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
姬嘉樹愕然。
“當然，這是他所建立的世界，他當然可以在其中隨心所欲。這個世界本身都是由修行者的內心塑造的。”
白虎神難得有耐心地解釋，“所謂的小世界，就相當於修行者將自己的內心世界。”
“父親的……內心世界？”姬嘉樹喃喃重複。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
在過去跟着嬴抱月等人一起歷險的時候，姬嘉樹也曾被捲入過很多個幻境。
無論是遇到化蛇那時候也好，在冰塔林的時候也好，他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景象，也曾見到過其他人的記憶。
但這一次塑造這個幻境的人，是他的父親。
這個小世界，是獨屬於他父親的。
明明和他血脈相連，他卻從來沒有讀懂過的人。
“怎麼？你好奇？”
白虎神看了他一眼，“不是有句老話叫父子連心麼？你猜不到是什麼樣的？”
姬嘉樹僵住了，神情變得十分苦澀。
李稷皺了皺眉，“你問他這些做什麼？”
“好好好，我不欺負他了，”白虎神打了個哈欠，目光變得玩味，“這位國師心防那麼重，估計也沒人知道他成天在想着什麼。”
姬嘉樹沉默片刻，擡頭看向窗外空蕩蕩的對戰場。
“我的確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他輕聲道，“我從未見過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
不光是他，他的母親，他同父異母的大哥和姐姐……都不能。
小的時候，父親對他而言就像是戒尺的化身。
父親永遠不苟言笑地站在訓練場邊，他練得好對方面無表情，做的差劍氣遠遠地就抽到身上。
但他幼時並不覺得有多委屈，因爲父親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總是獨斷專行，不苟言笑。
大部分時間裡父親都不在家，偶爾遇到重大節日待在家裡的時候，也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威嚴模樣。
姬嘉樹以爲父親永遠都是這副模樣。
直到……那個少女來到南楚。
把守他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父親出現強烈的情感波動，居然是在初階大典上姬墨忽然出現在對戰場上，見到嬴抱月的時候。
當姬墨命令他殺了嬴抱月的時候，姬嘉樹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了父親的情感的洪流。
那是一種強烈的，令他陌生的感情。
那個時候姬嘉樹就意識到嬴抱月身份的特別了。
因爲這世上能走進他父親心中的人，實在是太少。
除了那個對他而言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女子。
“現在，抱月應該已經看到父親的內心了吧。”
姬嘉樹注視着空空蕩蕩的對戰場。
“她看到什麼了呢？”
……
……
嬴抱月此時的確身處在一個嶄新的世界。
就在姬墨龐大真元撲面而來都是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被吸入了姬墨的世界。
居然是小世界。
小世界屬於自己獨立創造出一個空間，是真正意義上改變世間法則的道法。如果藉助獨特的地形和陣法，天階修行者是可以做到的，但不借助外力自行創造，哪怕是神子都無法徹底做到。
上輩子只有林書白成功創造過自己的小世界，當初她在破解詛咒時所見到的那個紅玉里的世界，就是林書白所遺留下來的小世界。
嬴抱月知道姬墨一直在練習這個道法，但未完全成功。
“你練成了啊。”
嬴抱月注視着眼前改天換地的明亮白光，輕聲開口。
沒有人回答她。
嬴抱月皺了皺眉頭，提着劍走入白光之中。
光芒漸漸變弱，取而代之的是青苔和土壤的氣息。
嬴抱月怔了怔。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峭壁，峭壁上生長着一片茂密的竹林。
和普通的竹林不同，這片竹林的青竹極其粗壯高大，竹葉油綠，鬱鬱蔥蔥。
這是南方的竹林。
嬴抱月沉默了。
因爲她知道哪個地方會長有這樣的竹林。
只有在雲霧森林的邊緣會長有如此粗壯的竹子。
雲霧森林雖然是修行者的禁地但如果不深入腹地，周邊的一些隱秘之地還是比較安全的，雖會有猛獸和瘴氣等危險，但只要修行者境界足夠，不足以致命，反而可供其修煉。
以前南楚修行者會專門挑選周圍的一些邊緣僻靜之地作爲修煉之所，甚至會讓家中子侄獨自在那裡生活一段時間，磨練心性。
嬴抱月定定注視着眼前這片峭壁，提氣幾步就登上懸崖，剝開層層迭迭的竹枝走了進去。
走了一段時間後，竹林中央出現了一片空地，上面聳立着一間小小竹屋。
吱呀一聲，嬴抱月推開簡陋的籬笆，走進竹屋內。
屋內十分簡陋，只收拾出了一塊睡覺的地方，旁邊散落着一些衣物和劍譜。
其他就剩下一個粗糙的竹碗，裡面放着半塊沒吃完的窩頭。
嬴抱月的目光停在那揉的十分難看的窩頭和衣物上歪七扭八的針腳上，沉默不語。
這時屋外傳來練劍的聲音。
嬴抱月推開後門的籬笆，望向在屋後空地專注練劍的人。
屋內丟在地上的衣裳雖然做的難看，但看得出來是少年郎的式樣。
然而此時在屋後舞劍的，是一箇中年人。
即便修行境界讓他年輕時的容顏不改，但他早已不再少年。
風吹過竹林，窸窣作響。
嬴抱月靜靜望着在竹屋外練劍的姬墨。
十幾年前的姬墨曾住在這裡，十幾年後的姬墨依然停留在這裡。
沒有人知道他在這片竹林裡到底練了多久的劍。
“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嗎？”
聽到嬴抱月的聲音，屋外練劍的男人停了下來。
姬墨拄劍而立，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我並不想讓你看到這些。”
這裡是他的世界，只要他想，他可以讓這裡變得一片空白。
“只是你也不值得我改變我的地盤。”
“我知道，”嬴抱月環顧四周，“這是你以前住過的地方？”
看屋內衣物的大小，姬墨住在這裡的時候恐怕只有十幾歲。
她以爲姬墨還未自己開府的時候都住在姬家當公子哥，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一個秘密基地。
“我從未見過這個地方。”
“你當然沒有見過。”
姬墨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因爲這是書白遇見你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