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三、脫手
明晰坦然道：“白龍，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能借劍給你！我自己是死不足惜，但我的同門手足，卻與我多年相交，此劍一到了你手中，青龍尊者說不定便會怪罪我的同門，我不能置同門性命於不顧。你真要拿此劍去，也行，你先殺了我，便可以拿去了！不過我卻不會束手待斃！”韓一鳴兩眼望望白龍，又望向明晰！白龍面色冷淡，雙眉之間一點銀光，略帶着殺氣。明晰說完那話，隨手一拋，斬犀寶劍“嗖”的一聲，化爲一道光芒，回到他背上劍鞘之中，快得讓人看不分明！
白龍面無表情，轉而向韓一鳴望來。韓一鳴本覺自己並無私心，但白龍的那清冷的目光一過來，卻是不由自主地低頭避開。他心中所想與明晰一般無二，明晰既已說了，自己不必再重複一遍。想來自己說出來，未必能如明晰這般說得清楚明白。但覺白龍冷冷看着自己，一咬牙擡起頭來，白龍那森冷的目光已越過韓一鳴，看向元慧了！
韓一鳴也向元慧看去，心中忐忑起來。元慧如今也是難以讓人捉摸了，不知他可會借劍給白龍？元慧低頭看了看手中那鮮血凝就似的寶劍，道：“嗯，這柄劍也不能出借。他們尚不是一派之尊，都爲同門所想。我好歹也是一派之尊了，更當爲同門思慮，因此，此劍不能出借！”韓一鳴微微鬆了口氣，心中卻是十分難過，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不敢望向白龍，低下頭去，看着下方那白霧結界。
一時之間，寂靜無聲。結界之中，宛如凝固住了一般。白龍哈哈一笑，聲如雷震，韓一鳴心中難過，明知此時不借劍，便如同逼白龍去死一般，但那個借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死也說不出口。明晰之言再明白不過了，自身怎樣，是無所畏懼了，可是同門的性命卻是不能不顧及。
忽然手腕一麻，手心和虎口都劇痛起來，鳴淵寶劍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韓一鳴手中掙扎起來。韓一鳴大驚，只見鳴淵寶劍漸漸放出光芒，劍柄也燙了起來，長劍在手心之中轉了起來。那劍柄本是極爲合手的長圓形狀，握在手中，恰好一握。但此時寶劍不停旋轉，那劍柄也在手心轉了起來，想要如平時一般牢牢握住，卻是再也握不住了。手心爲那劍柄打得生痛，虎口都被磨得麻痛。
韓一鳴不及細想，也不顧虎口疼痛，伸手便抓，一連抓了幾回，鳴淵寶劍只是浮在空中，自劍尖至劍首自己轉個不停，讓他看得分明，觸及得着，卻是抓握不住。韓一鳴也倔犟起來，越是抓不住，便越是要抓住，對着鳴淵寶劍的劍柄，連抓了幾回，全然不顧右手被那如轆轤般轉個不停的劍柄打得生疼。
他連抓了幾回，都沒有抓住，不由得心浮氣燥起來，雙手齊出，又抓了幾下，也不曾抓住。突然間停住手，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空手握拳，指甲將自己已麻痛的掌心狠狠刺了一下，定住心神，片刻之後，一把向鳴淵寶劍劍柄之上抓去，抓了個正着，將鳴淵寶劍撈在了手心！
抓住了鳴淵寶劍，擡起頭來，才見白龍手中已握住了一柄豔紅如血的寶劍，細長的劍身，正是騰蛟寶劍！韓一鳴連忙向元慧望去，元慧兩手之間滴着鮮血，神色又是惱怒又是不甘，但他的寶劍，已被白龍奪在了手中！白龍隨手一指，元慧便不再動彈，定定浮在空中。
韓一鳴立時向另一邊回頭，去望明晰。明晰神色凝重，目光冷靜，左手豎在胸前，右手食中二指向上直指，在他右手手指一尺之上，一柄長劍橫在空中。韓一鳴一看那柄劍，不由得睜大了眼。這並非他初次看見斬犀寶劍，但卻是他第一回看見斬犀寶劍的真容。往回所見，斬犀寶劍都是色如金湯，明亮有如陽光，明晰拿在手中，如同將一束陽光抓在了手中一般！
此時的斬犀寶劍之上沒有那四溢的靈光，那明亮的色澤，顯現出它的真身來。斬犀寶劍自劍首至劍尖，竟是一氣呵成的，沒有可見的拼接，通體灰白色，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竟如同隨處可見的石頭一般。韓一鳴手中緊緊握着鳴淵寶劍，兩眼卻對着斬犀劍細看，越看越覺是石頭。別的他不識得，寶劍也不識得許多，但是石頭卻是不會看錯的。石頭乃是世間最爲平凡之物，人人都識得，再不會看錯！
那打製成斬犀寶劍的石頭，乃是世間最爲常見的石頭，無論韓一鳴怎樣看，便是最爲普通的山石，微有灰白相間的石紋。劍身之上，坑坑凹凹，並不光滑，甚而還有尖銳的石棱角突出出來。斬犀寶劍，就全然是一塊形似寶劍的粗糙長石，而不是一柄金鐵鑄造的寶劍！韓一鳴不意斬犀寶劍是這樣的粗糙，甚至可以說是潦草塞責。一般寶劍大都是鑄造精巧，形狀精美。與粗糙一詞全不相干的，但斬犀寶劍卻與韓一鳴所見過的所有寶劍都大相徑庭，用大巧若拙、大巧不工來說，真是一點都不錯。
他眼睛望着斬犀寶劍，右手卻緊緊抓着鳴淵寶劍，明晰與白龍僵持不下。白龍依舊毫不在意，彷彿與明晰僵持，不過是隨意而爲之。明晰卻是面色凝重，兩眼靈光閃動，緊緊盯着白龍。韓一鳴一面看着他們相持，心中一面將御劍訣念個不住，期望御劍訣能爲自己所不能，將鳴淵寶劍自白龍的掌握之中奪回來！
忽然只見那斬犀寶劍之上，一道靈光一閃，斬犀寶劍“唰”的一聲，自明晰頭頂飛開，白龍伸手一抓，已將那柄寶劍抓在了手中。幾乎同時韓一鳴手心一燙，虎口發麻，鳴淵寶劍已化成一縷金光，脫手而出。
他本來緊緊抓住鳴淵寶劍，此時鳴淵寶劍脫手而去，再要抓住，已不能了。白龍哈哈大笑：“你們當我定要你們同意才能借劍麼？哼，我幾次三番給你們機會，你們都推三阻四，那便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