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輕咳了兩聲，化解了一下尷尬把熱牛奶放在富慧的手中“夫人就知道笑話人，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您還記得嗎？去年開春的時候，範家那個叫范進的掌櫃，給咱們帶來了一批二夫人送來的禮物，就是扶桑的一些特產……”
“西陣織、加賀絹還有什麼扇子、鐵壺、玳瑁、抹茶什麼的……”
“那天夫人正在佛堂禮佛，我陪着范進掌櫃聊了一會，其中就聊到了這個京師眼下的奢侈之風！”
“人家畢竟是商人，走南闖北連海外都經常去的，說出來的故事讓我猜都猜不到！”
“據說現在京師裡的王宮貴胄們，宴席低於一千兩銀子的就根本沒人去，什麼白雀舌啊，那都是小意思，自從咱們特區的玻璃廠開始投產之後，京師周圍修建了好多冬日的暖房！”
“數九寒冬都能吃到最新鮮的西瓜，而且那些王爺們，西瓜只吃中心的一勺而已，有時候一頓酒宴上的一份西瓜拼盤就要消耗上百個西瓜……”
“山珍海味天南地北的食材那就不用說了，如今還添了毛病都愛用西洋進口貨！如今京師裡新開的洋貨商號那是一家接着一家，每一家都買賣興旺！”
“他們藉着咱們華族海運便利的光，可是真享受了一下全球的好物！以前誰吃過深海里的帝王蟹啊！如今就能從扶桑北面還有海參崴那邊打撈上來，然後幾千裡地全都用冰塊鎮着往京師裡送！”
“什麼歐羅巴的紅酒，非洲的野味，南美的咖啡……我聽說如今還有一艘美國商船專門從北美往大清販賣野牛！”
“活着的野牛驅趕上船，漂洋過海橫跨整個太平洋，然後送到四九城裡供這些王公大臣們享受啊！”
“還有什麼老爺給咱們的魚子醬啊，火腿啊，乳酪啊……眼下京師裡也不稀奇了，王宮貴胄家裡有的是！”
“這都是海外天邊運來的，運費比食材本身要貴十多倍！”
“不光是講究吃，他們還講究穿……聽說沙俄人眼下正做一筆好買賣，在極地之北有無數的白熊還有什麼白色的海豹海獅……”
“那皮貨絕對是頂級的，比關外的皮貨品質還要好……京師裡真是供不應求，你運多少來就買多少！”
“恭親王家曾經一口氣砸了十六萬兩銀子買了十整張白熊皮啊！這銀子花的跟淌海水一樣，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八大胡同的規模比咸豐初年足足擴大了一倍，那些下三濫的女人數量也至少多了三倍，幾乎是夜夜笙歌，那些官員玩起來都瘋了！”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整個四九城奢靡成風，要比鬧長毛之前兇好幾倍！”
富慧還真沒聽過這些故事，她捧着牛奶都忘記喝了“你……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這根老爺又有什麼關係了？”
“聽了半天，好像也就是因爲華族把海洋貿易的規模弄大了，海外的奢侈品更容易進京了，他們買起來更方便了……”
“這也不能怪老爺啊！”平兒一聽就不樂意了。
晴雯笑着說道“我這還沒說完呢，老爺搞大海運讓名貴奢侈品更多進口過來，只不過是這奢靡風氣造成的一個小原因而已，根源的事情人家范進說了……還是在銀子上！”
“范進掌櫃說了……好像原話是這麼說的……其實全地球上白銀的產量是非常高的，跟黃金比一點都不稀罕！”
“而且南美北美有很多純銀的山……真的是銀山啊，不是開玩笑的那種而是整個山體裡面全是銀子！”
“銀子在國際市場上並不貴，爲什麼在大清就貴了呢？原因是因爲咱們中國產銀子產的少，另外中國拿銀子當貨幣，所以顯得銀子更貴了！”
“老爺這些年搞全球的貿易，主動走出去做生意，通過各種手段已經可以直接採購最便宜的銀礦石了，然後咱們自己提煉！”
“這銀子的成本是不是就降低了？鑄造的銀元發到大清國裡去花，這銀子總量是不是越來越多？”
“這好像就是什麼……什麼通貨膨脹啊！市面上的貨物還是那麼多，可是這銀子卻越來越多了，那顯得銀子不就不值錢了嗎？東西也就越來越貴了……”
“范進說這些年白銀對大清國是絕對的輸入品，一年到頭流進來的太多了……正是因爲整個國家銀根送了，社會上銀子太多了，再加上還有紙幣輔助，結果就讓朝廷突然變得有錢了起來！”
“尤其是那些官員和王公大臣們，來錢的渠道本來就多，這白銀大洪水這麼一衝……錢更多了，那還不奢侈等什麼呢？”
如此一說富慧和平兒才恍然大悟“有道理，確實有幾分道理，要是這麼看來還真是肖樂天的罪過了，就是他搞來的那麼多白銀啊！”
平兒不解的問道“可是……可是看市面上的百姓，日子過得還是那麼苦啊，這錢多了他們日子也沒有見好啊！”
晴雯聳聳肩“能好的了嗎？我也問過人家範掌櫃……范進說了，這就是分配的問題了，白銀大洪水來了，通貨膨脹來了，可是這分配財富的渠道沒有改變啊！”
“整個朝廷就是那些王宮貴胄和官員們能夠享受這白銀通貨膨脹的好處，百姓一點邊兒也沾不着，收入還是那麼多……”
“不僅收入不漲，還要分擔整個社會通貨膨脹的壓力……說白了這就是讓全國百姓給那些腦滿腸肥的人分擔惡果呢……”
富慧長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你倆一唱一和的，當我是傻子啊！你們是不是還想給祝保求情啊？直接把他貪污的罪過放在了整個官場黑暗上？”
“是啊……所有人都奢靡成風，他祝保也是難得獨善其身啊……”
終於勸動了，平兒和晴雯相互對視一眼心中暗鬆了一口氣，晴雯小聲說道“我們也不是給祝保大人求情，其實只是想說如今這官場全都是黑老鴰，這祝保在裡面已經算灰色的了！”
“河工挪用點銀子，以後補上不就行了！要是祝保大人吃官司玩冤案，喝兵血甚至故意製造冤案，逼死幾個地方富戶來賺黑心錢……真要是那樣了，夫人您還不得一刀劈死了他啊！”
“這些他都不敢，就是貪污點工程款項，在這大清國的官場裡已經算上好的官員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