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擒賊擒王

五十多輛騾車聚集在溫柔窩後的廣場上。

榮淡如出動了她所有手下,鑽到城中各處,蒐集名酒珍玩,再運到這來,放在騾車上,以作禮物送到宮內去,獻給野馬族之王--“癲馬”黑臉。

其中最珍貴的禮物當然是望月城的第一號名女人榮淡如。

我們都換上了僕役的服飾,戴上望月城人流行的高帽子,盔甲留了下來,武器則藏到騾車底的暗格下。

任務是捉拿黑臉,迫他退兵。

我、戰恨、巨靈、英耀、白丹和灰鷹六人站着圍繞榮淡如,低聲商議,其他戰無雙等五十多個勇士,散佈在廣場上,監視着榮淡如手下們工作。

六個人十二隻眼睛,一隻不少地落在舉手投足,莫不風情萬種的榮淡如身上,看着她在輕言淺笑中,說出如何接近黑臉的計劃。

戰恨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榮淡如嬌軀上下巡逡,恨不得一口把她生吞到肚裡,踏前一步,差點貼着她的香肩時,嘿然道:“榮小姐要我們藉送禮入宮接近黑臉,這條計真行得通嗎?”

白丹道:“黑臉大概不會拒絕禮物,但……”

戰恨插入道:“尤其是小姐你。”

榮淡如向白丹媚笑道:“白大將是否想說未進宮門,黑臉早使人把禮物接收了過去嘛?這可能性當然存在。”接着皺眉回頭向戰恨道“你可以站開點嗎?再靠近些的話你會貼着我的身體了。”

戰恨強忍着一把將她摟入懷內的衝動,悻悻然退開了半步,只是小半步。正是條不折不扣的餓狼。

榮淡如攝魄勾魂的美目來到我的臉上,聳聳肩膊道:“我只是個弱質女流,除了賭錢外,什麼也不懂,至於如何入宮,就要靠蘭特公子的策劃安排了。”

騾車隊才離開後門,我駕策載着榮淡如的領頭騾車還未轉上通往皇宮的郡主大道時,野馬族的軍隊把我們截停下來。

後面跟着駕車來的戰恨、巨靈等齊聲吆喝,勒停騾車,排成右彎左曲的車陣,最後的幾輛尚未走出溫柔窩的後門。

一名矮壯強悍的野馬族頭目,在數百名戰士簇擁下,攔在車前。

那小將領威風凜凜,背插雙斧,瞪着我喝道:“你們是否活得不耐煩了,大王早有命不得聚衆街頭,不準有任何集會,你們現在大隊人馬想幹什麼?”

簾幕低垂的車箱內那狡猾美麗的榮淡如全無半點動靜,當然是存心給我出難題,要我自己去應付。

我謙卑地道:“這位大將軍高姓大名?”

那將領旁的戰士齊喝道:“你這土狗那來知道的資格。”

我高聲道:“我們是奉你們大王之命,代表望月城向大王送土地最渴想的禮物,你們竟敢留難阻撓,小心項上人頭不保。”

那小將領一愕道:“送什麼禮?”

早大感不耐煩的戰恨跳下騾車,來到我的車側,一把掀開遮窗的簾布,喝道:“望月城第一號惹火尤物榮淡如姑娘!”只看他的表情,當知道話出自肺腑。

榮淡如先向戰恨不屑地瞅了一眼,才向呆望着她饞涎欲滴的野馬戰士勾魂地一笑,秋波到處,無人不暈其大浪。

戰恨又將簾幕放下,遮隔了榮淡如照人的豔光。

那小將領露出色授魂與的神情,在馬上恭身道:“小將顏湖,向榮姑娘請安!”

美女的魔力真大!我故作恭敬道:“顏大將軍!小人們的車隊可以起行了嗎?”

顏湖的臉向着我時,立即回覆先前的嘴臉道:“我們早備有馬車,專責接載榮姑娘,你們立即給我散去。”

戰恨來到我旁,冷哼道:“你們似乎一點不明白我們望月城的規矩,榮姑娘今次到皇宮去,是要作大王的寵妃,所以我們必要依足規矩,送上六十車粉奩,若非如此,我們榮姑娘不是什麼臉子也沒有了,乾脆回家陪別的男人算了。”

想不到這莽撞火爆的人如此有急智,我忙加上一句道。“顏大將軍,大王怪罪下來,恐怕沒有人能擔當得起。”

