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其他場合,王一刀早就上前抽李安平嘴巴子了,只是現在他沒有了氣勢,只能在心裡暗罵李安平。
曹若飛不是李安平那個不懂人事的組員,剛纔王一刀說李安平逛妓院,他立即猜到其中有問題。
如果眼前的王一刀知道李安平是妓女改造組組長,要吵要鬧也是幾天前的事,要鬧也不會是指責李安平逛妓院。
是李安平刻意隱瞞還是另有隱情?
這個李安平不知道是真的反應遲鈍還是裝出來的,曹若飛改問王一刀:“你剛纔說他逛妓院是怎麼回事?”
曹若飛也不想把李安平的工作挑明瞭,裝糊塗或許更有可能套出點東西來。王一刀見大官要自己回答問題了,這才鼓足勇氣,回道:“有人看見這小子逛翠煙樓,我們王家給他吃給他住,我還在準備幫他介紹對象呢,這樣的人還不如宰了喂狗。”
“他豬狗不如,每天晚上都在妓院裡,還騙我說是加班。”
“看來,這個臭小子成心不想過日子了。”他說話時的表情恨不得把李安平撕成碎片。
王一刀補充的這句話引起了曹若飛的興趣,他沒有全信王一刀的話,從他的話裡,曹若飛得到了一個信息:李安平晚上沒在家。
那麼他晚上去幹嘛了?
難道他真的是在背後調查特務,甚至是自己?曹若飛要把這個問題試探出來,他把王一刀的話一模糊,然後問李安平:“你每天晚上都沒回家?”
“我回家了啊,晚上我回去的時候,他睡的像死豬一下......”李安平雖然沒有猜到曹若飛問這話的用意,他卻早決定了順着曹若飛的問題裝糊塗。
“你都是很晚纔回來的!而且昨天你臉上有抓痕,你還騙我說是被什麼迷路的小孩兒抓的。實際上呢,你是在妓院被哪個不要臉的騷狐狸抓的吧?”王一刀的憤怒情緒又起來了。
曹若飛往李安平臉上一看,果然在他青一塊紫一塊的臉頰上有五道結疤的抓痕。
李安平到現在都還沒把他工作說出來,曹若飛暫時也不點明,他也假裝沒猜到,再次把問題拋給李安平:“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安平心裡清楚曹若飛的問話句句都看似簡單,而且符合常理,但稍微回答不好就會引起他的懷疑。再不把自己調到妓女改造組的事說出來,他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只希望曹若飛不要去提起他先前曾在特務稽查組。
如果被曹若飛知道自己在特務稽查組也都很晚回家,他的麻煩恐怕就大了,曹若飛肯定會去想自己是否查到他的什麼線索了。
李安平必須現在就開始做最壞的打算,他想起那名組員的奉承話,忽然有了靈感,他說:“我是怕那些被我們封停或者正在整改的妓院在晚上偷着繼續做生意,所以我每天都去整改的妓院監督或者守着。前段時間,我們工作進度耽誤得比較多,爲了加快步伐,我夜裡除了監督還能繼續給她們做思想改造。因此,我們近期工作進度就明顯加快了。昨天在強制關停翠煙樓的時候,老鴇忽然發狂在我臉上抓出了這五道血印,我們組裡的同事都看見,都可以作證。”
曹若飛掂量着李安平這話的真假,他首先想到的是李安平爲何要加班?
他加班的目的是什麼?
僅僅是爲了完成工作計劃?
那他也得是個工作狂人才有可能。
如果他不是在加班,而是在背後繼續調查特務信息呢?要求證這一點也比較容易,他暗暗慶幸剛纔一直沒點穿李安平工作崗位的事,現在正好合情合理地引出他曾在特務稽查組幹過。
“哦,這樣啊,你辛苦了。”曹若飛假裝相信李安平所說的,接着又問王一刀:“你不知道他是妓女改造組組長?”
王一刀搖搖頭,沒說話。
“那他是否告訴過你,他之前是在特務稽查組?”
李安平聽到曹若飛的這個問題心裡直叫苦。
王一刀不知道“稽查組”是什麼意思,“特務”一詞她還是懂的。
她驚異地說:“沒有。他之前跟我說他的工作是不外出的,怎麼他的工作還跟特務有關?”
“他在被調到妓女改造組之前,是在特務稽查組。他那個時候每天晚上也很晚纔回家嗎?”曹若飛合情合理地把問題帶到了自己想要問的方面。
李安平忐忑之極,他暗求王一刀不要說出來。
王一刀怎麼可能知道他的想法,也怎麼可能明白他的處境,她回道:“對,他也說加班,很晚纔回家。”
這下完了,想不引起曹若飛的戒心就難啦。
不,他必須想法彌補。
曹若飛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地下黨員,唯一知道他身份的趙徵遠已經被他殺死了。
事已至此,只能想法挽回到讓曹若飛相信他的那些加班是沒有針對性的,他抱着把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接過話去,說:“我發誓,我真的是在加班,我沒騙你。”
王一刀沒說他那時是在騙他,李安平這麼一說,反倒令腦子本就不靈光的她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曹若飛心裡在想,這個李安平是不是針對自己,或者他已經查到什麼了?李安平見冷場了,過了片刻,他又道:“我加班是因爲我在新的工作崗位上表現很一般,我費了很多功夫才進入公安局,我不想因此被辭退。於是,我纔想方設法表現自己。即便如此,我也只在青雲街派出所登記的信息中查到了線索,然後又花了很多天才抓到那個李立峰。我知道我因爲擅自行動被調了崗,在新崗位上,我的表現依舊沒有起色。就算我天天加班,每次都不能按照計劃的時間完成對妓院的改造。我知道我很笨,不是當公安的料。”
李安平說了一大通,越說到後來顯得越沮喪,與其什麼都不說讓曹若飛認定自己是在針對他,還不如主動把加工過的事實說出來混淆他的判斷。
當然,是否真能影響曹若飛的判斷,他也不敢肯定。
和李安平揣摩的有所不同,曹若飛一直沒有認定李安平是在針對他。
曹若飛密切留意着對李立峰的審問工作,到目前爲止李立峰口都很緊,至今沒有交代他上線是誰,一口咬定自己的上線在臺灣。
曹若飛並不知道李立峰是“鶴”的下線,而“鶴”那邊也沒有向他上報他的下線失蹤了。
事實上,曹若飛根本就不關心自己的下線是否還有下線,他認爲做地下工作的,越少的聯繫越能隱藏自己,他只要求他的下線能提供到他所需要的情報即可。
但曹若飛是個極度謹慎的人,李安平解釋了一大通,也絲毫不能減弱他對他的懷疑和戒心。
“你工作很出色啊,你爲什麼反倒認爲做得不好?”曹若飛要深挖李安平的事情,就必須多和他直接對話,他直截了當指出李安平話語的漏洞。
他深知,當面被人揭穿謊言或者被直接指出錯漏,往往會讓一個人措手不及和尷尬,因而接下來的話會處處出現漏洞。
一旁的王一刀確盯着曹若飛的那雙解放鞋,這才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鞋帶散了。
就在曹若飛彎下腰準備繫鞋帶時,不小心,放在上衣口袋裡的“老刀”牌香菸滑落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