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胡翊吃着許公公送來的飯菜,宮人們吃的食物和皇帝差不多,一碗粥、一個饅頭,外加一點醃鹹菜。
朱元璋這點倒是很好,粗茶淡飯,即使將來貴爲皇帝,御花園裡也種着菜。
皇宮的吃穿用度簡單了,百姓們的負擔就能少一點,這對於連年戰亂後的中原大地來說,着實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胡翊待在自己這處居所,實在無所事事,一晃就又到了正午。
接着吃午飯。
望着來送飯菜的許公公,胡翊有點急了,忍不住問道:
“許公公,說是招我來看病,怎麼天都到正午了,還沒有宣召我呢?”
許公公安撫着胡翊,叫他稍安勿躁。
“快了,主公昨夜吩咐,朱姑娘的病是個大事,他要親自在旁看着,要等處理完今早的政務,才召你過去。”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傳話的終於來了。
胡翊收拾醫箱,再次來到坤寧宮。
“草民拜見主公。”
胡翊還沒來得及見禮,朱元璋便伸手攔住了他:
“免。”
“咱今日政事繁忙,你快去給靜端看病,診治完了咱就走。”
胡翊心裡暗自吐槽,這朱元璋還真像個女兒奴,百忙之中抽空過來,都要關心養女的診治情況。
可見朱靜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胡翊跟隨着來到一間屋子,朱靜端坐在裡面,有些羞怯,不好向外看。
門口站着一個十五六歲,長得挺端正的少女,正在好奇的偷看着前來診治的郎中。
這是朱元璋堂兄朱重四的女兒,名叫朱靜敏。
胡翊被帶到門外,馬秀英和朱元璋就站在門口,朱元璋說道:
“讓你一個人診病,咱不放心,就叫靜敏在裡頭看着。”
胡翊也是鬱悶了,朱元璋像看賊一樣的防着他,且不說胡翊有沒有這個色膽。
就算有,他又怎麼敢?
如今天下初定,大明即將開國,除非胡翊活膩味了,要不然借他三五百個膽子,也不敢對公主做出這種事情的。
站在門口的朱靜敏,這時候說道:
“爹,您放心好了,大姐說即便是診病,也必須隔着襪子,不會有事的。”
聽了這話,朱元璋才放下心來。
胡翊隨朱靜敏進去,朱靜端找了張躺椅坐下,用團扇蓋住一張羞臉。
畢竟這時候的女子,雙腳就是貞潔,是不可以示人的。
除非是新婚當晚,洞房花燭夜,才能讓郎君看到。
朱靜端擺好了姿勢,胡翊打了一盆熱水,在旁邊蹲下來。
朱靜敏擋住了門口處的視線,這樣一來,朱元璋就看不到具體的情形了。
門是開着的,朱元璋此刻就站在門口看着,馬秀英實在看不下去了,推着朱元璋往外走,同時白了他一眼道:
“朱重八,你可真是爲老不尊。”
朱元璋這纔回過神來,一臉尷尬道:
“咱淨想着盯那小子了,倒是忘記了避嫌這茬。”
馬秀英無可奈何的道:
“你就放心吧,靜敏和靜端在裡面,門又沒關,咱們就站在外頭,能有什麼事?”
“說的是。”朱元璋點了一下頭。
屋內。
胡翊輕輕脫掉了朱靜端的鞋子。
在他用手觸碰到腳的時候,朱靜端明顯身子一顫,手中的團扇把臉捂的就更緊了。
只是胡翊現在卻犯了難。
不脫襪子,如何查看腳的變形情況?
只靠摸,可是不行的。
好在朱靜敏貼在胡翊耳邊,輕聲說道:
“姐姐說,胡先生儘管脫掉襪子診病,只是不要讓爹看見,等會出去的時候,就說沒脫襪子診治的就好了。”
朱靜敏用極低的聲音“通風報信”後,立即偏過頭去,爲胡翊和朱靜端放風。
朱靜端的臉藏在團扇下面,紅的如同熟透了的蘋果,緊張的連唾液都不敢咽,更是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胡翊現在也只好陽奉陰違了。
脫下襪子,胡翊仔細端詳。
一隻腳其實還好,只是略微變形,外加上這些年沒有纏足,經常走動的緣故,其實跟正常人的腳掌已經相差不大。
這樣看,只需要做些匡正就好。
只是,另一隻傷腳變形,腳弓明顯變高了。
這樣看上去,朱靜端的傷腳好像腫脹鼓起了個包,傷腳只有幾根腳趾和腳跟支撐着,自然無法保持平衡。
因此,她就只能瘸着腿走路了。
好在是九歲那年就解了纏足,這種情況,骨頭的變形程度不高,還是能救的。
胡翊隨後仔細摸着傷腳上的骨頭,朱靜端的身子微顫着,很羞怯。
終於確定了傷勢後,胡翊替朱靜端重新穿上襪子。
“可以了。”胡翊說道。
朱靜端輕輕點了下頭,用盡自己渾身的力氣,遞了一張紙過來。
胡翊接過紙張看去,上面畫着的,正是朱靜端傷腳的圖畫。
旁邊還有幾行娟秀的字跡,寫着受傷的詳細經過,和變形的腳骨位置。
“給你,不要提起…提起看過腳的事。”
胡翊明白了,朱靜端這是在救自己。
“多謝。”
小聲道完謝,胡翊從房間裡出去。
朱靜端趕緊穿好鞋子,和朱靜敏一起去見朱元璋。
看到胡翊出來,神態舉止沒有可疑之處。
朱元璋直接問朱靜敏道:
“他是怎樣給你姐姐看病的?”
朱靜敏撒起謊來,倒是臉不紅心不跳,鎮定自若說道:
“姐姐給了胡先生一張圖畫,上面有詳細的病情,胡先生是隔着襪子給姐姐診治的,只驗了圖畫中受傷腳骨的地方,其他地方沒有觸碰。”
朱元璋點點頭,拿過胡翊手中的紙,仔細看去。
見紙上果然描述的是腳傷的情況,畫的圖畫也是傷腳的模樣,這才放心了許多。
馬秀英立即上來,問胡翊道:
“怎麼樣?靜端的腳傷嚴重嗎?”
胡翊生怕朱元璋對自己下手,把需要三個多月恢復的腳傷,療程又往後誇大了一些,說道:
“朱姑娘的腳傷,需要用特製的腳掌放大工具逐漸改善,短則三四個月,長則半年,需要好好調養,則可以恢復到常人狀態,來去自如。”
一聽說可以來去自如,朱元璋和馬秀英的臉上盡都是一喜,朱靜端自己也高興壞了。
可是,朱元璋猛然想起一茬,又不高興道:
“那咱在正月敕封公主,靜端豈不是走不了路了?”
“主公不必擔心。”
胡翊打包票道:
“完全恢復到來去自如的程度,需要四到六個月,若想平穩走路,不讓人看出瘸腳,大概用藥三十日,就能勉強做到。”
胡翊這時候看向朱靜端說道:
“只是到那時候,雖可以平穩走路,但還需忍受一些痛苦,這個治療的過程也是時常伴隨着劇痛,朱姑娘要忍着了。”
此時的朱靜端,款款走到胡翊面前,深施一禮,鄭重的說道:
“只要能醫好腳,再大的痛苦我也能忍,胡先生治好了我,就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朱靜端這輩子都難以爲報。”
“咳咳。”
馬秀英接着朱靜端的話,故意乾咳了兩聲,然後瞟了一眼身旁的朱元璋。
朱元璋心裡這個氣啊,你們娘倆兒在這點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