顏湖愕了一愕,臉色數變後,向左右兩旁的人喝道:“先搜車!”他的手下應命,蜂擁而來,逐車檢看。

顏湖的眼光落在戰恨身上,服中兇光閃閃道。“你這土狗倒有點膽色!”戰恨何曾給人這樣當臉脣罵,臉色一變。

我知道不妙,向戰恨打個服色,低喝道:“還不回到你的車上去!”戰恨強忍下那口鳥氣,掉頭返回他的車上。

顏湖轉向我道:“你們的騾車隊可隨後慢慢開過來,榮小姐由我們的馬車接載,免得大王久候了。”

我哈哈一笑,計上心頭,道:“顏大將軍太不懂望月城的規矩了,送嫁的隊伍必須全是騾車,否則會爲大王帶來厄運,你也不想有那情況發生的吧!”

顏湖氣得臉色發紫,怒道:“不要叫我作大將軍,我只是一等領軍。你們要用騾車隊送嫁也可以,不過你們須給我滾得遠遠的,由我的人來駕車。”

“噢……”

窗簾揚起,榮淡如探頭出來,先瞟了我一眼,才以銀鈴般的動聽聲音向那一等領軍顏湖道:“顏領軍真是謹慎小心,盡忠職守,不過這可不行哪!”

顏湖的兇臉堆上他認爲自己最動人的笑容,虛心請教道:“榮小姐怎說?”

榮淡如秋波流轉,美目顧盼,柔聲道:“這是送嫁的隊伍,這些駕車的人代表我的家人,你將他們趕走,成何禮法呢?我在大王前什麼顏臉也沒有了。”

顏湖呆了一呆,向身旁的手下吩咐了兩句,手下領命去了,大概是請示他的上級去。

榮淡如盈盈一笑,放下簾幕,衆人的靈魂纔再次歸位,包括我在內,此女真不簡單,天生出來就是爲了勾引和玩弄男人的。

這時搜車的工作完畢,回來向顏湖報告。

顏湖沉吟片晌,發出一連串的命令。

三百多名戰士策馬來到車隊兩旁,將我們夾在中間。

顏湖狠狠盯了我一眼,沉聲道:“走吧!但不要超越過我。”抽□掉頭,和十多名戰士帶頭往郡主宮方向緩馳而去。

我心中大喜,皮鞭揮出,打在拉車的四頭騾子股上。

騾車隊在野馬戰士左右挾持下,轉上大街,追着顏湖等人的馬屁股去了。

另有兩隊野馬騎士馳出,驅趕前面大街上的行人,將他們逐回屋內或模巷去,以免人羣聚集。

這總算是個好的開始。

榮淡如甜美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道:“蘭特!你愛麗清嗎?”

我苦笑道:“不要問我。”

榮淡如道:“但麗清真的愛你。”

我哂道:“她每一個行動只是想把我置諸於死地,這叫愛我嗎?”

榮淡如一輪輕笑,嘆道:“你太不明白女人的心理了,得不到的東西,情願親手毀了,愛愈深恨也愈深,明白嗎?蘭特公子!”

我不想在這問題纏下去,冷然道:“你爲何要幫我們,若給我們成功刺殺了黑臉,你如何向你的好朋友麗清交代?”

榮淡如想也不想道:“誰叫我愛上了你這風流浪子啊!”

我愕然道:“愛我?爲何我剛纔要佔有你時,你卻要逃避呢?”

榮淡如一陣嬌笑,喘着氣道:“容易到手的女人,男人怎懂得珍惜,我都說你不懂得女人的心理了,若你剛纔硬要上馬,看看我會怎樣?”又是一陣勾魂蕩魄的浪笑。

明知她在玩弄我,也忍不任心蕩神搖,暗自警惕,這對付男人手段高明的女人,比麗清更狡猾,更莫測高深,若我不小心,可能栽在她手裡,一敗塗地。

榮淡如揭起隔着我和她間的窗簾,探手過來,撫在我的背上道:“噢!你真強壯!”我給她摸得心中一蕩,皺眉道:“快停手,野馬人會看到的。”

榮淡如笑道:“怕什麼!大不了公子你拔出魔女刃,殺了全城九萬多野馬人。”

我心中懍然,知道自下確是騎上了虎背,只要榮淡如大叫一聲“蘭特”,接着就是血流成河的場面。

騾車隊這時來到跨湖大橋上,動起手來,想逃回密道也沒有可能,若戰恨等全戰死當場,我就算安然逃去,我們的損失仍是不可彌補,永不可以再復原過來。

我警告道:“榮小姐若出賣我們,我第一個殺的必是你,莫怪我手下無情。”

