使冷峻的臉也似乎有了融化,眼中一片柔軟。遠遠看去,兩人就像一起出遊的夫妻一般,妻子一直在笑咪咪的徵詢丈夫的意見,而丈夫則一臉溫柔的看着,偶爾迴應幾句。
可惜,天公不作美,如此好的畫面到了下午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斷了,當時二人只當是有高大的樹木遮擋纔會感覺陰沉沉的,可是不多時,一滴水滴直接滴在了牛皮紙的地圖上,隨後,兩滴,三滴......越來越多。大雨嘩啦啦的下了起來,琉璃急忙鑽進車廂裡躲雨,見亦休還坐在車轅上沒有動,急忙拉着他進來,“休,你傻了啊,外面都下雨了也不知道進來躲一躲。”
亦休看着她,抿了抿嘴,沒有說什麼,安靜地坐了下來,掀開車窗的一角向外看,“琉璃,雨下大了,我們如果不趕路就要在這裡一直等到雨停了才能走。”
琉璃聞言,有一瞬間的驚異,眼中閃過驚喜,不可思議,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流光一閃而過,“休,你剛剛叫我什麼?”語氣裡是不可抑制的欣喜,這還是自她及笄之後這麼多年第一次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
亦休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看着窗外繼續說道:“不是你說讓我不要叫你小姐嗎?”話是這麼說這,耳尖卻是不可抑制的紅了。
琉璃見他一直望着窗外,不回頭,欣喜之餘直接將他的頭扳過來,“休,你再喊一遍。”
亦休看着她近在咫尺流光溢彩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又喊了一聲“琉璃。”
“再叫一聲,我喜歡聽你喊我名字。”
“琉璃......”
琉璃笑得眼睛都彎成一條縫了“休啊,你以後就一直叫我琉璃,不許再叫我小姐了知不知道。”完全是命令的語氣。
亦休看着她高興的神色,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她還要再強調一遍,卻還是點了點頭。這個名字他在心裡說了無數回,卻是這些年第一次親自說出口,在宮裡沒有理由,身份也不允許,如今只有他們二人,想到以後,他忽然覺得,也許只有這一次機會可以讓他毫無顧忌光明正大的同她在一起。
“啊,對了,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我們要在這裡一直等到雨停嗎?那要是雨不停怎麼辦?難道我們要在這裡過夜嗎?”琉璃忽然意識到現在是什麼處境,這也算得上是深山老林了,爲了躲避哥哥的追蹤她故意選的僻靜的路走,如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可怎麼辦?卻不知宮琉翊根本就沒有要追她回去的意思。
亦休看着她忽然變得苦惱的表情,猶豫半響,“琉璃,其實我可以出去趕路。”
琉璃聞言急忙搖頭,“不行不行,萬一淋病了怎麼辦。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馬車裡有準備好的糕點,如果一直下雨那我們就在車裡將就一晚吧,反正現在也不擔心我哥會追來了。”
亦休見琉璃並不介意在馬車裡將就,略一猶豫便也答應了下來。
此時已經是接近傍晚時分,這雨來得突然,一直嘩嘩的下了三個時辰才漸漸停了。
雨停以後已經是子時左右了,亦休看了一眼因爲冷而讓自己抱着睡的琉璃,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放棄了現在趕路的打算,而是維持着這個姿勢閉上了眼睛,也許這是唯一一次自己可以放肆的擁抱她的機會,他,不想放開。
過了許久,等到亦休再一次睡着了,琉璃才輕輕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俊顏,抿嘴無聲的笑了笑,閉眼睡覺。
夢中,一個身穿華麗服飾卻瘦弱的很的小女孩站在一羣參差不齊的小男孩面前,擡起頭小心翼翼的問身後身着杏黃衣服的男人,“父皇,我真的可以選自己的侍衛嗎?是不是我選了侍衛以後父皇就又不要我了?”語氣是小心翼翼,眼中也是明顯的害怕恐慌。
身着華服的男子聞言,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眼中是一閃而逝的愧疚悔恨,慈愛的說:“你是父皇最喜歡的小公主,以後父皇都不會不要你的。”
“那哥哥呢?父皇要哥哥嗎?”小女孩看着他想起了正在病榻上的哥哥。
“當然了,你們都是父皇的寶貝,父皇會一直在你們身邊的,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們了。”
“父皇太好了,我喜歡父皇。”小女孩聞言害怕擔心消失了,臉上浮現笑容,撲到男人的懷裡撒嬌。
男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輕輕拍拍小女孩的背“乖,咱們先挑選一個小侍衛好不好?”
