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何雲娘和黃淑珍的珍雲繡莊已經開了起來,得幾位官眷們捧場,開業這一個月來生意還不錯。
加上易長安又給她們出了個主意,不僅讓幾家大布料鋪子把綾羅錦緞放在珍雲繡莊裡寄賣,而且開設了休閒茶座,方便女眷們購物之餘小聚,熟人照顧一趟生意以後,也漸漸攏住了客。
這些天滁州府都風平浪靜,就連邸報上發的諸多事項也是頗爲尋常,無外乎哪裡官員調動,哪裡又新開耕了多少畝田地。
易長安一般只囫圇看個大概,不過今天上值的時候一份新到的邸報引起了她的注意:定州官兵剿滅了一直藏在定軍山脈常勝峰的一羣賊匪,梟首三十餘級。
這是政報中難得的一則有官兵信息的戰報,易長安不由起了幾分興趣。
關江推門而入時,見她正拿着這份邸報仔細看着,笑着感慨了一聲:“這羣賊匪總算被清剿了,這回定州往滄州的商路可算安全了。”
易長安不解:“滄州不是軍事重地嗎?怎麼,定州往滄州的路上有這麼一夥賊匪,我瞧着梟首隻是三十餘級,居然還能盤踞這麼久?”
關江向來就有些八卦,見易長安不懂,未免帶了幾分吹噓:“長安你有所不知,那夥賊匪盤踞在常勝峰上,那峰裡大有古怪。
有人說裡面曾有高人佈置過奇門遁甲,也有人說是設置了重重機關,聽說就是當地人偶爾誤入,也會在裡面迷路,運氣不好轉不出來的,就死在了裡面;總之是一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地。
自我大燕建國以來,官府也屢派官兵圍剿,一直都是無功而返。你別看這幾十名賊匪數量不多,問題是就是調了大軍過來,這人上不去常勝峰,賊匪一藏起來就連風都摸不到,再多的兵士過來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啊!
常勝峰這一帶,常年圍剿都無建功,後來定州的官兵也實在懶得出動了,只要那夥賊匪做得不出格,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真沒想到,這夥賊匪居然還有被清剿的一天……嘖嘖,也沒聽說定州的總兵換人啊,不知道是哪裡蹦出來的厲害人物,竟然冷不丁地把這夥賊匪給剿了……”
不像現代有飛機可以高空轟炸,炸藥可以連山都炸平,還有紅外線熱導追蹤等等,這時空全是冷兵器,賊匪往茫茫大山裡一鑽,也確實難找到人。
聽了關江的解釋。易長安了悟地點了點頭,順帶奉承了關江幾句:“關大人懂得真多,下官佩服。”
關江“呵呵”一笑,正要開口邀易長安下值後作陪,一起去赴一個酒宴,鬱師爺卻急步走了過來,臉上神色有些急切和慎重:“易大人!”
易長安不由臉色一凜,難道有命案發生?
見關江也注目看了過來,鬱師爺行了一禮,比往常更恭敬,聲音也頗有些嚴肅:“府尊剛剛收到定北道錦衣衛的文書,提請你前往定州府!”
錦衣衛提請……定州……易長安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自己剛纔看的那份邸報上,一時若有所思:定軍山脈常勝峰的賊匪……難道是陳嶽?!
清晨,定州清縣城門。
雷三娘伸長了脖子往城門外望去,不耐煩地揉了揉脖子:“我說常大興,大人說的那位厲害得不得了的易大人到底什麼時候到啊!”
常大興瞥了雷三娘一眼,紋絲不動地站在一邊並不吭聲。
雷三娘睜圓了眼,擡腳就向常大興的小腿踹去,卻被他輕巧地避開了,雷三娘不由恨恨地哼了一聲。
這男人瞧着牛高馬大應該很笨拙的,偏偏一動起手來身形靈活得緊,跟常大興交了幾回手,雷三娘一直都沒有佔到便宜……
步子輕輕一移,雷三娘正想再踹過去,常大興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來了!”
雷三娘連忙停住了步子,注目往那條大路上看去。
一輛馬車很快駛近兩人,劉二柱勒停了馬,輕輕跳下地來:“常小旗,屬下把易大人接來了。”
車簾子輕輕一揭,露出一張疲憊不堪的面容。易長安有氣無力地跟常大興打了個招呼:“常軍爺。”目光轉向常大興旁邊的雷三娘,微微愣了愣,輕輕頷首示意。
見常大興挑眉,劉二柱連忙解釋:“易大人在路上感了些風寒,加上馬車趕得急,這幾天都有些發暈……”
雷三娘頓時大失所望:這面色黃黃的弱雞真的就是魏亭說的那位頂厲害的易大人?
常大興點點頭,翻身上馬在前面帶路:“易大人,我先帶你去休息,大人現在還在外面忙着呢,特意叮囑我和雷三娘過來接你。”
“有勞常軍爺和雷……姑娘了。”易長安勉強應了一聲,繼續倒回了馬車裡。
這些天劉二柱趕路趕得急,偏偏她大姨媽又來訪,這在路上折騰的,還要遮掩,實在累得她夠嗆。
常大興很快帶着馬車帶到了一處清靜的宅院,揭開車簾請了易長安下車。
易長安鑽出頭,像以前那樣跳下車,沒想到腳下竟然一軟,打了一個趔趄,站在一邊的雷三娘剛纔伸手扶住了她。
易長安連忙站穩了身子,衝雷三娘勉強笑了笑:“多謝雷姑娘。”
“易大人客氣了。”有常大興在一邊虎視眈眈的,雷三娘不敢放肆,鬆開扶住易長安的手,退開幾步請她進去了。
盯着易長安的背影,雷三娘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眼中露出疑惑:她嗅覺一向比常人靈敏,剛纔一扶之下靠近這位易大人,她似乎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這位易大人難不成受了傷?不過劉二柱巴巴兒地把人送過來,怎麼可能不先說這事呢?而且瞧着這位易大人的模樣,也不像是哪兒有傷啊?
易長安並不知道只一個照面,雷三娘已經對她生了疑;由着常大興把她安頓進了一間雅舍裡,易長安先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然後一頭撲到了牀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陳嶽趕回來時,天色已黑,易長安的房間裡還是黑燈瞎火地沒有半點動靜。聽了劉二柱的稟報,陳嶽吩咐廚房做了幾道補養身子的菜品,自己擡腳就往易長安房間裡來。
見門從裡面栓着,陳嶽掏出一柄極薄的匕首,從門縫裡去只輕輕一挑,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牀帳靜靜垂落,除了帳中人輕淺若無的呼吸聲,籠罩在暗夜中的房間似乎格外靜謐;陳嶽卻不由生出一絲不安來。
易長安一大早過來,洗漱後倒頭就睡,這都整整一個白天了怎麼還不醒,不會是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