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靈州城地脈所在,紫金龍袍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鄭均掌心向下虛按,九鼎虛影自雲層轟然墜下,鼎足深深嵌入靈州地脈節點。
霎時間,整座城池劇烈震顫,地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
“起!”
隨着鄭均一聲敕令,靈州七十二口古井同時噴涌紫氣。
地脈之力如百川歸海,順着九鼎紋路匯入鄭均的掌心之中。
當最後一縷地脈紫氣沒入掌心,鄭均也是呼出一口氣來,收功負手。
此刻已有二十九處地脈被自己吸收,而靈州正是補全拼圖的最後一塊。
而如今吸收完畢,也就徹底補齊了最後一塊拼圖。
【吸取地脈之力:30/30。】
眼前的鎏金小字一閃而過,而鄭均則是嘴角微微上揚,呼出一口氣來。
如此一來,自己‘天下主’法相償還也就只剩下‘社稷壇’一項了。
而‘社稷壇’已經修建完畢,只需一步等待自己迴歸神京便可。
諸王畢,四海一。
自己的這個‘天下主’,可以說是徹底完成了先上車後補票的全過程了。
如此,甚好。
在吸收完了靈州的地脈之後,鄭均眼眸之中帶了一絲嘲諷之色,望向了不遠處那座巍峨高山。
那裡所在,便是南妖庭所在,焚天大聖之所在。
現在稱之爲‘南妖庭’其實有些不太合適了,因爲北妖庭已經完全覆滅,如今的南妖庭,可以說是整個天下惟一的妖庭。
鄭均可以感覺得到,那位焚天大聖也正在凝視自己,似乎正在默默觀察。
沒辦法,身爲‘天下主’法相的持有者,是註定要受到全天下人或妖的窺視。
唉,無敵的寂寞。
鄭均倒是沒有過去暴打焚天大聖一頓的打算。
雖然根據鄭均的觀測,自己若是想要去做,那麼鎮殺此世諸多法相的問題,其實並不大。
只要耐得住性子,總能像是斬殺伏龍真君那樣,將他們一個個如法炮製。
但問題在於,隨着法相的數量越來越少,天地意志的壓制也會越來越明顯。
畢竟本來壓制一分爲六,每死一個就多一分的壓制,若是自己再斬三兩尊法相,那就很難去說天地意志會壓制到什麼地步。
所以,只要他們不主動來招惹自己,鄭均也懶得在還沒有盜取其他世界天機遮掩自己的情況下,去處置他們。
一念至此,鄭均當即釋放出自己的法相氣勢,朝着南妖庭碾壓而去,給予對方一個警告。
警告之後,鄭均便衣袖一揮,龍驤虎步的朝北一邁,返回神京。
而在南妖庭中,一襲鳳袍的清冷女子眉頭緊皺。
這清冷女子立於山巔,赤紅衣袂在風中翻飛,雙眸如寒星般凝視着遠方鄭均離去的方向。
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法相氣勢令她指尖微顫,體內妖力竟爲之一滯。
此女,正是焚天大聖。
也是當世唯一一尊元君,在妖族名爲‘焚天大聖’,在諸天被稱之爲‘燼劫熾霞元君’。
“好一個‘天下主’……”
焚天大聖低聲呢喃,玉容雖依舊冰冷,眼底卻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此人實力已遠超預期,若貿然與之交鋒,斷然不是對手……’
深吸一口氣後,終是壓下心中躁動,轉身隱入雲霧之中。
……
幾日後,神京城外,九丈高的社稷壇巍然矗立。壇體以五色土夯築,四方臺階鑲嵌着三百六十五枚星紋玉,壇頂的青銅大鼎正吞吐着氤氳紫氣。
鄭均負手立於鼎前,紫金龍袍在晨光中流轉着攝人心魄的威壓。
壇下百官分列兩側,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今日不僅是社稷壇落成大典,更是三位降王覲見之時。
“宣——陸孟、張本功、李宏入壇朝拜!”
