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身着青衣纁裳，頭戴玄冕，神色間似乎微有醉意，也不知道剛剛突然說的話是醉話還是真話。
似乎是知道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那人輕笑一聲站起身來，居然朝着陳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下官朝議大夫盧承業，見過高陵郡公。”
似乎是想要表達自己的譏諷之意，那盧承業將高陵郡公四個字說的極爲真切。
陳曉靜靜的看着盧承業，一時間居然沒有說話。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眼前的盧承業除了剛剛那句話之外，似乎並沒有失禮的地方，起碼錶面看是這個樣子。
看着面前的盧承業，陳曉突然展顏一笑，開口道：“原來是盧大人，久仰久仰。”
“哦？郡公認識下官？”
“不認識。”
陳曉說的乾脆利落，只是一句話便讓不少人差點憋不住笑，笑出聲來。
“噗嗤~”
程咬金伸手扶在尉遲敬德的肩膀上，背對着盧承業肩膀不時聳動，顯然是在暗笑。
盧承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看向陳曉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
“既然不知，爲何郡公要說久仰？”
陳曉灑然一笑，開口道：“不過是客氣之語，就如同你剛剛說的那般，你不會當真了吧？”
盧承業嘴角抽了抽，隨後開口說道：“郡公玩笑了。”
“不！不玩笑！若是論玩笑話，誰能比得過盧大人開始那句玩笑話？”
一句話，衆人瞬間安靜下來，看向陳曉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起來。
盧承業微微一笑，開口道：“下官並不認爲一開始那句話是在開玩笑。”
“替敵國說話，難道不是在開玩笑？”陳曉詫異的看着盧承業，遲疑道：“難不成盧大人還拿着高句麗的俸祿？”
這話就有點兒狠了，隨着陳曉話音剛落，盧承業瞬間臉色大變。
“陳曉！你莫要血口噴人！”
“呵~”陳曉冷笑一聲，“血口噴人？若是的話，怎麼解釋你替高句麗說話？”
“屠城一事有違天和！”
“那要看所殺之人到底冤還是不冤！”
陳曉冷哼一聲，回頭看向李世民，開口道：“陛下，臣此次遠征高句麗，所行之策，便是投降即不殺。”
“安東城一戰，城中百姓早已沒有多少，多爲守軍，其統帥淵蓋蘇文據守不出，臣才下令持續多日轟擊安東城。”
“但臣萬萬沒有想到，此事會成爲盧大人口中屠戮百姓的藉口。”
“臣想要問陸大人一句，可見過拿刀砍人的百姓？”
李世民也不說話，只是扭頭看向盧承業，似乎在等待着盧承業解釋。
“這……”
盧承業頓時語塞，屠城一事他們確實是沒有親眼所見，之所以說是屠城，那也是因爲看到了軍報當中的信息。
畢竟裡面陳曉也沒有提自己到底殺的是誰。
但盧承業依舊不願意承認這些，看着陳曉說道：“本官是沒有見你殺的是高句麗的士兵還是百姓，但就在你攻城之時，高句麗的使臣便像我等狀告你在高句麗的惡行，就連百濟國的使臣也在從旁作證。”
“敢問郡公，此事若是傳出去，我大唐臉面何在？”
“還敢再提我大唐是禮儀上邦？”
聽到盧承業這麼說，陳曉不由得冷笑一聲：“笑話，盧大人這話說之前勞煩先想一想，不信自己人卻信外人之言？”
“敢問盧大人，前朝大業年間，三徵高句麗時，河北之地十室九空，壯丁男子十不存一，那時候的盧大人可有替天下人說過話？”
盧承業張了張口，剛打算說些什麼，但是卻被陳曉瞬間打斷。
“哦，瞧本官這腦子，差點就忘了，那時候盧大人怕不是還在啓蒙呢……”
盧承業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兒，差一點就噴了出來。
陳曉看着盧承業憋氣的模樣，冷笑一聲說道：“無論前朝還是本朝，皆知道那一戰有多慘烈，淹死凍死者無數，便是死後都不安寧，被那高句麗鑄成京觀，以示戰功赫赫，高句麗人人以此爲自豪，對我中原之地可謂是沒有半分尊敬。”
“敢問盧大人，那時候可有一國爲我等說話？”
“沒有！”
程咬金等人突然開口應了一句，高句麗的京觀堪稱大唐武將一生之痛，多少袍澤當年再沒有歸來？
隨着陳曉這話說完，不少人看向盧承業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就在盧承業左右爲難，不知道如何回答陳曉問題的時候，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五姓七望之人紛紛站了出來，以太常卿爲首的鄭元書等人齊齊躬身一禮。
“陛下，盧大人所謂不過是我大唐之聲譽，然高陵郡公陳曉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實乃有損於我大唐國威，還請陛下裁決！”
一場宴會，突然變成了對陳曉口誅筆伐的宴會，莫要說李靖等人沒有想到，便是連李世民都沒有想到。
眼前的這些人居然如此猖獗！
只是身爲主角的陳曉，這時候卻是不怒反笑，看着盧承業、鄭元書等人一臉的譏諷之色。
原本以爲他們會推舉一個人站出來試探一下，哪成想居然全都站了出來，打算以勢壓人。
居然選擇了最笨的辦法，這是陳曉萬萬沒有想到的。
“我陳曉有沒有損害國威，自有人來評判，至於諸位是爲我大唐着想，還是私心作祟，也自有後人來判，但我陳曉知道的事，百年千年之後，爾等的墳頭怕是會被不少人踩上一腳。”
“我大唐將士在外血戰爲的是誰？爲的是天下百姓，大唐社稷！”
“你們在背後蠅營狗苟，面對外敵之時，依舊爲外敵說話，枉顧我大唐四周虎視眈眈的豺狼！”
“敢問諸位，你等今日做法公之於世，我大唐百姓可有誰還願意爲了我大唐而戰？今日外患不除，他日馬踏我中原之地靠誰來低於外敵？”
“靠爾等那顛倒是非的三寸不爛之舌嗎？”
鄭元書眉頭一皺，想要罵一句歪理，但卻發現除卻他們五姓七望之人外，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善起來。
此時的鄭元書才猛地發覺，自己現在多說一句話都是得罪大唐的武勳羣體。
他們是對外征戰的主力，否定陳曉剛剛說的話，便是否定他們之前做的事兒。
原本你只是針對陳曉的一次行動，恐怕會將不少人都牽扯進來。
一瞬間，鄭元書開始變得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