榮淡如在我背肌重重扭了一把,才縮手垂簾,柔聲道:“我倒想看看你能否狠下心腸殺我,只爲了這個原因,我便很想出賣你來瞧瞧。”

我拿她沒法,動之以情道:“榮小姐勿要挺身試劍,若你乖乖聽話,蘭特不會薄待你。”

榮淡如的聲音透過窗簾傳來道:“男人要女人聽話,通常只有一種意思,公子會否是例外的一個。”

我還想說話,前方號角聲起。

主殿前的大廣場上,以千計的野馬戰士列出陣勢,等候我們大駕光臨。

我回頭望向後面的戰恨等人,衆人都露出不安的神色,如此陣容,像打仗更多於像一個歡迎的隊伍。

一名野馬大將在十多個戰士簇擁下,往我們迎上來。

顏湖回頭喝道:“停車!”然後向那名大將走去。

我依言勒停騾車,心中暗揣,野馬人實在無任何理由讓整隊車隊駛進殿內,若給留在此處,只准榮淡如一人進內,我們主動之勢全失,就算要找黑臉晦氣,可是郡主宮這麼大,即管他手下袖手旁觀,也不容易找到他,何況現在只是眼前對方便有過千的精銳部隊,教我們如何應付得了。

我蘭特縱有來自魔女刃的異能,始終仍是血肉之軀,久戰下必有錯失,一個淌血的小傷口便會成全軍敗北的因素。

顏湖策馬來到那大將馬旁,恭謹地報告着。

我細看那野馬大將,長相頗爲俊俏,但形貌標悍,虎背熊腰,左右馬側各有一支通體烏黑的長矛,若不是沒有閃光,我會以爲那是由珍烏打造出來的。

難道這就是“癲馬”黑臉的頭號大將,智勇雙全的“雙矛”白天?

心中大感不妥,黑臉不過是要玩玩望月城最動人的女人,爲何會出動到最高明的手下來處理一隊由五十多人組成的送禮車隊?

白天打量着我們,聽完顏湖的報告後,策馬往我們馳來,到了十多步外,勒馬停定,恭身道:“白天向榮小姐問好!”

榮淡如的聲音傳出道:“白天大將你好,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白天灼灼目光略望了我一眼,移馬來到車側,口中應道:“還差少許纔到午夜,榮小姐應邀而來,大王必然非常高興。”

榮淡如嬌笑道:“大王不是躺在牀上等我吧?爲何見不到他。”

白天哈哈大笑道:“榮小姐真夠味道,大王最歡喜你這種女人,榮小姐請下車吧!莫讓大王久等了。”

危險的感覺更強烈了,以白天的精明,絕不會看不出我們這羣人有問題,只是巨靈鐵塔般的雄偉軀體,已教人生疑,何況我們無一人不勇猛強橫,怎似是榮淡如的手下,偏偏白天這精明的人視若無睹,只顧着請榮淡如下車,這是那門子的道理?

榮淡如掀起窗簾,露出如花俏臉,向白天橫了一眼,媚笑道:“白大將何不向大王要求把我賜給你,爲此榮淡如會更爲快樂。”

白天愕了一愕,眼中射出迷醉的神色,旋又清醒過來,垂頭道:“小姐說笑了!”向左右微一頜首,當下有人跳下馬來,要去拉開車門。

我喝道:“白大將且慢!”

白天兩眼精光一閃,向我望來,以寒若冰霜的聲音道:“你是何人?竟敢向我說話,跪下來!”

榮淡如柔聲道:“大將息怒,這是淡如的……的……噢!你湊過耳來,我告訴你他是誰。”

我和最接近的戰恨打了個眼色,戰恨立時裝作漫不經意地舉手整理高帽,那是通知後面各人戒備的警告訊號。

白天呆了一呆,忘記了我,從馬上側身下去,把右耳湊往榮淡如的櫻脣旁。

榮淡如先斜斜兜了我耐人尋味的一眼,才把小嘴湊到白天耳旁,張口狠狠咬了白天的耳珠一下。

白天痛得叫了出來,挺直身體,手足無措地驚怒道:“你這在幹什麼?”

到了這刻,我也不由佩服榮淡如玩弄我們這羣男人於股掌上的能力。

榮淡如冷冷道:“我恨你!”

