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樂離開區委大院，左右也沒什麼事情，便提着東西去看望了一下馮老爺子。
畢竟朋友裡，馮愛軍和他的關係是最好的一個。
老頭的狀態還不錯，並沒有受到什麼太惡劣的待遇，只不過靠邊站而已。
這已經好過大部分的人。
也沒有多待太久，和對方寒暄了一下，便離開了馮家。
又順便去了一趟馮雪家裡。
對於他的到來，馮冠華也是一陣的驚訝。
這傢伙怎麼三天兩頭就回來。
不過還開心的招呼着。
“小樂，你怎麼有時間過來的，快進來坐！”
馮冠華披着大衣，手上拿着報紙。
看他站在門口笑着招呼着。
楊小樂提着東西，笑呵呵的說道：“我們部隊派人來四九城有事情，我就跟着來了，正好趕着過年，就請了假！嬸子！”
看着剛剛出來的馮母，笑着招呼了一聲。
馮母看到他，自然是一陣的高興：“哎呦，小樂啊！人來了就行了，還帶什麼東西啊！下次不準帶了啊！”
聽到這話，楊小樂笑了笑：“一點心意。”
馮冠華靠邊，暫時領不了工資，其實生活的不是很好。
“快坐吧！外面冷吧。”
指着沙發笑呵呵的說着，馮冠華看着兩人說話，自己先坐了下來。
楊小樂將東西放下，把帽子給摘了。
這屋裡是有暖氣片的，非常的暖和，這也是級別高的好處。
估計也就這兩年還能這麼耗費。
過幾年，再不復出，可能生活都會跟不上。
落座以後，馮母坐在那裡打量着他，笑呵呵的問道：“最近在部隊還好吧？馮雪在那邊怎麼樣？你馮叔現在情況特殊也沒辦法給那邊打電話。”
楊小樂自然是知道對方的大概情況。
之前失蹤一段時間，現在又靠邊站，自然是不太合適給那邊打電話。
畢竟不像之前了。
哪怕馮冠華現在有辦法聯繫上。
楊小樂收回了思緒，笑道：“阿姨，馮雪現在應該挺好的，上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十月份，那時候我去省城參加兵團大比武，就見了一面下連隊匯演去了。”
馮母聞言笑了笑。
她也知道沒什麼大的問題，真要有問題，那邊也會想辦法把消息傳達到。
只是聽到楊小樂說了，心裡更加的放心。
馮冠華見狀打斷了她的話：“行了，小雪和他現在不在一個隊伍，怎麼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行了，你去忙你的，我們兩個還有事情要說。”
聽到這話，馮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隨後看着楊小樂笑道：“小樂，晚上在這吃頓飯，你叔叔的事情，之前還沒謝謝你呢！”
“阿姨，真不用客氣，我今天剛到，晚上家裡做飯了。”
“哦，這樣啊！”
馮母無奈的輕輕點頭，隨後笑道：“以後要是有機會，記得來家裡吃飯，別每次來了不吃飯就走。”
“哎，好！一定，下次一定。”
楊小樂在那裡客氣着。
馮母見狀也就沒說什麼了，給他倒了杯水，打個招呼去了廚房。
知道這是有事情要談。
等人走了以後，楊小樂這纔對着他問道：“馮叔，你最近還好吧？”
馮冠華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工作上遇到的事情。
輕輕說道：“工作上的事情暫時就那樣，我現在已經不再主持工作，好在有之前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已經被特殊關照了，生命危險暫時沒有，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楊小樂聞言輕輕頷首。
都不用馮冠華說，他就已經知道結果。
其實按照推算，馮冠華兩年後纔算是相對安全，畢竟兩年後，大林子纔出事情。
不過按照馮冠華所說，現在他已經被點過名了，這是好事情。
估計是因爲那位的死有關係。
看着有些無奈的馮冠華，心裡在嘀咕着，馮冠華想看到的情況，可能還有6到9年的時間。
這個時間太長了。
長到讓很多人絕望，讓很多人都沒看到黎明的曙光，甚至倒在了黎明之前。
收回思緒，笑道：“叔，別急，以後會好起來的。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馮冠華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看到啊！”
這段時間，已經有一些老朋友開始天人永隔。
