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李神通！你有毛病是不是？大早晨的，在這扮鬼嚇唬人？！”
沒錯，這個一大早……呃，或者說是“挺早”就守在自己帳篷前面的，竟然是李神通那小子。
話說，這混蛋不去好好的養馬，跑這裡來幹嘛？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周邊一頂帳篷內，聽到了蕭寒憤怒的喝問聲，小東和愣子也紛紛衣衫不整，光着腳就衝了出來。
昨夜他倆也是實在睏乏得緊了，再加上蕭寒處在重兵環繞的中軍之內，斷然沒有發生危險的可能，所以這倆親兵頭子都鑽帳篷裡呼呼大睡去了。
此刻聽到蕭寒“嗷…”的一嗓子，差點沒把兩人的魂也給嚇出來，眼都沒睜開就撒丫子往外跑。
“哦，沒…沒事！”
而見到小東和愣子靴子都沒穿就跑了出來，其他士卒也紛紛擡頭，往自己這邊看過來後。
蕭寒這時也反應過來，只得無奈的朝着倆親兵頭子擺擺手，拉起一臉憔悴的李神通就鑽回了自己的帳篷裡。
“沒？沒事？”
在他後面，小東和愣子面面相覷，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直到一陣冰冷刺骨的感覺從腳底板傳來，倆人這才忙不迭縮手縮腳的又衝回到自己的帳子裡。
沒法子，這天，還真冷！
蕭寒的帳篷之中，此刻還瀰漫着一股子由汗臭味，腳丫子味，以及土腥味等混合起來的不明味道。
若是換做以前，李神通這位富家少爺聞了，就算不嫌棄一番，也得捏着鼻子，撇嘴嘟囔幾句？
可今日，在被蕭寒拉進帳篷之後，這個傢伙卻只是眼神呆滯的盯着蕭寒看！
“你，你發癔症了？”
蕭寒被李神通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上前一步，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
還好，不熱，不像是發燒將腦袋燒壞了。
而可能是被蕭寒的冷手一激，李神通渙散的雙目，總算有了些許精神。
“蕭大哥……”
接着，就聽李神通先是艱澀的叫了蕭寒一聲，然後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猶豫着說道：“您說咱們這次來土谷渾，是爲了什麼？”
“嗯？”
聽到李神通這句話，剛剛纔鬆口氣的蕭寒頓時又將心提了起來！
這是問的什麼狗屁話？
還爲什麼來這？！
來這不是打仗，難道還是來旅遊的？
這小子該不會是昨天被戰場煞氣一衝，給衝出腦疾了吧？
想到這，蕭寒立刻上上下下，將眼前的李神通仔細打量了一遍，確定這傢伙並沒有被人狸貓換太子後，這纔跟瞪白癡一樣瞪着他：
“你腦子出毛病了？大早……咳咳，大上午不睡覺，就爲了問這個？怎麼，這種場面你就接受不了，你不說以前混進軍中，當過兵，殺過敵麼？還是你忘了來前的陽關和玉門關，他們是怎麼對我們的？”
“我……”
李神通點了點頭，緊跟着又搖了搖頭，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是去北邊當過兵，但我沒殺過這麼多人，外面死去的那些人，他們也不都是進攻我們關隘的兇手……”
好了，聽到這裡，蕭寒立刻就全明白了：原來這傢伙的腦子並不是壞了，而是秀逗了！
身爲堂堂軍神的弟弟，竟然會爲一羣敵人而愴惘憂傷，還異想天開的想要只誅首惡， 餘者不究？
拜託，這次是人家先打上門來，想要砍死自己！自己纔是受害者好不好？！
你現在是發了善心了，覺得殺人殺的多了！
可要是當初這場大戰人家勝了，你猜他們砍咱們腦袋時，會不會同樣心生惻隱？
濫好人這個稱呼，以前都是劉弘基他們笑話自己用的！天知道你一個武將世家子弟，怎麼也會出現這種古怪的想法！
這要是你哥哥李靖站在這裡，會不會直接大耳刮子，呼死這個不成器的弟弟？
不過，這心裡吐槽歸心裡吐槽，看着面前猶如霜打茄子一般的李神通，蕭寒那些怒其不爭的話，最終還是沒有罵出口。
哎，誰叫他以前，腦子裡也經常會冒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對於這種鑽進牛角尖裡的負罪感覺，他實在是深有體會！
“哎，先坐下！”
將李神通摁坐在鋪着厚厚氈毯的地上，蕭寒也隨之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現在大體也猜到了，這小子應該是見過昨天那無比慘烈的戰場情況，所以患上戰爭心理創傷症了，這纔會變得行爲異常。
別看“戰爭心理創傷”這個詞挺洋氣的。
但自從人類有了戰爭，這種因爲同類殺戮而帶來的心理夢噩，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並且，因爲這時候士卒們拼殺，大多都是短兵相接，那種殘肢斷臂紛飛，人頭滾滾而落的血腥場面，更加直擊人心！
所以纔會出現很多新兵一場仗打下來，沒被敵人砍死，卻反而被嚇得的精神恍惚，魂不守舍。
在這時候的兵家將領口中，基本將這種情況稱爲“兵心失火”，而像是“營嘯”這種災難，往往就是因此而起。
當然，此事該如何破解，這就要看他們將領各自的帶兵風格了。
像是程咬金，劉弘基他們。
沒說的，就一個字，揍！
按他們說的，只要揍得這些人哭爹喊娘，滿地打滾，來不及胡思亂想，自然也就沒有這麼多毛病了……
而換做蕭寒的話，他的法子就相對於溫和的多了。
就比如昨夜的戰利品搜刮，以及功勳冊記，甚至以前特意帶大軍悼念被屠戮的唐人村莊。
這種種一切，爲的就是讓這些人將精力，全部投在即將到手的好處上！
同時讓他們堅信，自己的這些敵人，都是該死之人！殺了他們，是爲了天地公道，懲惡揚善，以此弱化殺人以後產生的心理負擔。
可蕭寒也沒想到，這些法子對窮苦出身的士卒很好用，但對於這個富家少爺，卻好像並不起作用。
對於土谷渾人身上帶的那些零碎財物，李神通不感興趣。
功勞？他哥哥就是李靖，李神通想要功勞，比蕭寒喝水都要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