白天一聽下怒氣全消,頹喪地道:“小姐快下車吧!大王等得不耐煩了。”竟忘了要找我晦氣。

我插入道:“白大將請聽小人一言,照我們的習俗,新娘的騾車只有迎娶的新郎纔可開啓,否則會給他帶來厄運,望大將明察。”用的依然是“厄運”那一招。

白天望向我,冷冷道:“你頗有點膽色,究竟是什麼人?”

我知道白天早看出我們不妥,要先把榮淡如請下車來,只是爲了方便對付我們。

我信口胡謅道:“我是淡如的大哥,也是溫柔窩背後真正的主持人,今次送嫁妝來的都是窩內最佳的好手,希望藉着淡如的關係,能得你們大王重用,好有個光明的將來。”

白天一瞬不瞬地瞪着我,好一會才微微點頭,向榮淡如道:“這人有沒有說謊?”

榮淡如笑得花枝亂顫,媚眼頻拋。

事實上沒有人知道她有何因由笑得這麼厲害,但每個人都看得眼也呆了,那還會和她計較原因。

榮淡如喟然嘆道:“狠心的白天啊!”言罷放下垂簾,語氣轉冷道:“黑臉再不來開門,大哥你便給我掉頭回去。”

這狡女每一着都出人意表,連我也摸不透她的玄虛。

白天給她耍得暈頭轉向,可能連平時一半的英明決斷也沒有了,猶豫片晌後,向我道:“這位……這位榮,噢!榮大哥,請你把騾車驅進殿內,其他人則須留在這裡。”

我心想只要能見到黑臉,就有方法制着他,正想依言行事,豈知後面的戰恨嚷過來道:“榮老闆啊!禮不可廢,若騾車隊未成送嫁之禮便中斷了,新郎會有橫死的厄運,大王是我們將來的指望靠山,我們怎可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我知道戰恨不想我單身涉險,而事實上他也不怕動手,所以硬撐着不給白天把我們拆散。

白天大怒往戰恨望去。

“咭!”清笑從車內傳出。

榮淡如又掀簾探首,遙往戰恨望去笑罵道:“你這傢伙口沒遮爛,胡言亂語,快給我重重掌十下嘴,否則連我也護你不住。”

白天的目光回到榮淡如身上,死盯着她因探頭俯身以致低胸的禮服敞了開來露出的雪白胸肌,霎時像着了魔似的。

戰恨則呆在當場,知道榮淡如是存心作弄,求助地望向我。

心中嘆了一口氣,硬着頭皮道:“淡如不要胡鬧,送嫁使者等若你的父母,甚至是爺爺、婆婆,須待你下車後纔可打罵,禮規怎可廢呢。”

榮淡如故意讓白天的眼睛多享受了一會,才坐直嬌軀道:“白大將改變了主意沒有?”

意帶雙關,確是極盡誘人的能事。

白天虎軀一震,把目光移上榮淡如的俏臉,尷尬地乾咳兩聲,才道:“小姐不愧望月城第一美女,唉!”只顧着唉聲嘆氣,竟忘了向戰恨算帳。

紅顏禍水,果非虛言。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白天身上,看他如何處置我們這送嫁使者團。

白天聳肩道:“這事我也不能作主,不若榮大哥隨我進殿見大王,解釋你們的禮儀,榮大哥意下如何?”