確實，他是真的沒信心。
楊小樂見狀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這年頭，以死明志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把榮譽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
馮冠華看着他的表情，恢復了笑容：“行了，你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想找你談談。”
聽到這話，楊小樂一陣的奇怪。
“找我？什麼事情？”
馮冠華聞言，斟酌了一下說道：“我活了大半輩子了，該經歷的已經經歷了，如果真的遇到什麼意外，那也是我的命數，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雪。
她以前其實有很多朋友的，但是這幾年的事情發生了以後，她已經沒什麼朋友。
我出事情以後，有些人恨不得踩上一腳，而有的人有心無力。
所以，我希望，如果哪天我出什麼意外了，希望你能幫我照顧一下小雪，不管她將來做到什麼地步，我只希望她能健康、開心的活着就好了。”
說完，就這麼看着楊小樂。
其實他也有些信得過的朋友。
自己現在雖然落魄了，但至少也沒給自己定下具體的罪名。
如果哪天他真的離開了，名聲不會太好。
這些朋友到時候可能也會有心無力。
而楊小樂，到現在他都沒有看透對方，雖然他現在什麼級別都沒有。
不知道爲什麼，他願意選擇相信楊小樂這個青年。
而不是那些老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初生牛犢不怕虎。
楊小樂看着對方的目光，心裡明白，對方這是在託孤。
估計是出來以後，看到了一些讓他絕望的事情，特別是今年某個人的離世。
想了想，笑道：“叔，瞧您這話說的，馮雪是我的朋友，就算不用你說，能幫的我也會幫！”
頓了一下，繼續笑着說道：“再說了，您老現在好好的，我這人也不會勸人，只能送您一句不怎麼合適的話：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句話用在您的身上可能不合適，但也有相通的地方，那就是活着，只有活着，纔有機會，哪怕這個機會是幾年，甚至是十幾年。您說是不是？”
馮冠華聞言也明白楊小樂的意思。
這是擔心自己想不開！
想了一下，笑道：“14年抗戰都打贏了，我還怕這幾年嗎？哪怕再來個十四年。哪怕我已經到了擡棺而戰的年紀。”
聽到這話，楊小樂笑了笑：“哎，這不就對了嘛！人沒了，什麼都沒了，更別說什麼希望了。哪怕將來撥亂反正，也沒機會看到。還不如自己親自看到這一天。”
馮冠華聞言笑了笑，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
話鋒一轉：“哎，對了，小樂，你剛剛說，你和小雪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聽到這話，楊小樂一陣的尷尬。
這彎轉的，有的急啊！
讓他一下反應不過來。
“咳！！”
輕輕咳嗽了一聲笑道：“叔！我和馮雪真的是朋友！”
他說的也是沒錯。
普通朋友，好朋友，男女朋友，不都是朋友嘛！
好在馮冠華也沒去追問。
笑道：“你們家最近還好吧？”
楊小樂見狀趕忙接了話題：“嗯，家裡還好……”
隨後兩人在那裡聊了一會，也說了一些時事政治上的事情。
……
“叔，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就過來看看您！”
楊小樂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下班的時間了，便要提出離開。
馮冠華見狀笑了笑：“好！以後要是有機會就常來坐坐。”
楊小樂自然是答應了下來至於什麼時候來，那就真的說不定了。
隨後對着馮母打了個招呼：“阿姨，我先走了。”
馮母聞言，戴着圍裙從裡面出來。
看着他客氣道：“你今天剛剛回家，我就不留你了，以後來家裡吃飯，別帶東西過來。”
“哎，好！以後有機會就來！”
客氣了一下，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
