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亙古罕見的論道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階段，也是最終的一個問題，就是辜雀並不同意毀滅寰宇。
“你輸了。”
道祖鴻鈞搖頭道：“你終究是沒有路可走的，而我有目前爲止最好的路。”
“可惜是死路。”
辜雀大手一揮，萬千鴻蒙之氣垂落，他大聲道：“我便給你模擬一下，你的路會產生什麼後果吧！”
“當大衍消失之後，世界會是個什麼模樣。”
小寰宇的星辰律動着，按照最合理的方式運行着，人們沒了劫難，一個個過得都很好。
世界也愈發繁華，小寰宇不斷膨脹着，幾乎無盡的容納着所有的生命。
道祖鴻鈞道：“你看，這樣的世界，纔是最好的世界，一切都是這麼穩定，一切都由人來做主。”
“是嗎？”
辜雀眯眼道：“可惜沒有變數，你再看看這片世界是由誰在做主！”
鴻鈞仔細一看，演化時空數千年，臉色卻漸漸凝重了起來。
辜雀道：“看到了嗎？誰在做主？不是百姓，是極少數強者。他們以自己的大道來制定規則，世界以他們爲中心。”
鴻鈞道：“這就是強者爲尊。”
“不，這是剝削。”
辜雀搖頭道：“天地失去了變數，階級就徹底固化了，世界的主人永遠都是那幾個強者，一旦出現有接近他們的修者，都會遭到無情扼殺。強者會剝削弱者，一切都固定得死死的，這個世界的確活着，但活着的人已經不是人了，只是物件而已。”
“整個寰宇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內，都只是強者的物件，他們想打碎就打碎，想侮辱就侮辱，他們沒有威脅，他們可以爲所欲爲......而且，在永恆的定義之中，爲所欲爲，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打破這種格局。”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活着，卻和死了一樣。”
“世界活着，也和死了一樣。”
無數的百姓吶喊了起來，寰宇共鑑之下，他們都聽懂了辜雀的話。
很簡單，幾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壓力，平民受壓迫於貴族，貴族受壓迫於更高的貴族，而更高的貴族受壓迫於帝皇。
帝皇受壓迫於強大的修者，一層層的實力決定了權力的關係，而且這個關係是死的，沒有人可以掙脫。
因爲變數不存在了，任何強者，爲了穩固自己的權力地位，都會選擇提前抹殺任何威脅。
就比如說，一個無上不朽統治着一顆星球，爲了保證自己的權力地位，那這顆星球任何一個修者，一旦到了天人之境，他便直接抹殺。
沒了異數的存在，沒人可以逃脫這樣的抹殺，那世界就只能是那一個不朽的世界，其他的都是螻蟻。
道祖鴻鈞顯然也看出來了這件事，他咬牙道：“總比沒有路走好，至少世界保存下來了，生命保存下來了，作爲萬道鴻蒙至尊，他們會維護世界的基本秩序，不會讓這座死寂的格局出現。”
“錯！”
辜雀大聲道：“沒有人可以保證，即使是萬道鴻蒙至尊，也是生命，也有感情，也會有私慾。就像你，就像你會選擇讓傳燈殿主活下來，就像我，就像我會保護我的親人。”
“尤其是在失去了最大的對手，也就是大衍之後，將沒有什麼東西再能威脅到我們，我們還需要在意任何東西嗎？我們的私慾只會無窮放大。”
“夠了！”
道祖鴻鈞直接打斷道：“你所說的一切，最惡化的情況，的確會出現，但世界存在，懂嗎？你難道一點機會都不給這個寰宇？難道一定要全部都消失，你才滿足？”
“哪有那麼多的完美，我們做不到完美的，但至少我們可以活下去。”
辜雀搖頭道：“剛纔的情況，只是一種後果，一種最輕的後果。而更可能出現的後果，是一切全部定格，我們成爲一幅立體的畫，或者是四維、五維，無數個維度，反正...時空在這一刻停止。”
“什麼？”
鴻鈞變色道：“憑什麼？沒了大衍，憑什麼我們就活不下去？”
“因爲沒有未來！”
辜雀直接大聲道：“你已經是萬道鴻蒙至尊了，你在這片天地沒有對手，甚至放眼廣義的大寰宇，無數個寰宇之中，你都是最偉大的那一批人，最強大的修者之一。你告訴我，你現在能貫通未來之元嗎？”
“你不能，因爲未來就是變數，我們無論怎麼努力，無論多麼強大，都不可能去貫通。一旦可以貫通未來，那過去、現在、未來對於我們來說就沒了區別，由於變數的死去，因果也將不在，那每一個時空都將是定格的幻燈片。”
“那是什麼意思？未來、過去、現在，三元合而爲一，時間徹底消失了，只剩下空間，而沒有時間，只有空間，你告訴我這是什麼？這就是死路！”
道祖鴻鈞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辜雀，沉默了太久太久。
四周衆人也面面相覷，思考着這些話的含義。
辜雀道：“我們這些所謂的強者都知道，由於異數的存在，故未來之元不可貫通，貫通意味着預知，可以被預知的異數，則不是異數。那麼則意味着，貫通未來和異數，只能選一樣，他們是相對應的。”
“你要毀滅異數，你要貫通未來，那你告訴我貫通未來的後果是不是這樣？”
“過去、現在、未來，還有什麼不同？”
他看着道祖鴻鈞，大吼道：“我爲什麼說是死路？因爲我知道，沒有變數，就沒有未來，大衍不是敵人，是他媽的所謂的世界。”
“它決定的是變化，是時間，沒了時間當然大家都永恆了，都不用受到壽命的困擾了，因爲他媽的成雕像了。”
天地寂靜，萬物無聲。
小宇宙不再運轉了，一切都停息了。
時間消失了，未來、過去和現在融爲一體了，由於變數的消失，整個世界失去了一切動態。
看着那停滯的小宇宙，道祖鴻鈞的表情並沒有變化。
可是衆人卻感覺他換了一張臉一般，整個人都像是死了。
他心中很清楚，論道，輸了。
他並不在意自己輸了，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是不是最強者...他甚至不在意去死。
他只要這個世界活着啊。
可是，辜雀的話，打碎了他一切希望。
他連和大衍決一死戰的理論基礎都沒了，道的根基都沒了。
原來，大衍是世界的一部分，是世界的活力源泉，是時間，是未來。
不，準確的說，世界是大衍的一部分。
辜雀看着他，緩緩道：“大衍之數五十，那其中的天衍四十九，是世界的靜態。那其中之一的異數，是世界的動態。”
“你毀滅動態，得到的只會是凝固的世界。”
“你找錯對手了，鴻鈞。”
聽到這句話，鴻鈞知道，自己的天地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