他或者因愛屋及烏而對我特別客氣,但我的直覺卻告訴我,他已知道我是誰,而且極可能是剛纔榮淡如咬他耳珠時說的,所以他要大聲叫痛來遮掩榮淡如的語音。

現在他是要先把我誘走,然後下手救出榮淡如和對付其他人。

榮淡如就是麗清留下來應付我的一着厲害棋子,我們糊里糊塗送上門去,給她玩弄於股掌之上。

帝國人的確比黑叉人狡猾得多了。

我向白天恭敬地道:“這個安排好極了,不過!得讓我進行擲帽禮!”白天愕了一愕,我已將帽子拋往天上,同時站了起來,準備跨下騾車。

這是我和戰恨等約定的暗號,帽子觸地的一刻,立即在車底取出武器,和敵人見個真章。

危險的感覺來自後方,我腦中閃過一個清晰無比的映象。

一把窄長的劍,穿簾而出,無聲無息剌向我背心要害。榮淡如確是聰明,看穿了我悉破了他們的把戲,故先下手爲強。

“啪!”帽子落在車旁地上,白天的馬蹄前。

我一聲驚天動他的斷喝,響徹全場,接着仰身彈起,一腳踏在由後剌來的劍上,腳尖用力,反身由布簾穿窗人內,剛好落入榮淡如香噴噴、軟綿綿的懷內,頭靠在她香肩上。

榮淡如給我壓得胸肺內的空氣擠掉了大半,悶哼一聲,但騰空出來的纖手早抓着亮光閃閃的匕首,由外側迥手刺來,插往我頸側。

不知是否天生風流,在這等時刻我的注意力仍分了大半到我背脊緊壓下她那充滿彈力的胸脯上,不由暗罵自己。

怒哼一聲,我左手架着了她拿匕首刺來的手腕,右肘重重反撞在她堅實而沒有半分多餘脂肪的小骯上。

這絕色美女痛得整個人彎曲收縮,匕首掉往車箱的木板地上。

矛光閃閃。

白天的兩枝大鐵矛,一穿簾,一破壁,由右側刺向我的頸側和腰腎處,力道狂猛,角度位置準確無倫,不愧黑臉手下第一勇將之名。

我摟着榮淡如,一翻身,由座位處掉往地板上,避過敵矛,真希望飛雪能在身旁,我便可以取來大笨矛,以雙矛對他的雙矛,痛快殺他一場,但現在只有車箱底的魔女刃。

外面騾鳴馬嘶,殺聲震天,混亂之極。

車輪轆轆,我猜到定是我方的人以利器剌在騾股上,激發了騾子的狂性,使它們拖着車子橫衝直撞,製造混亂。

“砰!”車門給踢了開來。

這時榮淡如正臉向着我,秀目緊閉,俏臉表情痛苦之極,冷汗直冒,口角滲出了血絲,可見我剛纔那一肘之力是何狂猛,在這生死關頭,誰也不能怪我辣手摧花。

“轟!”我右拳直擊在地板上,碎木激飛下,硬生生穿破木板,伸手車底下,摸到魔女刃的劍柄。

白天的雙矛又至。

刃光閃起。

“叮叮”兩聲。

鐵矛盪開。

他的鐵矛極之堅實,只給我劈開了兩個小缺口,不過已教白天大驚失色。

我先在榮淡如的俏臉吻了一記,才乘勢而起。

外面的混亂比我的想像尤有過之。

騾車東歪西倒,禮物倒滿廣場上,其中十多輛仍在橫衝直撞。

戰恨、巨靈等人不愧爲第一流的高手,不但沒有被敵人衝散,還聚到車旁,以比敵人兇猛十倍的威勢,粉碎了敵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勢。