“哎，老馮，讓你問，你問了沒？他和馮雪是什麼關係啊！是不是在處對象？”
見楊小樂離開，馮母趕忙着急的問道。
馮冠華點點頭：“問了一下，他回答的有些模棱兩可！”
隨後將兩人的對話給說了出來。
馮母聞言皺着眉頭。
看着已經離遠的楊小樂，皺着眉頭：“那他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擔心我們家的情況會連累到他？”
馮冠華想了想，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如果是的話，之前就不會冒這麼大的險來救我。”
隨後問道：“你是不想多了。”
馮母聞言沒好氣的說道：“要說行軍打仗我是不如你，但是這事情上，你長三個腦袋都不如我！”
琢磨了一下說道：“算了不管了，反正小雪現在還在當兵，時間還早，沒個幾年她也不能結婚。我去做飯。”
說完，直接去了廚房。
馮冠華聽到她的話，也是一陣的無語。
只能無奈的搖搖頭，拿起報紙去看。
可是看了一會，將報紙給放下了。
本來他是準備從報紙上能看出來什麼局勢變化，但是看了以後，之前被楊小樂安慰好的心情。
瞬間又有些失望。
“算了，不看了！”
丟下東西，去了書房。
……
楊小樂沒有去偷聽兩人的說話，出了房門，騎着車子向着家裡趕去。
走在路上，下班的大浪潮已經開始。
基本上是黑藍灰三色的衣服，很少能看到其他鮮豔顏色。
縮着腦袋，在寒風中向着家裡趕去。
等他到家裡，家裡的人全都已經到家了。
“爸！大哥、大嫂、大姐，小麥！”
看着一家人都在，楊小樂笑呵呵打了個招呼。
父親和大哥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大嫂幾人自然也是笑着招呼着：“小樂（二哥）回來啦！”
大姐看到他一陣的高興，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樂，怎麼感覺你去插隊和當兵，比我們這些上班的人還要自由，隔三差五的就能回來一趟。”
楊小樂將帽子和手套都摘了下來，笑道：“我也是趕巧了，碰到來京城的任務。”
隨後看着大姐和小麥兩人，問道：“你們在文工團還好吧！”
大姐笑着點點頭：“嗯，我們兩個在文工團挺好的，過段時間，可能就不在文工團了。”
聽到這話，楊小樂驚訝了一下：“不在文工團了？怎麼回事？”
旁邊的小麥接過了話，笑呵呵的說道：“大姐的老師回中央歌劇舞劇樂團了，大姐考覈已經通過，估計要被調到那裡工作。”
楊小樂聽完，就知道是誰了。
黎國權。
中央歌劇舞劇樂團那位，之前在少年宮教大姐，後來又成爲了她中央音樂學院的老師。
看着大姐，笑道：“那挺好的啊！什麼時候的事情？”
對方之前還去過農場，他還託大伯那邊的關係，對他照顧來着。
沒想到這麼快就復出了。
大姐聞言笑道：“其實考試前幾天就考了，不過當時沒出結果，我沒說，今天結果下來，我才告訴家裡人的。”
楊小樂看着其他人的表情，顯然都已經知道了。
扭頭看向大姐笑道：“這是好事情啊！”
中央歌劇舞劇樂團，這可不是隨便能進的，在這個時期，除了過硬的技術，還要有乾淨的背景。
其實他們家還是有些瑕疵的。
不知道是怎麼被通過的。
大哥看着他，笑道：“要是喜子和小麗兩個月也能回來就好了，他們兩個都離開一年多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一趟呢！”
楊小樂見狀說道：“大哥，這沒辦法啊！小妹在生產建設兵團，本來就不能隨便回來，喜子現在是知青，這要是知青都能隨便回來，那不得亂套了，明年應該可以團聚。”
兩三年應該可以回來一部分。
估計一個知青點，能有一兩個能回來一趟。
到後面會鬆許多。
大哥也是輕輕點頭。
確實，現在都往農村去，要是能隨便回來，那就真的麻煩了。
一旦開個頭，隊伍就不好帶了。
母親正在做飯，其他幾人在那裡聊着天。
“小樂，你來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思緒間，大姐對着他說了一句。
楊小樂一陣的疑惑，不過還是跟着對方離開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正是之前曲穎的房子，現在大姐和小麥兩個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