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油燈的光亮下,石六兒撿起一根乾柴棒,將紅布的一角捆在上面,遞給樑曉樂,又把油燈接過來,對她說:“你就站在這裡搖晃這紅布,我端着油燈圍着所有的廢墟轉一圈。無論你看到什麼,或是發生什麼,都不要言聲兒,也不要給我說話。等我轉回你的跟前時,你怎樣把鬼魂們裝進‘裝魂瓶’裡去,就看你的了。”
樑曉樂點點頭。
石六兒又對那老頭說:“老伯,你也站在這裡別動,不要發出聲響。我很快會轉回來的。”
那老頭也點點頭,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石六兒感激地向他點點頭。轉身向前走去。
石六兒端着油燈,沿着廢墟外沿走起來。爲了防備風把油燈吹滅,不時用手擋一下燈罩的破損處。
石六兒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唸叨着:“塵歸塵,土歸土,轉入輪迴纔是福。來呀,都來呀,跟着油燈入冥途。”這聲音好像叫魂一般,聽得樑曉樂有點毛骨悚然。
更讓樑曉樂吃驚的是:那些四散飄動的鬼魂,彷彿受了某種召喚一般,爭先恐後地朝石六兒身後飄去,然後排成對,後面的用手抓着前面的肩膀,最前面的一個抓着石六兒的肩膀,有大人也有小孩兒,還有上歲數的老年人。小孩子個兒小,夠不到肩膀,就牽着前面的後襟,嬰兒則被女鬼魂抱在懷裡。
不大一會兒,石六兒的身後很快排了一大溜隊伍。每個鬼魂都眼神呆滯,臉上充滿着仇恨,呲牙咧嘴,令人髮指。
樑曉樂嚇了一大跳,心中暗想:虧着石六兒來了,要是光自己。還真不知道如何對付這麼多的鬼魂?!看來這靈異界水深得很,自己此次來,真的莽撞了。
再說石六兒。
石六兒端着油燈走了沒幾步,就感覺有一雙手搭在了肩膀上,冰涼冰涼的。她斜視了一眼,是一雙白森森的骷髏手。雖然有思想準備,此時也感覺到頭皮發麻,涼氣直鑽到骨子裡。
爲了給自己壯膽兒,她現編現賣地念叨起“祝福”詞來。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
走着走着,感覺肩膀上那雙手的涼氣越來越重。凍得她全身有點抖了,風一吹,不停地打着寒顫。她清楚地聽到身後發出“啊哈啊哈”的怪叫聲。並有一股股寒氣吹着她的後腦勺。
石六兒不知道身後到底有多少鬼魂跟着,總感覺涼氣加重,聲音越來越多。她感到有些害怕,總想走快點兒。一時走得急了,油燈沒拿穩。搖晃了一下,當她趕忙用手去護燈罩的破損處時,手被玻璃茬劃了一下,一滴血正好滴在燈芯上。
藍色的火苗“呼”一下,頓時竄了上來。
也就在這時,石六兒突然感覺肩膀上的骷髏手一用力。肩膀被捏得“咯嘣”響了一下,鑽心的疼痛立時傳遍全身。石六兒意識到,是自己的那滴血助燃了火苗。刺激到了鬼魂,才讓它使出如此大的蠻力。想必自己的肩胛骨被它捏碎了。
石六兒頂着疼痛繼續往前走。鑽心的疼痛讓她連恐懼都忘記了,唯一的想法是儘快走完所有的廢墟,與樑曉樂會合。
說也奇怪,樑曉樂搖動的那方紅布。在黑夜裡發出瑩瑩的光芒,好像大海里航行的燈塔。
石六兒老遠就看到了。自是知道那是自己符紙起了作用。看來今晚勝利在望。
石六兒有了信心,朝着樑曉樂所在的位置快速走起來。
待石六兒走到樑曉樂跟前時,她的身後,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鬼魂隊伍,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
石六兒將油燈放到樑曉樂面前的地上,自己閃到一邊。
樑曉樂趕緊打開“裝魂瓶”默唸咒語……
然而,鬼魂們並沒有像樑曉樂想象的那樣,潮水般涌進“裝魂瓶”裡。
“難道哪裡出了差錯了?!”樑曉樂着急起來。看了看“裝魂瓶”,並沒有破損。擡頭一看鬼魂們,發現它們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身邊站着的那個老頭。
石六兒也看出苗頭不對,便對衆鬼魂說:“你們還有什麼願望嗎?”
就見排在最頭裡的那個鬼魂指了指那老頭,然後冷冷地笑着。後面的那些冤鬼也跟着陰森地笑了起來。
樑曉樂和石六兒聽着這笑聲,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老頭嘆了口氣說道:“冤孽啊!今天我來就沒想着回去。我是崔家窪裡的罪人,我的手上有你們的獻血,我就是來還血債了。我是看着你們燒死的,今天也讓你們看着我被燒死。咱一報還一報,了卻了這筆血債。”說完,走到樑曉樂身邊,拿起了油燈。
樑曉樂自是知道要發生什麼,急忙上前阻攔:“老……爺爺,你不能這樣?”