白天這時退了開去,沒入他手下的後方處。

久戰不利,我回身一腳踢中榮淡如額角處,把她踢暈過去,再撈了她起來,託在肩上,跳下車去,大喝道:“隨我來!”刃光化出千萬道劍影,往正殿殺去。

戰恨和巨靈兩人分伴兩旁,朝着海潮般的野馬戰士殺去。

英耀、白丹、灰鷹、戰無雙和其他人亦急忙跟來。

“鏘鏘鏘!”在魔女刃無堅不摧的威力下,敵人械斷血濺,人仰馬翻,尤其我沒有了兩翼的顧慮,更能將劍術發揮至極限,迅速破進敵陣內。

敵人人數雖比我們多上百倍,但吃虧在都是騎兵,不宜近身血戰,戰馬與戰馬又擠在一塊兒,徒增混亂,發揮不了半點馬戰的威力。

巨靈和戰恨兩人每揮一劍,每剌一矛,必大喝一聲,也必有人應聲倒地,配合着我,氣勢如虹,擋者披靡。

剎那間,我們整隊人殺至正殿前的空地上。

號角聲起,敵人得到指示,紛紛跳下馬背,圖挽劣勢。

四周刀光劍影,有若驚濤駭浪的怒海淹蓋而來,使人身不由己,完全迷失了方向。

我手中利刃毫不閒着,心神卻寧靜下來。

每逢愈兇險時刻愈能發揮的潛能,在這刻又再顯出奇效。

我感到心靈延伸開去,一幅幅景象在腦海閃現。

我“看”到白天退入正殿內,和一個身材高瘦左臉有嬰兒手掌般大黑色胎痣、身穿黃色革胄的漢子由殿後左門退往與智慧宮間的園林裡。

他們退出的同時,黑臉近千的親兵散了開來,彎弓搭箭,對準正殿門,等待我們投進陷阱裡去。

我向戰恨和巨靈打個招呼,大力拍了榮淡如的粉臀一下重的,以作訊號,舍下正殿,改變方向,攻向殿側的空地,往殿後的園林殺去。

這一着大出敵人意料之外,立時產生連鎖性的紛亂。

當我們踏着敵人屍體,由殿旁的長廊進入殿後的園林時,壓力立時一輕,敵人的主力全集中正殿,由殿後涌出的百來人,給我們斬瓜切菜地幹掉了。

黑臉和白天早離開了園林,避進了智慧宮內,當日就是在宮下的密室內,我找到了智慧典的六冊手抄本,也記起那條通往宮內的密道。

這時我們人數減至四十二人,除我外無人不負了傷,有三人全靠自己人的攙扶才能勉強跟着我們,形勢大大不妙。

我撲到密道旁,轉動圓環,打開了密道的人口,向戰恨等喝道:“黑臉就在密道另一出口的智慧宮內,你們先進去擒人,我來斷後。”將肩上的榮淡如卸下,交由一個魔女國的戰士享受她肉體壓肩的滋味。

戰恨等一句多餘話也沒有說,衝進密道去。

兩聲慘叫,我方又有兩名戰士慘死當場,若非灰鷹奮不顧身,接着了大部分攻勢,恐怕形勢更劣。

想不到灰鷹如此強橫,一點不遜色於戰恨和巨靈。

戰無雙的雙斧亦是威力無儔,擋者披靡,雖是創傷累累,血染衣衫,但一點沒有影響他的戰鬥力,架着了左翼的攻勢,一步也不肯退。

右翼的英耀、白丹等的戰線卻瀕臨崩潰的險局。

白丹給人在腿上劈了一刀,沒有甲冑保護下,整條腿全是血,眼看要命喪當場,我那敢遲疑,撲了過去,魔女刃連環揮劈,血肉濺飛下,敵人慘叫倒地。

我大喝道:“快退進密道去!”我方傷疲之兵,紛紛退人密道里。

左衝右殺下,敵人的攻勢終給遏住,到最後只剩下灰鷹、戰無雙和我三人守往密道口。

灰鷹忽大叫道:“看毒氣!”將一件東西擲在地上,黑煙立時由地上冒起。

敵人駭然退後。

我們三人乘機跳下密道,當我關上圓蓋時,外面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

當我們由出口進入智慧宮內,大勢已定。

巨靈橫劍貼在黑臉咽喉處,被戰恨等人團團護着,正跟白天和數百名野馬戰士舉戈對峙。

戰恨見到我,大笑道:“全靠這條地道,我們竄出來時,他們還懵然不知,只顧看着殿門處,給我們手到擒來。”

我命人守着密道的出口,來到黑臉旁,微笑道:“黑臉你好!”

黑臉昂然而立,看也不看我,向白天大喝道:“白天!我族王之位由你繼承,立即下令進攻,爲我報仇!”

白天臉色蒼白得嚇人,額角冒着汗,大叫道:“不!大王!沒有了你的領導,我們早晚會給敵人吃了。”接着向手下命令道:“停止所有進攻!”再向我道:“我要談判!”他的手下肅然領命。

戰恨哈哈大笑道:“你有何談判資格?你的大王在我們手內,我們的大軍又把望月城重重圍困,你連對我們說話的資格也沒有。”

白天俊臉的肌肉一陣跳動,狠狠瞪着戰恨,雙眼似欲噴火,使人擔心他要不顧一切再發動攻勢。

好一會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往我再望過來。

我先吩咐人把即將醒來的榮淡如綁了個結實,才慢條斯理向白天道:“先命你手下的人退出殿外,只有你一個人可以留下,若說一個『不』字,我們立時殺了你的大王,再看看你們能否在城破前幹掉我們?”

白天俊臉陣紅陣白,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爲何我們能如此準確地找到他們的大王,看情形他們連這條決定勝敗關鍵的密道也是到這刻才知道,這使他在心理上處於絕對的下風。

白天終於頹然揮手,命手下退出去。

最後只剩下他一人。

我回刃鞘內,往他走去。

來到戰恨旁時,這傢伙低聲道:“不如先幹掉他吧!他是個記恨的人。”

我笑着拍了他肩頭一下,在他耳旁道:“不若你先去弄醒榮淡如,順便揩揩油佔佔便宜,可不要玩真的!”這色鬼立時忘了白天,真的匆勿去了。

我來到白天前,微微一笑,喝道:“巨靈!放了黑臉大王。”

巨靈收劍道:“過去吧!”白天呆了一呆,露出揉合着懷疑和感激的神情。

黑臉走了過來,和白天並排站在一起,眼也不眨一下地瞪着我。

我道:“你們給麗清利用了!”

