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之餘, 陸長烽向戴瑜說起這一路趕來的經過。
那時他一從白家搜出那塊墨玉,便打算回衙門交差,誰知走到半路遇到一個乞丐與人錢財交易起了衝突, 經審問得知, 這個小乞丐是受人指使以洪五的名義請戴瑜到鏢局一敘。使人想不到的是, 在審問中, 那個與乞丐衝突之人當場服毒自盡。
戴瑜大舒一口氣:“還好我和秀才因爲糧油店的劉掌櫃要訂餡餅先去了鳳凰居, 不然正中他們的下懷!”
戴瑜是沒去鏢局,但得知消息的陸長烽可帶隊去了。他心道,如若有人敢加害戴瑜, 一併除之就好!
陸長烽等人剛到鏢局,果真有一羣不知來歷的黑衣人前來偷襲, 對方的身手不知要好出洪五他們多少倍, 但對陸長烽和衆訓練有素、層層篩選的精英捕快來說, 這夥所謂的高手想佔便宜也沒這麼容易。這場激戰下來,還算棋逢對手, 總之是打了個平手,那幫人並不連戰,見目的未達到,匆匆撤離了。
當陸長烽等人再回衙門時,巡撫大人突然前來, 駐地的知府是個識實務的, 得知任務是到鳳凰居支援, 二話沒說立即下令, 陸長烽一隊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鳳凰居, 誰知那邊早已結束了戰鬥。戴瑜回家的消息還是柳鳳卿透的口風,這般陸長烽感覺有危險, 又帶人追上了戴瑜,爲她解圍,方纔化險爲夷。
“辛苦了,辛苦了,各位!”這一天跟陀螺似的奔波,戴瑜聽着都累。她抱拳向衆捕快致謝:“諸位,前面到我家了,過年的好酒、好菜都備着呢,今天我請大家喝酒!”
一提酒肉,原本還拘着嚴肅臉的兵爺們一個個都笑開了花,紛紛抱拳回禮。
戴瑜本就是個豪邁的女子,這性格還是從她上一世打小入體校有關,說她酒戰羣雄也不爲過。本想“酒池肉森”一晚的,可當走到戴家的家門口時,那副情景着實讓一衆人目瞪口呆了。
從小波上望去,只見十來個黑衣大漢將戴家小院前拿銀槍的人團團圍住,那人一揮銀槍與對面人手中的兵器依次擊出一串耀眼的金銀相間的火花,在如墨的夜空下格外絢麗奪目。
天色太暗,距離較遠,一時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見那人耍得一手好槍,那些歹徒看似兇惡,論起攻擊根本不值一提,全部倒在她銀花灑下之處,無一生還。
“好槍法!”戴瑜都快鼓起掌來。
“鐵樹銀花槍!”陸長烽訝異出口。
“你是說……”戴瑜也想起來了,之前呆子說過,戴老爹被襲那天是有一個拿鐵樹銀花槍的老太太出手相救。那這人莫不就是當日出手相救的英雄?
正在疑惑,對面能立着的,已經只剩那個拿槍的老太太了。
“你們幾個兔崽子還在隔岸觀火?還不下來替他們收屍!”老太太一叫,戴瑜等一衆人衝下小波,她近距離一看,臥槽,真是王奶奶!
“王奶奶!”戴瑜脫口而出。
“你這孩子,都是什麼古怪的叫法?”王奶奶白了戴瑜一眼,收槍向正屋走去。
“呵呵,叫習慣了。”
戴瑜也跟着進了正屋,只見炕前的戴老爹一手持劍,面容嚴肅森寒,全副武裝;第二眼看見的是坐在斜對門的小呆子,腿雖傷了,可他手中欲擲出的飛刀閃着寒光,絕對不是好惹的;再加上剛進門手握鐵樹銀花槍的王奶奶,這活脫脫一屋子武林高手啊!
話說三觀是什麼?一定是用來刷的,戴瑜發現,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這種多餘的東西了。
剛進屋,還沒問清剛剛的大戰是爲何而起,就聽門外的陸長烽拉響了警報:“不好,有人圍過來了!”
戴瑜也跟着探頭向門外瞅,只見不遠處火光聳動,一路看不到尾的隊伍正手舉火把向戴家而來。秀才認出了這些人身上的衣服,是官兵!
而陸長烽更加直接,他看出的是,這乃是今天剛到鳳凰鎮的巡撫大人帶來的兵!
要說是來暗殺戴家人的,戴瑜見了是一定不稀奇的,可如今和官府打交道,戴瑜則萬萬沒想到。
來人列隊站在院前,並不進門,也不與他們溝通,還不讓他們出去,狀態十分詭秘。
陸長烽試圖以同是官家人的身份同他們交涉,可幾次下來均未見成效。一羣人只好擠在一間正屋中,算是被困住了。
“官兵圍我家幹嗎?”戴瑜急了,沒事不去抓壞人,倒來圍攻尋常百姓人家,當納稅人的銀子這麼好賺!
可後半句只是在心中想想就發現不成立,你自己看看,這一家子尋常嗎?