那老頭說:“孩子,我罪孽深重,苟活在世上生不如死呀?!還不如早些了斷,結束這恥辱的一生。”
石六兒也過來勸阻,說:“老伯,咱可以和它們談談條件,用別的方式解決。你絕不可以這樣做!”
老頭苦笑了一笑,說:“你沒見它們把目光都對準我了嘛?!它們的心結在我這裡,我不死它們就不走。死我一個,平復一大片,我在下面也能少受些懲罰。這是我預料中的事兒,你們誰也不要管我。”說着把樑曉樂和石六兒往旁邊一推,摘下燈罩,把燃着的火苗湊近自己的衣服。
說來也怪,一個棗兒般大小的燈火,只與老頭的衣服一接觸,那火頓時便在老頭全身蔓延開來,一瞬間,老頭便成了一個火人。
火光中,老頭把手裡的油燈和玻璃燈罩,狠狠摔在地上,響起兩聲“啪啪”的玻璃器皿的破碎生。
石六兒一驚,大呼了一聲:“老伯,不可……”一頭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也就在同時,那些鬼魂都怪叫起來:“冤有頭,債有主!”“冤有頭,債有主……”邊喊叫着,邊向樑曉樂手中的“裝魂瓶”涌去。
當最後一個要走進去的時候,樑曉樂忽然收攏了“裝魂瓶”口。
那鬼魂不解地用眼睛望着樑曉樂,卻發不出聲音來。
樑曉樂衝它笑笑說:“你已經死過一回了,罪孽還請,再輕輕鬆鬆做一回人吧!”說完默唸安魂咒,將這個鬼魂送回到它原來的軀殼裡。
只聽那老頭“哼”了一聲,表示生命已經恢復。他身上的“火苗”也隨之熄滅。
書中暗表:老頭身上的火苗,乃是小玉麒麟在空間裡協助樑曉樂用的障眼法。樑曉樂兩世爲人,又擁有了異能和異術,要是眼看着一個大活人在她面前活活燒死,就不是樑曉樂了。
不得不說,一開始,樑曉樂確實是憑着一股激情來的。當聽了石六兒的勸說,一步步瞭解清了情況後,尤其在發現了她從來沒聽說過的“蠱血”之後,才發覺自己有多麼莽撞了。好在留下了石六兒,而且石六兒處處以長輩自居,安排行動,這才踏實了一些。從心裡對石六兒佩服至極,感激不盡。
但事實又確實兇險,樑曉樂擔心石六兒有什麼閃失,便以幫石六兒做飯爲名,避開人們耳目,到空間裡喚出小玉麒麟,簡短扼要地對它說了事情的嚴重性,讓它在空間裡觀察着點兒,該出手時就出手。由於一人一獸有“君子協定”:樑曉樂管虛病(虛事),小玉麒麟管實病(實事),樑曉樂只要求它確保人員安全,其他什麼也甭管。
小玉麒麟乃神獸,神大於鬼,要玩兒點兒花樣迷惑鬼眼,還不是小菜一碟兒。所以,在那老頭把燈火湊近衣服時,它便用透明的防火罩將老頭罩住,將火焰遍佈防火罩上,遮住了人們(鬼們)的視線,那油燈和玻璃燈罩,也是它用法力讓老頭摔碎的。
鬼魂們雖然看不清“火焰”裡的情況,卻能看見和它們同樣的鬼魂。在它們看來,一個人的靈魂只要離開了軀殼,就意味着這個人已經死了。小玉麒麟自是知道這個,又把老頭的魂魄逼出體外,這才讓那些冤鬼怨魂們了卻心願,心平氣和地走進了“裝魂瓶”。
……………
趁着兩個人都還沒甦醒,樑曉樂閃身進了空間,對小玉麒麟表示了謝意,然後說:“這兩個人你還得趕緊給我治好了!”
小玉麒麟壞笑着說:“那個老頭身上沒有傷,不用治,一會兒自己就會醒轉來。至於那個女人,哦,就是你乾孃,她的肩胛骨已經被鬼捏碎了,你何不借着她這個病例,試試你的女鬼眼淚?那可是有‘起死生,肉白骨’功效的啊!是帝王將相們夢寐以求的珍寶呢!”
樑曉樂想想也是,如果管用的話,自己也掌握了一門醫術,往後就可以在小玉麒麟面前誇口了。
“也好。”樑曉樂白了小玉麒麟一眼,裝作生氣的樣子說:“勞動不起你這個大駕,只好自己愣作魯(注1)了。但是,如果不管用的話,你必須再給她治。”
“沒問題。”小玉麒麟不以爲然地說。心道:這麼稀奇的東西,不管用纔怪哩!
樑曉樂從貨架子上的陶瓷罐兒裡拿了一粒女鬼眼淚,閃身出了空間。
……………
(注1?:瞎鼓搗,試着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