黑臉沉着氣道:“有什麼誰利用誰,我們敗了,只能怨自己的無能,怪得誰來。”

我淡淡道:“假設我們兩敗俱傷,誰是受益者?或者你還不知道,麗清其實是遠方侵略者派來的先頭部隊,現在侵略者的軍隊已來到帝國,可笑你還懵然不知。”

白天一呆道:“你這話有什麼根據?”

巨靈來到我旁,大喝道:“只要是大劍師說出來的話,就是根據,我巨靈以閃靈族武士之首,保證這句話。”

黑臉和白天同時一震,齊道:“你是閃靈族的巨靈。”

戰恨在後面大叫道:“他是閃靈族的巨靈,我是夜狼族的戰恨,都是大劍師的好兄弟。”

黑臉和白天的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這是他們預計不及的事,他們要對付的再不是魔女國的殘部或一些麗清的叛軍,而是以兇悍聞名的兩個部落。

麗清當然不會告訴他們這些資料。

英耀跛着腳一拐一拐走上來道:“我是那妖婦以前的黃軍統領英耀,我可以告訴你,在不久的將來,所有帝國的人都會歸附到大劍師旗下,包括整個望月城的人。”黑臉和白天交換了一個眼色,也交換了心意。

除非他們是瘋子或狂人,否則絕不會硬撐下去,何況談判破裂,首先遭殃正是他們兩人,羣龍無首下,這場仗還怎打下去。

其實我們亦只是得個空殼子。

華茜的大軍最快要明早才能攻城,現在離天亮還有幾小時,殺了這兩人後,以我們區區四十多人,如何抵擋志切復仇的野馬戰士和將領?

黑臉頹然嘆了一口氣,待要說話。

榮淡如的尖叫由後面傳來,怒吼道:“蘭特,叫你這餓狗把他的臭手拿……唔!”看來是給戰恨封着了她的小嘴。

巨靈的聲音在後面擔心道:“戰恨!小心你給她咬掉了舌頭。”

戰恨的聲音喘息着道:“放心!我怎會蠢得把舌頭伸進去。”

然後是榮淡如哀求的聲音顫抖着道:“蘭特!”

我心中不忍,回頭向把這千嬌百媚的美女摟個結實,東吻西嗅,一對手也絕不閒着的戰恨道:“把她拿過來!”

戰恨滿足地哈哈一笑道:“這女人真夠勁。”攔腰抱起她,大步走上來,到了我旁邊,纔將她放下。

我往她望去,乖乖不得了,手足被綁的她,釵橫鬢亂,衣衫不整,嗔怒的臉兩暈嫣紅,誘人至極點。

戰恨仍不肯放過她,就那樣貼在她背後,伸手探前,摟着她的蠻腰。

還是她應得的懲罰。

我向她微笑道:“告訴大王有關麗清的陰謀,否則你最恨的人會立即當衆玩弄你。”

榮淡如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能向我飛個媚眼,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最恨的人是大劍師你,若要當衆,只能由你來。”

敵我雙方爲之愕然,想不到她這麼快回復萬種風情的蕩樣兒,和使人癢在心裡的辭鋒。

我也爲之語塞。

戰恨淫笑道:“大劍師沒有空,一切由我代勞。”

巨靈有幾個兄弟可說因她而死,對她恨之入骨,冷冷道:“你說還是不說?”

榮淡如毫不驚懼,艱澀地道:“我給背後這臭狗勒得氣都吸不進去,如何說話?”

我向戰恨打個眼色,後者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手,退後了小半步。

榮淡如雙足被綁,背後一鬆,立時搖搖欲墜。

我伸手過去,摟着她香肩,在她嫩滑的臉蛋香了一口道:“你說不說出來,也沒有關係。”

榮淡如“喲!”一聲道:“怎麼會不說呢?”美目飄往黑臉和白天道:“大王!白天大將!你們都中了麗清的計,她給你們望月城,實在存心不良,她留下我是要對付大劍師。”

白丹哂道:“你有什麼能力對付大劍師?”

榮淡如聳聳香肩,微笑不語,整個人往我靠來,緊貼着我。

戰恨道:“要不要我把她抱走!”

我爽快應道:“好!”