“恩,好。”小女孩高興的從男人懷裡擡起頭來直點頭。
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排小男孩,小女孩兒無意識的把食指放到嘴邊輕輕點着下嘴脣,睜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從第一個一直看到最後一個,然後又從最後一個慢慢看回來,如此三個來回之後,忽然跑到一個小男孩的面前,擡起俏麗的小臉看了看他,隨後回頭指着小男孩對男人說:“父皇,讓他做我的侍衛好不好?”
男人聞言看了一眼小男孩,隨後笑着對小女孩兒點了點頭,“好,你喜歡他就讓他給你當侍衛。”說着示意身後的人將其餘的小男孩帶下去。
“吶,你叫什麼啊?”小女孩兒看着自己眼前個子小小的小男孩,笑着問道。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帶着他來這裡的師傅,隨後才用軟軟糯糯的聲音說道:“我沒有名字,我排行第九,你叫我小九吧。”
“咦,沒有名字?可是母后說了每個人都有名字啊,你沒名字好可憐,我給你起一個名字好不好?”小女孩忽閃着大眼睛看着他。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了想,然後才點了點頭,“好。”
男人見兩個人竟然聊了起來,笑了笑,“你想給他起什麼名字啊?”
“恩......”小女孩嘟着嘴想了半天,最後失望的低下頭,“父皇,我不知道欸。”
男人聞言看着她頹喪地小臉,伸手將她抱起來,看着她笑着說:“那父皇幫你想一個好不好,等你想好給他起什麼名字了再改過來?”
小女孩兒聞言搖了搖頭,“不好,母后說過,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不可以隨意更改的,名字有着很深的意義,是愛你的人給你起的。”說到這裡,小女孩眼睛忽然亮了,“不過,父皇起的名字一定很好聽,所以我就不用改了。”
男人聞言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才明白她是直接讓自己起一個,不再改了,便哈哈大笑起來,隨後想了一會兒纔看着小男孩,“那你以後就叫亦休吧。”
“父皇,爲什麼叫亦休啊?”小女孩有些好奇。
男人聞言笑了笑,沒有告訴她,“秘密。”
因爲曾經有人對他說過:你既無情我亦休。那句話太過刻骨,太過冰冷,讓他差點喪失所愛,所以他給他起這個名字。並不是像那句話一般灰心喪意,而是希望擁有這個名字的他在以後能過的和這句話恰恰相反。這小男孩雖然只是一個侍衛,可是想必他也希望自己的名字能有一個好的寓意吧。
小女孩兒沒有注意到自己父皇的沉思,而是高興的扭頭看着小男孩笑着說道:“那我以後就叫你休,我叫宮琉璃,以後你叫我琉璃就可以了。”
夢漸行漸遠,琉璃緩緩睜開眼,想起小男孩聽到自己的話,聽話的叫了聲“琉璃。”然後,被帶領他來的那個似乎是他師傅的人拍了一個腦瓜子,“你小子腦子又犯傻了,那是公主,你應該叫公主,不許直呼公主名字懂不懂?”
從那時候起,似乎他就一直是這麼傻愣愣的,哪怕這些年褪去了那可愛的傻乎乎的外表,可是本性還是沒有變,不,似乎有點變了,變得比比小時候聰明瞭許多,只是依舊木訥。
亦休見她睜開眼後就看着自己一直笑,一直冷峻的臉不由得有些紅了,有些不自在的放開她,“咳,小......琉璃,你笑什麼?”
“沒什麼啊。”琉璃說着坐起身,推開車窗看了看,“已經不下了啊,那我們就繼續趕路吧。”
亦休見她不願意說,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過也沒有再問,而是坐到了車轅上去趕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