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直接把在車行的人整不會了。
爲什麼士排在第一，因爲士族纔是這個天下的根本統治者。
皇權不下鄉，可不是說說而已的。
大乾交通極爲不發達，別說不下鄉了，到了偏遠地區，當地老父母就是土皇帝。
就拿秦族在關中的祖地來說，士族殺人，老父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說不得還要爲其遮蓋事實。
京城距離關中四百里，那五百里，八百里，乃至一千里呢？
豈不是翻天了。
所以古代兵將擁兵自重並不是說說而已的。
老趙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不就這麼來的。
秦墨說這種話，堪稱大逆不道，這不是自己反自己？
“士農工商，千百年來自古如此，豈是你說變就變得？”杜敬明受不了了，連忙爭論起來。
“老杜，你急了，格局小了不是？”秦墨哼哼道：“我告訴你，這麼下去，沒用的，士族佔據天下最好，最肥沃的土地，還不用納稅。
剛開始也許沒什麼的，但是百多年後，天下繁榮，人口暴增，那裡有那麼多地給他們種呢？
關中曾經是最肥沃的地方，可聽我爹說，關中現在也不行了，千百年來種植太多，地力跟不上。
地不夠種，人口太多，應對的就是吃不飽飯，要是再來個天災人禍，你說要不要動盪？
還有啊，這還不算什麼，反正世界那麼大，土地不夠就打唄，打贏了就有土地了，然後把乾民遷移過去，三代人下來，保準變成大乾固有土地！
但是呢，打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現在朝廷反戰的聲音還是挺高的，所以幾十年後，人家不欺負我們，估計也不會打戰了。
然後即將要面對的，就是土地兼併。
世家功勳，不斷的吞併田地，藩王就藩，國中之中，稅收全收，以一地民脂民膏撫養。
若是碰上有良心的藩王，治下的百姓也許還能吃口飽飯，要是碰上沒良心，魚肉鄉里的那種，你說要不要天下沸盈？
而且以後藩王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朝廷封無可封了，怎麼辦？
在恰好碰上天災人禍，一滴水落入油鍋裡，會瞬間引爆局勢的！”
車廂之中，衆人鴉雀無聲。
一個個都被秦墨的話給震驚了。
“景雲，你的意思是，要改變士農工商這種結構？”李世隆試探的問道。
說實話，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害怕。
這已經不是照着世家脖子砍了，連朝廷這些功勳都要得罪了。
“我說的很清楚了，雖然我秦墨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也喜歡聽故事，小時候我就在想，爲什麼所有的皇朝，長則三四百年，短則幾十年就亡了呢？
父皇，你也希望大乾國祚延續個幾百上千年吧？”
“那是自然！”李世隆道：“史記有記錄，國祚最長的皇朝是八百年！”
“依我看，大乾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最多兩三百年！”
哎喲，小祖宗喲，這話能說嗎？
高士蓮心都要嚇跳出來了。
李越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憨子，你別瞎說啊，父皇這麼英明，大乾國祚怎麼可能才二三百年呢？”
李智見狀說道：“你這是詛咒大乾咯？”
“我不跟開妓院的人說話！”秦墨一句話就把李智頂死了，旋即對李世隆道：“父皇我剛纔說的很清楚了，想要大乾國祚長一點，有兩種辦法，一，不斷的擴展土地，永遠都讓治下的黎民百姓有飯吃。
咱們大乾的老百姓是最淳樸，最可愛的，只要他們有飯吃，就不會造反了。
第二，是通過革新，來不斷的適應社會，把黎民百姓始終放在第一位，只有讓他們感受到待遇，生活變好了，他們吃的上飯了，孩子有晉升的空間了，人人都有盼頭，您說，他們還會造反嗎？”
這一下，所有人都沉默了，特別是李世隆。
秦墨雖然說的大白話，但是非常有道理的。
杜敬明道：“說的好，但是一切都太美好了，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我爹從小就告訴我，讓我不要跟愚者爭論，爭就是你對！”秦墨道。
杜敬明尷尬的不行，這秦墨，也太能懟了。
“景雲，那你有辦法嗎？”
“父皇，我能有什麼辦法，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道對錯，你要是覺得對，就用，不對，也沒事。”秦墨撓了撓頭。
李越這時說道：“父皇，兒臣覺得憨子說的對，現在雖然看不出這些問題，但是縱觀史冊，一個皇朝的興盛到崩潰，莫不是如此。
所以，兒臣覺得，憨子的兩個辦法很好，第一個，咱們應該外拓疆土，第二，內精內政，不斷的改善民生，讓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吃上飽飯，只有百姓吃上飽飯，纔有餘糧納稅。
老百姓面對天災，也有自保能力。
故此，兒臣願意放棄越州封地，將封地所有的土地分給治下的黎民百姓，爲朝廷納更多的稅收。”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再次震撼。
藩王放棄封地？
自古未有啊！
“老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李世隆皺着眉頭。
“兒臣清楚，憨子說的對，天下初開，皇子少，天下尚有地可封。
那百多年後呢？可還有封地？
治下所有的糧食，稅收，全歸國王所有，年年還要京城的供奉，對朝廷，是極大的壓力。
若是碰上災年，朝廷也困難呢？
所以，兒臣懇請父皇，恩准，若兒臣就藩，只需要一個立錐之地便可。
國王去往封地，不是享福的，而是要治理當地。”
李越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李世隆的表情舒緩開，到後面，放聲大笑起來。
秦墨也沒想到，李越能有這樣的覺悟。
好小子，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路給走寬了。
這麼說吧，留在京城，比就藩機會更多。
而且還光明正大的，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竇玄齡跟杜敬明對是一樣，齊齊拱手，“越王胸懷，微臣佩服！”
李世隆更是非常的滿意，不住點頭道：“好，你有如此胸懷，朕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