戰恨便要動手,榮淡如狼狽橫我一眼,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淡如說了。”

給她這麼一鬧,蹦緊的氣氛鬆弛下來。

黑臉和白天的敵意明顯地減少了。

榮淡如柔聲道:“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趁你們重佔望月城後,人心不穩時,在城內進行破壞,例如在水源下毒,放火殺人,削弱大劍師的聲威,到麗清反攻時,望月城不戰而潰。”

我心中一寒,知道這奸計確行得通,因爲那本巫神書上詳細列明瞭如何行使這類破壞和大規模的謀殺行動。他們弄出來的火,連水也救不熄。

黑臉想到卻是另一回事,沉聲道:“麗清真的認爲蘭特可收回望月城?”

榮淡如在我臂彎內嬌笑道:“大王將自己估計得太高了,若蘭特公子這麼易應付,麗清那用將望月城送給你?”

英耀道:“麗清有多少人仍潛在城內?”

榮淡如道:“大約有五百人,我可把他們藏身的地點全部告訴你們,但只有一個要求,若不答應的話,我情願讓背後這臭狗公開操個痛快,都再不吐出半個字來。”衆人瞠目結舌,都感到拿這美女沒法。

她總能拿到主動權,教人莫奈她何。

英耀在我耳旁低聲道:“事關重大,我們不得不依從。”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望月城有三十萬人口,我們總不能兵一進城,便逐家逐戶鬧個天翻地覆,雞犬不寧。何況搜索未完時,怕早給他們污了水源,隨處放火,望月城的末日也不遠了。

麗清這一着連消帶打,確是厲害。

我暫不理她,向黑臉伸出手道:“由今天開始,我們是友非敵,大王意下如何。”

黑臉大概也想通了,爽快伸手和我相握道:“我們太貪心了,明知事有蹊蹺,還以爲可應付得了,若非大劍師心懷廣闊,後果實不堪設想。”

白天道:“一向以來,我們都給大元首壓在西北的窮鄉僻壤,動彈不得,爲了急於爭取肥沃的土地,改善生活,所以纔有如此冒失的行動。”

假設現在我向他們提出退回以前的地方,大概他們亦不敢拒絕,不過心裡定會覺得憤怨不平,異日恢復元氣,一遇機會,難免再擴張領土,這對將來的長治久安,會做成很大的威脅。

除非我把整個野馬族滅了。

不過我豈會這樣做?

我不想榮淡如聽去我的計劃,摟着她的手一舉,道:“榮小姐你先到一旁稍息,我待會才處理你的問題。”

戰恨大喜道:“將她交給我便成了。”

榮淡如尖叫一聲,花容滲淡道:“你若將我交給他,我就和你拉倒。”

我向戰恨道:“你這傢伙真本事,連不怕男人的榮小姐也給你弄成這個樣子。”

榮淡如咬牙切齒道:“他根本不是人。”

戰恨不以爲忤,淫笑道:“你試過滋味後才說吧!”

“呀!”

榮淡如給我一把抱起,拿到牆角放了下來。

我走回黑臉和白天兩人間,搭着兩人肩頭道:“我深切相信大地是屬於每一個人的,沒有一個民族比另一個民族更有資格佔有更多更好的地方,帝國統一後,我會依各民族的需要和人數,重劃疆界,帝國這麼大,恐怕百代之後仍有空餘的士地,所以我絕不會薄待你們。”

黑臉兩人喜出望外,感激得差點掉下淚來。

我道:“由今天起,我們結成聯盟,先對付外來的侵略者,勝利後立即分配土地,絕不食言。”

黑臉真誠地道:“我們先退軍城外,把望月城交出來,同時靜候大劍師的吩咐。”說罷和白天出殿去了。

灰鷹愕然道:“大劍師這麼信任他們嗎?”

我道:“若連這也不敢放膽一博,如何贏得他們的尊敬,放心吧!他們已得到想要的東西,不會蠢得冒滅族之險來和我們作對。”接着微微一笑道:“你的劍很厲害!”

灰鷹謙卑地道:“大劍師的劍術纔可稱得上真正的厲害,我看巫國內也沒有人是你對手,包括那秀麗法師在內。”

我道:“是不是女的。”

灰鷹道:“不但是女的,據說還非常美麗誘人,最得巫帝寵愛。”

英耀在旁催促道:“大劍師!”

我明白他對城內居民的關懷,點頭道:“好!讓我們聽聽望月城第一美女開出來的條件。”

灰鷹道:“秀麗法師的魔力在於她迷惑男人的手段,只要是男人,便逃不過她的指縫。”

我的心無由一動,想起了榮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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