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殿弟子來來回回走動，忙的是不亦樂乎。
榮公公此時便坐在暗門殿主殿一側的偏屋內，手中端着茶杯，極有閒心的品着茶，時不時捏着嗓子，抓住身側的弟子詢問些問題。
卻是句句沒有提及凌千雪。
榮公公抓的，大多是長相英俊的小少年，接連了好幾個，衆人明顯感覺到榮公公的企圖，驚得是連連抽回手，尋了藉口離開。
從而導致，不少弟子探着身子想瞧瞧這國主身邊的紅人，這……不男不女的公公，究竟有什麼新奇。
於是乎，整個偏屋外圍，裡外三層，包圍的是水泄不通。
當凌千雪回到暗門殿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凌千雪凝眉，扯了其中一名正想往裡擠的弟子。
“看太監。”那弟子一邊擠着，壓根沒有回頭去看問話之人，在回答之後，雙瞳倏然瞪大，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扭頭一看，便瞧見自家白老大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白老大回來了！”弟子一聲大吼，吼完後，拔腿就跑，好似凌千雪是那洪水猛獸。
凌千雪嘴角一抽，她有那麼恐怖嗎？
衆弟子們看到凌千雪的身影，一個個溜得是飛快，速度絕對不亞於方纔那名弟子。
凌千雪再一次質疑，低頭看了看身上，摸了摸臉，並沒有什麼異樣。
“凌六小姐……凌六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榮公公尖細的嗓音帶着哭腔，他一步一踉蹌，帶着滿眸的淚花，激動溢於言表。
“聽聞凌六小姐起死回生，再次現身金國的消息，奴才抑制不住的激動，奴才就知道凌六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榮公公抹着眼角，滿是激動的走走到了凌千雪的面前。
這唱的……又是哪出？
“國主一聽聞凌六小姐活着的消息，便立即命奴才來這兒接您入宮，凌六小姐，你這些日子是去了哪裡呀，可擔心死國主了。”
那隻老狐狸擔心她？別開玩笑了，她看啊，國主擔心的應該是那把驚鴻劍纔對。
見凌千雪遲遲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榮公公的獨角戲唱的有些尷尬，混居宮中多年的他，還從未遇上這種事情，眉梢間隱隱有了幾分不悅。
“沒想到凌六小姐還是暗門殿的殿主，凌六小姐藏的可真深，奴才對凌六小姐當真是萬分的佩服。”不悅歸不悅，榮公公很清楚，凌千雪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佛，絕不能爲敵，只能盡力討好。
“國主找我，有什麼事嗎？”凌千雪淡淡開口，打斷了榮公公的叨叨絮絮。
榮公公微微鞠了一躬，搖搖頭：“奴才也並不知曉，凌六小姐入宮便知。”
凌千雪沉默，轉身往屋外走去。
榮公公微怔了下，忙追了上去，剛想開口讓凌千雪即刻進宮，便見她已經主動坐進了宮中早已備好的馬車內，噓了聲。
一路沉默，馬車漸漸駛入了宮中。
凌千雪的轎簾才掀起，便見榮公公主動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
。
“凌六小姐，那邊有國主特地爲你準便的軟攆，奴才扶您過去。”
“不必了。”凌千雪聲音依舊淡漠，腳尖一點，紅色身影翩然落在地面上，擡步朝軟攆走去。
途中，榮公公緊隨着凌千雪的軟攆身旁，猶豫半晌纔開口道：“凌六小姐，奴才是哪裡惹您生氣了嗎？”
“沒有。”凌千雪淡聲道，“榮公公若是惹了本殿主生氣，榮公公只怕沒機會站在本殿主的身側說話了。”
榮公公脊背一涼，連連垂首，不再多言。
軟攆大約行了一盞茶的時間，停在了一座御書房不遠。
剛步入御書房，便聽榮公公捏着嗓音道：“凌六小姐到……”
御書房大門一開，赫然幾雙視線定在了她的身上。
國主坐在閱政臺前，手指一本奏摺，閱政臺的另一側，正是金昂胤。
金昂胤見到凌千雪時，眸中掠過一絲詫然，旋即露出溫潤的笑容，朝凌千雪道：“六小姐，又見面了。”
很顯然，御書房的父子兩人，正在商議着國家大事。
國主目光如炬，緊緊的盯着凌千雪，看了許久，眸中閃動着一抹複雜的情緒，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摺起身：“六小姐，回來便好，回來便好。”
“不知國主找我有什麼事？”凌千雪緩步踏入御書房，尋了張軟椅便了坐下來。
