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廟。
八方山巔，奇石林中，東二十三盤坐於一塊臥虎石上，他的身前雲霧交織成鏡，其中映現出帝都雄城。
無論城中上空交鋒的秦師仙兩人，亦或是詭地中的龐文龍，甚至於那座九層樓船……皆在其中。
“這姓龐的居然能以一敵三？”
人頭怪鳥蹲在東二十三的肩頭，對此頗爲驚訝。
這三個，一個生前半步神祇，一個成神多年，萬逐流雖無真形圖與道法，又命不久矣，可也已堪堪是天星級的稟賦！
那龐文龍無論的底蘊還是天賦都遠無法與那三人相比才是……
“你小覷他了。”
東二十三很平靜，雲鏡中的戰鬥於他而言乏善可陳，在他心裡激不起半點漣漪。
但聽着人頭怪鳥的疑惑，還是隨意回答了幾句：
“龐文龍天生殘日之形，又以一門奇異武功改易了千形之數，加之千載底蘊，比這三人要強並不意外。”
誠然，那雲野山生前曾半步踏入神祇境，但肉身已滅，魂魄有缺。
千眼法主更是隻剩殘魂，萬逐流初鑄神宮，又無道法與真形圖，所學武功品階不如那龍魔心經，更比不了龐文龍的千年積累。
“可惜，稟賦太差了。”
人頭怪鳥也就隨口一問，一千多歲的神宮境，稟賦又差，即便稍有些底蘊又算什麼？
它眼神一轉，就落在了黎淵身上。
身爲戰場中心唯一的觀戰者，着實很扎眼。
‘身懷那麼多天運玄兵，又有龐文龍的靈相掠陣，怎麼就不上去打一場呢？說不準二十三爺就改觀了呢？’
餘光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東二十三，人頭怪鳥心中腹誹不已，平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
東二十三漠然觀戰，良久後視線收回：
“看來他放棄了。”
“啊？”
人頭怪鳥一怔，下意識拍打了下翅膀：“沒，沒吧？他，他只是沒有出手的機會而已……”
“和這無關。”
東二十三搖了搖頭：“此戰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會離開了。”
“這……”
人頭怪鳥猶豫了一下：“二十三爺，您要不再考慮一下？這可是神魔級的稟賦，就這麼放棄也委實太可惜了。”
八方廟在諸域漂泊了不知多少年，開啓了不知多少次，但神魔級稟賦的天驕仍然罕見。
更別說這小子還易了萬形！
諸域公認，天生的神魔級天驕稟賦稍高，但論及心性悟性，後天改易成神魔稟賦者還要更強！
“沒什麼可惜。”
東二十三擡手輕按，眼前雲鏡中的諸般景象瞬間消散，繼而，諸般文字猶如瀑布般不住更迭流淌。
“窺神術……”
人頭怪鳥眼皮一跳。
窺神術是東二十三掌握的一門推演道術，配合着八方廟，甚至可以窺探到神祇的命運。
其品階之高，遠不是仙人指路之流可比。
嗡~
幽光擴散如漣漪。
片刻而已，雲鏡之上的文字就不再波動。
人頭怪鳥定睛去看：
【開廟者黎淵】
【……中下根骨……十五經兄長賄賂進入鍛兵鋪，後因錘法精湛受張賁青睞……】
“這是黎淵的生平？這小子原本只有中下根骨？！”
人頭怪鳥心中震驚，凝神觀看，文字很粗略的閃過了黎淵十幾年的人生，除了練功就是打鐵。
但接下來，文字陡然一變，讓它的嘴角都不由得一抽。
【……雨夜潛行，偷襲擊殺秦熊……】
【……雨夜潛行，偷襲擊殺……】
【……雨夜潛行……】
……
足足幾千字，全部是雨夜潛行，偷襲，暴起，刺殺……
“……”
人頭怪鳥哼哧了半天，才道：“他，根骨低下，悟性絕倫，謹小慎微……”
“謹小慎微無錯，但如今的他，可不是當年那個瘦小孱弱，根骨中下的鍛兵鋪學徒了。”
東二十三嘆了口氣。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窺探黎淵，事實上，剛甦醒他就窺探過黎淵的生平，雖絕大多數經歷都是模糊的，可也足可窺見其人本性。
勤勉、謹慎、圓滑、悟性絕倫、氣運鼎盛……
“以他的稟賦謹慎，到哪裡都能如魚得水，合一、神宮、金丹……神祇之前的境界於他而言都是坦途……”
“呃……”
東二十三住口不言，但人頭怪鳥已經知曉他的意思了：
“您擔心他過不了‘道劫’嗎？”
“修道而觸道，欲執道成神，必遭道劫！那是源自於天地大道的劫難，沒有無盡的殺伐淬鍊，怎麼渡的過成神道劫？”
東二十三擺擺手驅散了眼前的雲鏡：“從中下根骨的鍛兵鋪學徒到如今的神魔級稟賦，他的悟性之高，縱然在諸域之中也是極少見的那一批……”
“正因如此，老夫才惋惜……”
“所以您才……”
人頭怪鳥有些恍然，它一直以爲二十三爺在刻意針對黎淵。
“你難道以爲老夫在針對他？”
東二十三瞥它一眼。
“呃……”
人頭怪鳥訕訕一笑，旋即想起了什麼，悚然一驚：
“我記得，成神道劫似乎因人而異，稟賦越高，越難橫渡？”
“沒有稟賦高就難渡的說法，無論種族，無論稟賦，除卻遠古傳說中的先天神祇外，成神道劫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極難。”
東二十三隨手撥弄眼前雲鏡，就又映現出黎淵的身影，眼神有幾分變化：
“以這小子的天資稟賦，道劫時或許也會遇到……吧？”
人頭怪鳥沒聽清：
“遇到什麼？”
“繼續看吧，這小子未必就能一直藏下去。”
東二十三沒有解釋，稍微平復了一下心境，視線就又落在了黎淵身上。
“您對我還藏着掖着啊？”
人頭怪鳥心有不滿，正要追問時，突覺得東二十三身軀一震，旋即已慘叫一聲，跌出十多裡外。
“二十三爺？”
它驚愕看去。
只見東二十三眉頭挑動，看向了八方廟外，眼神冰冷。
“嗯？！”
人頭怪鳥心頭一驚，它居然感受到了這位爺的殺氣，它撲騰着翅膀回到山頂，循着東二十三的視線望去。
只看到一片形如翅膀的巨大陰影，猶如降落的天幕一般，幾乎遮住了整座八方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