隨着禮官拖長的唱喏,三道身影自白玉甬道緩步而來。
最左側的陸孟一襲素袍,神色坦然;居中的張本功卻面色慘白,神色驚慌;右側的李宏則低眉順目,捧着一卷斑駁竹簡。
三人行至壇下九步,齊刷刷跪伏於地:“罪臣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浪驚起,鄭均垂眸俯瞰,目光在張本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這還是鄭均頭一次見張本功呢。
數年前,張本功可是壓在鄭均頭上的一座大山,也是鄭均能夠發家致富的有力助攻者。
若是沒有張本功起兵謀逆,鄭均的成長之路或許還要再蹉跎三四年呢。
雖然結果都是一樣。
不過……
鄭均望向張本功,這張本功如今仍舊停留在半步元丹的境界,始終沒有踏入元丹之中,登時讓鄭均有些感慨。
要知道,張本功當年爲通竅強者,威壓平章郡的時候,鄭均還只有外罡修爲。
而如今,真是兩級反轉啊。
鄭均感嘆一聲之後,袖袍輕拂,三人頓覺有無形之力將他們托起:“平身。”
未等他們站穩,壇頂青銅鼎突然嗡鳴震顫,鼎身浮現出三人過往的影像:陸孟在吳地興修水利、李宏於楚境減免賦稅的畫面交錯閃現,而張本功的影像裡卻盡是巴蜀各城懸掛的屍骸!
“朕今日以社稷鼎照見諸卿治政之功過。”
鄭均指尖輕叩鼎耳,聲如金玉交擊:“陸孟。”
被點名的吳主陸孟渾身一顫,卻見鄭均從惠月捧着的玉盤中取出一枚青玉虎符:“”汝未動刀兵而降,功勞深厚,加封靖海侯,領東海巡閱使,鎮夷州島,統東海水師。”
陸孟怔愣片刻,突然以頭搶地:“臣……臣謝陛下隆恩!”
他原以爲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未料竟還有如此機遇。
而看向楚王李宏,鄭均不由輕輕頷首,接着便道:“周室諸王,投誠者有功,二王三恪已定,不過爾畢竟是元丹之境,若無反心,可出鎮東海,是爲‘東海侯’,爲朕居中調度東海羣島事宜。”
李宏大喜過望,連忙謝恩。
而聽到鄭均的話語,周圍羣臣倒是微微有些驚訝。
這李宏,畢竟是前朝餘孽呀!
不過對此,鄭均卻滿不在意。
什麼前朝餘孽不前朝餘孽的,就算是神武皇帝復活,他只要不是天下主法相,就翻不了天。
畢竟,如今的‘天下主’法相是自己。
而這楚王李宏,並未有任何夾擊的舉措,反而多方交好,後來甚至還主動稱臣。
因此,在鄭均看來,這楚王可比自己那位便宜岳丈韓王以及自己冊封的傀儡皇帝安樂公更值得重用。
再加上東海一團亂麻,這李宏畢竟也是當過王爺的,讓他去東海處理一下這團毛線球,也沒什麼問題。
在冊封了吳主、楚王之後,鄭均將視線聚集在了最後的巴蜀王身上。
“張本功。”
鄭均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宣州、肅州,因你而流民遍地,朕本以爲你入了巴蜀建功立業後,會有改觀,未曾想於巴蜀之地,仍行殺戮事。”
“當誅。”
說罷,鄭均袖袍一揮,紫氣浮現,將張本功死死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張本功面色慘白,嘴脣顫抖着想要辯解,卻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傳朕旨意。”
鄭均聲震九霄:“即刻腰斬此獠,以慰宣、肅二州及巴蜀之地枉死百姓在天之靈!”
此言一出,社稷壇四周駐守的中基層軍官中,那些出身肅州、宣州的將士頓時紅了眼眶。
有人握緊刀柄青筋暴起,有人忍不住低聲喝彩:“陛下聖明!終”
壇下幾名披甲校尉更是單膝跪地,抱拳高呼:“末將等代家鄉父老,謝陛下主持公道!”
聲音裡帶着壓抑多年的憤恨與快意。
當年他們的親族不是死在張本功軍的屠刀下,就是被迫流亡千里,如今仇人伏誅,如何能不激動?
而說完這句話之後,鄭均也能明顯的看出自己麾下文武大臣之中,有人的表情不太自然。
尤其是……
內閣大學士盧良辰。
當年張本功能夠席捲肅、宣二州,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他們縱容的結果。
他們也想破局。
如今張本功被處置,他們又在這位皇帝陛下面前,何以自處呢?