“興許是在辦什麼要案?”秀才墨墨唧唧地從後面站出來,“小瑜兒,你先別急,靜觀其變就好。”
“靜觀你妹!他們來的目的還不明顯嗎?”戴瑜衝動地朝老爹叫道,“老爹,你真打算瞞我們一輩子嗎?再不說,這些官兵沒準一個不開心就把我們全滅了,死也讓我們死個明白好嗎?”
戴老爹一看自家閨女這是衝他來的,一梗頭,這是要誓死不說了。
戴瑜急得伸腳向炕沿踢去,炕自是踢不蹋的,只不過她的腳明天一定得腫得老高!
“好痛!”戴瑜抱着腳一跳三尺高。
“小瑜兒~你傷自己做什麼!”秀才心疼地去抱暴躁地戴瑜,想看看腳傷得如何。
可戴瑜性子急,正在氣頭上,一推秀才,走到戴老爹面前,將胸前的東西掏出來,揚手丟了過去,剛好砸在老爹拿劍的手背上。
“好呀,你什麼都不說,可不代表你什麼都不知道!”
戴老爹低頭看去,是一塊墨玉,神情一頓。
“這個你不會沒見過吧?”戴瑜氣得直跳腳,小三是個機靈鬼,從炕下的洞中滾了出來,也說見小四帶過。這一回戴瑜更是證據確鑿,“小四身上有一塊,你摸了去,後來我房裡的那塊你也摸了去,現在出現了第三塊,你要不要也說不認得?”
戴老爹望着那塊墨玉出神,手指用力撫摸後,知道玉的後面是個“慶”字,瞬間老淚縱橫,哭着吶喊道:“二子,爹對不起你!”他哭得情真意切,昏天黑地,快要將五臟都哭出來了。
“這是,這是二弟弟的……”老爹這般一哭,戴瑜也被嚇傻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塊墨玉竟然是死在十八里鋪那場火中的二弟弟的。
“戴瑜,我可不准你這麼逼你老爹,他心中的苦又有幾個人知道?”一旁的王奶奶看不下去了,開口訓她道。
這話一出,王奶奶與戴老爹之間默契地四目相對,又迅速錯開了視線。可戴瑜還是機敏地補捉到了。是啊,老爹兩次有難都是王奶奶出手相救的,難不成,她也知道這其中的秘密?
“王奶奶……”
“別!”王奶奶打斷了戴瑜的話,扭過身去,背對她,“別問我,你們戴家的事,老身半個字不會透露。”
就在這時,屋子外面打鬥聲漸濃。
不知何時,外面那羣官兵已與他人短兵相接。
陸長烽透過門縫,他看到外面激戰混亂,官兵們會直擊接近戴家正屋的人,手上動作乾淨利落,毫不留情,且招招致命。這不是普通官兵的身手,倒像是東廠那些……猜測無意義,從中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士兵對於他們全無惡意,更可以說,是來保護他們的。
自從老爹拿到那塊墨玉後便失魂落魄,問什麼只是哭。
王奶奶口封緊得很,用盡方法也問不出來。
屋外慢慢趨於平靜,一夜就在這樣緊迫又擔心的過程中過去了,當門外朝陽東昇,有人高喊:“宣戴天高出門接旨!”全屋人想法皆不同。
戴瑜:誰是戴天高?
秀才:戴家有人叫這個名字嗎?很霸氣耶!
陸長烽:已經有十幾年沒聽到有人叫這個名字了。
王奶奶:事到如今,你還不想認嗎?
戴老頭:“草民戴天高,接旨!”
在衆人或驚訝或期許的眼光中,戴天高走出屋子,跪地接旨。
他跪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天子,鹹靖帝。
戴瑜也跟着向外偷瞄了一眼,鹹靖帝人不高,偏瘦,明黃色的龍袍加身,此時負手而立,他身後配有千軍萬馬,當衆人爲襯托他,爲他一人撐腰時,這氣勢果然不凡。戴瑜正在心中品頭論足,突然感覺這個皇帝有點眼熟,瑪蛋這比剛剛得知自己的爸比和當朝一把手有關係還要驚悚,因爲這天子不是別人,正是鳳凰居的小二哥!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云云,小太監跟說RAP似的唸完聖旨。
全篇好長好長。翻譯過來也就是在說,你戴天高爲皇帝保護失散多年的妹妹,功德無量,朕得賞你。
宣旨過後,小太監又道:“郡主人呢?還不快快將其請出來?”
戴天高對屋中喊去:“戴瑜,出來見駕!”
啊咧!我是郡主!
劇情會不會轉錯線了?
戴瑜心中有重多的疑問,又赴戴老爹的後塵,在一衆各式各樣的眼光下走出了屋子,連跪都省了,她站得筆直,看到小二哥穿龍袍本來就很沒真實感,也別怪她突然犯二,問了個足以殺頭的問題:“你是我哥……有沒有搞錯?”
質疑聖旨!
戴瑜如此一說,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嚇得差點沒跪下。鹹靖帝倒是笑了,一揚手叫退了旁人,只與戴瑜一人面對面交談:“我是你哥,你親哥。”
原來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戴瑜就想不明白了,那他爲嘛早不來認領?
難不成她是充話費贈的,還是打賭贏的?八成當時沒計劃生育,她是計劃外的吧?因此,戴瑜又問了一個讓皇上難以回答的問題:“你是在唬我吧?誰不知道皇上的親妹妹是公主,爲什麼我是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