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聖醫單手背後,另一隻手自然的搭在前腰,“皇上說錯了。”
老皇帝臉色輕輕一變。
從沒有人這般直接的說他錯了。
作爲高高在上的帝王,即使錯了,臣子們也要想出最起碼一種理由去證明他做的也是有道理的。
不過好在,錦華園裡看起來只有他們兩個人,老皇帝本來就是秘密來找鬼面聖醫,他們所說所談的也無人知曉,即使被打臉,老皇帝也忍了。
“不知聖醫所指何事?”老皇帝問。
雖然只是半張臉,老皇帝也能看出鬼面聖醫臉上浮現着不屑與清傲。
“自從金立郢步入皇門,爲皇上所用,他便不再是鬼面聖醫的徒弟。”鬼面聖醫道。
他這話也說的明白,他是不會跟金立郢一樣爲皇上所用,成爲皇上身後的一條尾巴,老皇帝還是打消了自己的心思吧。
“朕不會要求聖醫屈尊皇宮,只請聖醫爲朕適時診斷,賜予良藥即可。”老皇帝也是退了一步。
“皇上身體康健,何須用藥?”鬼面聖醫問。
“聖醫以爲,朕不需用藥麼?”老皇帝反問。
他雖然一直都在對衆隱瞞自己的身體情況,但是不相信鬼面聖醫看不出來。金立郢與其師從一路,金立郢會的,鬼面聖醫一定會!
“不需要。”鬼面聖醫淡淡的說出三個字。
“不需要?”老皇帝雙眸緊鎖起來,目光中閃爍出幾分凜冽,在鬼面聖醫身上游移。
他的身體開始不復從前,鬼面聖醫竟然說他不需要,那不是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嗎?!
“對,不需要。”鬼面聖醫肯定的回答。
由於失去金立郢的藥物作用,老皇帝的身體是開始衰退,之前得到的武力成就也開始回落,這就相當於,人有多大的肚量就吃多少碗的飯,吃的多了,總是要吐出來,甚至會吐的更多,這不能說是傷病。
且不說他願不願理會老皇帝,就算老皇帝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病人,他也認爲不需用藥,只要老皇帝的身體退回到該有的低谷,再順其自然度日便是。
可是,已經達到過某個高度的老皇帝怎甘心讓自己再沉落?
不過甘不甘心,那不是他鬼面聖醫的事了。鬼面聖醫治病療傷救命是天職,但是沒有義務去爲實現一個人的貪心而出力。
“聖醫,請三思!”老皇帝的聲音裡已經帶起怒意。
鬼面聖醫的話就像是對他的詛咒。
不需要用藥,不要讓他恢復健壯的身體,高超的武力,等着他衰老,頹敗,然後不得不讓出龍椅?
如果對他不管不顧,他寧可讓對方去死!
鬼面聖醫淡淡的掃了老皇帝一眼,不懼他的凌威,不懼他的怒意,決然轉身。
鬼面聖醫沒必要再在老皇帝跟前隱忍一切,想想當日老皇帝用威壓震懾全場,今日在他的面前也不過只是張一劃即破的紙。
“站住!”老皇帝被徹底激怒了。
在鬼面聖醫轉身之際,一道龍嘯之風從其背後席捲而起。
錦華苑裡的枯樹殘枝瑟瑟作響,呼啦啦的折斷,修葺的假山石凳跟着搖搖欲動,猶如荒北蕭風走石,末日之臨。
老皇帝的武力從背後擊出,鬼面聖醫一個旋身,輕巧的擡手一揮,猶如四兩撥千斤,武力之風偏轉了方向,斜着他的身子朝另一邊衝撞而去。
轟隆隆,一座假山被擊塌,碎石四濺。
老皇帝想要趁着自己的武力沒有太過衰退的時候拿下鬼面聖醫,卻不想鬼面聖醫的武力……似乎並不比他遜色。
要知道,他現在可是依舊還擁有聖尊武力!
老皇帝想到金立郢說過他們從不用非常手段對自己的身體下手,“用藥,不論什麼時候都會有弊端”,這是金立郢一開始給他的警告,但是他很貪心,認爲自己非同常人,得天庇護,一定能夠克服掉所有弊端,所以不顧金立郢的提醒,成爲他藥物中的傀儡,也讓他擁有了聖尊的驕傲。
眼前,老皇帝見識到鬼面聖醫的身手,不想鬼面聖醫本身的天賦,而是自然而然的認爲他的武力成就肯定是靠了他自己的非常用藥手段。
這讓老皇帝嫉妒之餘,更是想把鬼面聖醫控制在手……或者是,毀了他!
“快,就是在這裡!”