盧良辰雖然不太擔憂會被族誅,畢竟自家老祖盧正林在陛下青萍之時尚且有過一些幫扶,陛下也承諾除謀逆外免死。
但盧家未來在大漢朝,或者說在大漢皇帝心中,很難進入核心決策層了。
除了……
盧承弼。
而盧承弼則是拜服在那裡,老神在在,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這點。
就算張本功,是他昔年謀主。
社稷壇上,紫氣如龍,盤旋於鄭均周身。張本功的屍骸已被拖下,血跡很快被壇下侍從清理乾淨,彷彿從未存在過。
但那股肅殺之氣仍縈繞在衆人心頭,無人敢擡頭直視壇頂那道身影。
鄭均負手而立,目光掃過壇下黑壓壓的人羣。
文武百官、降王、將士、百姓,皆俯首跪伏,如潮水般蔓延至神京城門。
“起。”
鄭均淡淡開口,聲音卻如洪鐘大呂,迴盪在每個人耳畔。
萬人齊身,卻無一人敢發出聲響。
而鄭均則是站在社稷壇上,感受着天地之間不斷涌現而來的萬民香火之力,不由感覺有些特殊。
這萬民敬仰的香火神力,並不是如同地脈那般,能夠給予鄭均幫助的能力,而是一種對‘天下主’法相有一種蘊養的奇特能量。
若是‘天下主’法相損傷,可以通過這萬民敬仰之力,得以恢復。
這也是爲什麼歷朝歷代的皇帝得了天下之後,並沒有因爲自己成了法相之後而開始隨心所欲,視百姓爲豬狗,而是還要披一層明君、聖君的皮:他們真的需要這敬仰之力以防不測。
待塵埃落定,鄭均忽有所感,眼前也凝聚出一行鎏金小字:
【社稷壇:1/1。】
伴隨着這一段小字的出現,鄭均不由嘴角微微上揚,很快,眼前便再度浮現出一行行鎏金小字。
【‘天下主’法相償還完畢!】
伴隨着眼前鎏金小字的浮現,鄭均體內的‘天下主’法相發出清越龍吟,原本纏繞法相的因果鎖鏈寸寸斷裂。
鄭均嘴角微揚。
至此,‘天下主’法相纔算真正屬於自己了。
社稷壇四周的地脈之氣如百川歸海,盡數匯入鄭均體內,壇下百官只見陛下週身紫氣翻涌,隱約凝成十二旒冠冕的虛影,皆不由自主地再度跪拜。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皇帝陛下忽然激動了起來,但這不妨礙他們跪拜。
而在他們下拜之後,鄭均站在社稷壇上,眼前再度浮現出‘大道武書’來。
【‘畫皮尊’法相(可預支)。】
【‘盜天機’法相(不可預支)。】
畫皮尊法相,鄭均不知道有什麼用,所以不曾預支,也不想預支,暫且擱置。
而盜天機法相,目前則是因爲伏龍真君還沒死透,所以沒辦法預支。
因此……
一念至此,被囚禁在方寸山中的伏龍真君殘魂登時出現在鄭均面前。
“宋道友,該上路了。”
伏龍真君的神魂劇烈震顫,青銅羅盤虛影在紫氣中寸寸崩裂:“鄭均!你已得‘天下主’法相,爲何還要……”
話音未落,九鼎虛影自虛空鎮壓而下,伏龍真君的神魂化爲點點青光。
那些青光掙扎着想要重組,卻已然歸散於天地。
鄭均還是比較仁慈的。
此番舉動,並沒有讓伏龍真君魂飛湮滅,而是送他在此界投胎。
這點點星光,乃是伏龍真君的靈性。
數千年後,就有承襲這位伏龍真君靈性的幸運兒橫空出世了。
而在伏龍真君轉世之後,鄭均面前也浮現出了一行鎏金小字。
【‘盜天機’法相(可預支)。】
鎏金文字在眼前流轉的剎那,鄭均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預支。
霎時間,鄭均神識內,原本穩固的空間劇烈震盪,一道青銅羅盤虛影自混沌中浮現,與紫金帝氣相映成輝!
這青銅羅盤與紫金帝氣只是相觸之後,便能夠感覺到青銅羅盤被紫金帝氣鎮壓,爲其佐屬,就像是臣子一般,臣服在紫金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