“朕聽聞凌六小姐不僅死而復生，還成了暗門殿的殿主。”國主邁着龍步停在凌千雪的身側，移了張軟椅與她並肩而坐，“一月前，朕從凌家聽來你的死訊，一月後，又是從凌家聽到你死而復生的消息，這一月，凌六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
最後一句話，國主的音調驟然加重，龍目半眯，折射出一道凜寒。
凌千雪嗤笑一聲，緩緩擡起頭，對上那雙閃爍寒芒的眼睛，卷長睫毛輕輕扇動着，眸底澄澈：“凌家說什麼，國主便信什麼？”
“朕不信他們，但朕信自己的眼睛。”國主定定的凝着她，一字一頓。
凌千雪挑眉，靈動媚眸渲染開一朵妖嬈的花朵，蘊着一絲冷芒：“國主派人跟蹤我？”
“朕欣賞你。”
沒有否認，那邊是默認。
凌千雪心底自嘲，身爲盜神的她，竟然被人跟蹤還毫無發覺，想來……在荒蕪森林的那一戰，國主的“眼睛”已經通通轉報給了國主。
“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凌千雪言簡意賅道，並不想談及這一月的話題，“國主找我，便是爲了確定凌家的目的？很抱歉的告訴你，我跟凌家，不是一夥。”
“那與朕一夥，如何？”對於凌千雪的無禮，國主並未在意，反而是拋出了下一個誘餌。
凌千雪微怔了下，垂眸沉吟，心底暗忖着國主究竟是什麼用意。
凌家傳出她的死訊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她還活着，她是暗門殿殿主的消息……凌家是怎麼知曉的？
難道……凌淺淺已經現了真身，再次得到凌霄的關注了？
“你應該明白朕的意思。”國主看着她，龍目中是詭譎的
笑意。
凌千雪回過神，媚眸顧盼之間，流光溢出，光華萬千：“我自然明白。”
凌家，四大玄者世家第一，如今玄者世家只剩下了凌、孟兩家，孟家歸順了暗夜宮管轄，也就意味……這四大世家，僅剩了凌家，一家獨大。
這些年來，凌家所做的一切，國主都看在眼裡。
凌家的勢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對於這麼一塊肥肉放在眼前，國主自然是想一口吞下。
然，凌霄兩個妾室都是水家、木家之人，一旦動了凌家，勢必會牽扯到五行之家。
“老謀深算的狐狸，這又是想利用我，幫你達成目的？”凌千雪玉指抵着下顎，雙目凝着國主，嘴角嗤冷淡笑，“我有什麼好處？”
“國主恕罪，國主恕罪啊！”
榮公公驚慌失措的跪了下來，一側隨伺的宮女們紛紛下跪。
這還是……第一個敢當着國主的面，辱罵國主的人。
“老謀深算的狐狸？”國主龍眉一揚，旋即哈哈大笑起來，褪去了一國之君的威嚴，笑得甚是愉悅，“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聽到有人當面說朕的不是，你當真覺得朕不敢殺你？”
凌千雪妖嬈一笑：“國主若能殺了我，只管試試看。”
“好，好好！夠狂妄，果然還是原來的凌千雪，朕欣賞你。”國主大笑不已，這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國主，咱們打開窗子說亮話，我的時間很寶貴，待會……還得去凌家走上一趟呢。”凌千雪面色平淡，波瀾不驚。
一側跪在地上的榮公公看看國主，再看看凌千雪，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起了身，招呼着其他宮女起身。
榮公公注意着國主與凌千雪的情況，暗暗捏了把冷汗，不得不感嘆，凌千雪的膽子實在太大了。
“朕知道，你在凌家過的並不好。”國主龍目蘊着精光，“你跟朕一夥，吞併凌家，如何？”
凌千雪歪着頭，笑得無比純良：“凌家雖待我不好，但我還沒無恥到讓凌家易主的地步。”
“朕許諾你，一切塵埃落定，除去凌家所有勢力，其他一切歸你所有。”國主早料到無法輕易說服凌千雪，道出了早已決定的好處。
凌千雪媚眸半眯，跟這老狐狸打交道，他可從來都是陰着來，這次光明正大的擺出了他的目的，凌千雪倒是有點不太習慣。
不過這也可見，國主對凌家，是忌憚許久了。
國主，是誠心想跟她合作了。
“就這樣？”凌千雪輕嗤一聲，吹了吹不染任何色彩的指甲，幽幽道，“國主未免太小氣了吧，相識這麼久，難道國主還不明白……我的胃口有多大嗎？”
國主沉默了，他緩緩起身，一身明黃錦袍上，金龍翱翔，栩栩如生，他來回在御書房踱步間，錦袍抖動，那金龍好似騰飛了一般。
凌千雪一臉沉靜，不急不躁，默默等待着後文。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茶已涼了，國主才頓住了腳步，龍目直直的盯着凌千雪：“替朕辦事，朕願給你半壁江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