錦華園外,武盟會的人在司徒宏的帶領下聞訊趕到。
如此強大的武力打鬥聲,不會驚動不到外人。
“皇上打算與人一起對付本醫麼?”鬼面聖醫傲立在屋檐上,藐視庭院當中的老皇帝。
在鬼面聖醫面前,老皇帝的身影是那麼的渺小。
聽着從外衝來的聲音,老皇帝氣色一抖。
他不能讓人看到自己與鬼面聖醫交手,更不能讓人知道他在失去金立郢之後想要霸佔鬼面聖醫的心思,否則……會得罪一路江湖人。
若是因鬼面聖醫引起江湖各路的轟動,極有可能會危及東楚皇權。
“朕還請聖醫再三考慮,聖醫能夠爲冷卓恆療傷,爲何不願賜藥於朕,朕的診金天下無人能比。”
一番交手之後,老皇帝又擺出商議的姿態。
“本醫以治病救人爲本,超過這個界限,所有的靈丹妙藥以及請本醫爲之辦事都看的是本醫自己的心情。”鬼面聖醫的回答很任性,“有的人,本醫不取分毫,慷慨相送,有的人,即使拿整個天下做交換本醫也不屑置之。”
“你……很行!”老皇帝仰頭盯着屋檐上的鬼面聖醫,狠狠的吐出幾個字。
接而,老皇帝目光一沉,“聖醫就沒有在乎的人,或者說認爲自己有能力保他們一世平安?”
赤 裸 裸的的威脅,完全是老皇帝陰險的本色。
鬼面聖醫放眼瞟了下錦華園,“皇上說的是冷家兄妹?”
老皇帝沉默。
“本醫與鎮國公確實曾經交情匪淺。”鬼面聖醫若有所思。
老皇帝的眸底悄然劃過一抹亮色。
“無所謂了,本醫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不受人威脅,皇上自然也不例外。”鬼面聖醫話音一轉,拋下這麼一句不以爲然的話。
老皇帝像是囫圇吞了顆棗,噎住了。
屋檐上,青衫衣襬隨風翻飛,絕塵掠去,青影劃過天際,轉瞬即逝。
當司徒宏帶人衝進錦華園時,錦華園早已空無一人。
留下的殘跡證明這裡確實發生過激烈的交戰。
“會長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冷沁嵐走進錦華園,疑惑的看着武盟會衆人。
“我還要問你,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司徒宏對“半路搶親”的冷沁嵐可是完全沒有好感。
說起來,若按之前論武力,司徒宏根本就不夠做武盟會會長的格,但是武盟會在穆南峎的建議下進行了整頓,不再以武力論上下,與其他官職一起經由皇上直接授命,讓司徒宏把握住了這個機會,令太尉府得了好處。
“我不知道,我這不是剛回來?你們爲什麼闖進我的園子裡?”冷沁嵐先是否認,接着便譴責武盟會的人橫衝直闖。
“啊呀呀!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冷沁嵐看着凌亂不堪的園子,吃驚的問道,“會長大人,司徒大公子,我的妹夫,你就是這麼帶人迎接我千里迢迢返回臨安城的麼?”
當冷沁嵐提到妹夫的時候,有幾個知道底細的武盟會的人在竊笑。
“本會長是在執行公務!”司徒宏挺起頭,清了清嗓子嚴詞道。
“怎麼執行公務?”冷沁嵐反問,“帶着一幫人衝進錦華園來打打殺殺?我知道,會長大人你對我不滿,可你們這麼像土匪似得衝進來打砸,對於維護一方安穩的武盟會來說是不是太過分了?這麼以公報私,真的好麼?”
“你搞錯了,是有人在錦華園裡作亂,武盟會衝進園子裡是爲了查探究竟,以免有人肆意破壞。”司徒宏道。
“有人在園子裡作亂?什麼人?在哪裡?”冷沁嵐四處環視,“遲不作亂早不作亂,偏偏在我回來的時候來作亂?還有作亂不是歸府衙管嗎?武盟會的人來插什麼手?拜託,司徒大公子,會長大人,你找理由也找個充分點的。”
“冷小姐,我等是覺察到錦華園裡有大肆武力涌動,才匆匆趕來,武者之事自然歸武盟會受理。”一名武盟會的人站出來道。
現在經冷沁嵐一質問,他們也都搞不清,到底他們是在秉公行事,還是被跟冷沁嵐有仇的司徒宏給公報私仇,加以利用了。
因爲他們衝進錦華園的時候,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而冷沁嵐接下來的質問讓他們全部無以應對。
“大肆武力涌動?什麼人做的?就算是跑了,各位武盟會英雄可別告訴我你們連一個人影也沒逮到!”
誰也不甘承認自己本事不行,這個情況下,那些被司徒宏率領的人寧可承認自己是被新任武盟會長利用公報私仇,也不想承認自己能力不濟。
“怎麼不說話了?”冷沁嵐冷笑,“武盟會長,司徒大公子,你要不要跟我進宮面聖順便給冷家一個合理的解釋?錦華園如今歸我,便也是冷家的產業,豈能容人肆意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