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紫茹眼裡迅速地掠過了憐惜。
“媽，你要怪的話就怪我吧，是我刻意隱瞞的，也是我不讓章曉說出她真實身份。”慕宸把過錯全往自己的身上攬。
事實上的確是他刻意隱瞞的。
“如果曉兒自己不說出來，你是否就打算一直瞞着媽，還是等到媽自己發現呢？”趙紫茹的口吻還是淡淡冷冷的，聽不出她會如何看待章曉。
慕宸抿了抿脣才說道：“大哥和桐桐的事，我們大家都遷怒於章浩天，最初的時候，我和致遠都對章曉挺那個的。看到章曉對慕婭那麼好，視若親生的，我們兩個才慢慢地被她感動，改變對她的態度。我們尚且如此，媽因爲大哥的殘，就更加不用說了，我也是怕媽知道她是章浩天的女兒，媽會爲難她……慕婭，現在真的離不開她。”
他現在也離不開章曉了。
一天不見她，便有如隔三秋的感覺。
都不知道他逃避的那一個月裡是怎麼熬過來的。
“慕婭離不開她，還不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明知道她不是慕婭的媽媽，還把她請回來，纔會讓慕婭越來越粘着她。”趙紫茹沒好氣地駁了慕宸一句，後又苦笑起來：“做父母的，只要能讓子女好的，都會去做的，媽也不是怪你，只是你當初那樣做，其實真的很不好。慕婭也怪呀，只認她。”
也是因爲她的孫女兒只認章曉，纔會有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她才知道章曉便是曉兒，是章浩天的女兒。
慕宸沉默着。
他就是爲了慕婭，只要慕婭不再哭鬧，哪怕是章浩天的女兒，他都親自去請回來。
現在，他也不後悔自己當初的衝動及決定。
“媽，章曉雖是章浩天的女兒，但與一年前的車禍完全無關，她早就在車禍發生之前離開了章家，她甚至不知道與她父親撞車的是大哥，她是無辜的，我們都很清楚那件事其實怪不了章浩天，我們怨怪人家，屬於無理的遷怒。遷怒章浩天就算了，不要再遷怒章曉。”
趙紫茹炯炯地注視着慕宸，問得很坦白：“你已經深深地愛上了曉兒，對吧？”
“對。”
慕宸連遲疑都沒有，就點頭承認。
趙紫茹苦笑着，“桐桐走了，你還年輕，慕婭又那麼小，你們父女倆的確需要一個好女人來照顧，換作之前，媽聽到你重新找到愛情，媽肯定會很高興的。現在……媽總是有點難過，有點糾結，媽睡不着，你爸勸了我很多次，可我還是睡不着，我得找你談談，說了心裡的話，我才能睡得着。”
慕宸心涌起不太好的預感。
“宸，如果媽讓你放棄曉兒，你願意嗎？”
“不願意。”
趙紫茹笑得更苦了，“媽就知道你是不願意的。曉兒是個好女孩，值得你去愛。她小的時候，又是你把她撿回來的，剛被你帶回來時，她就粘着你，吃飯粘着，睡覺粘着，就像慕婭粘着她一樣。現在想想呀，那就是你們的緣份。斷了消息二十幾年，都能夠重逢，如今你更是對她生出了感情。”
“媽。”
慕宸輕叫着，視線對上母親的，他小心又試探地問着：”你是想讓我放棄章曉，再讓章曉和我大哥發展嗎？”
趙紫茹有點怔怔的，她的意思那麼明顯了嗎？哦，是了，她當初跟大兒子說話的時候，小兒子在屋門口聽見的。很艱難地，趙紫茹點了點頭，她不敢再看着自己的小兒子，因爲她是個偏心的母親。她覺得小兒子健健康康的，只要他用心去找，還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而大兒子現在還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走路，身邊缺少一個像章曉那樣聰明又溫柔體貼的人。
她是想讓章曉和慕逸發展成爲戀人，成爲夫妻。
慕振邦不止一次提醒她，讓她別干涉兒子的婚姻大事，不要亂點鴛鴦，做父母的總以爲自己的安排是爲了兒女好，卻不曾問過兒女們，他們需不需要父母那般的安排。可是這個念頭在趙紫茹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尤其是慕逸悔恨地捶打自己的雙腿時，不需要其他人幫忙，章曉一個人就能把慕逸勸得心平氣和的。
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冷初雲之外，就只有章曉能夠帶給慕逸幸福。
“宸，媽，媽就是想……嗯，媽也不是……”面對着慕宸的盯視，趙紫茹說話都結結巴巴的，她無法順暢說完整一句話，因爲她理虧，她對不起小兒子，她只爲大兒子考慮，忽視小兒子和小孫女。
她是個偏心的母親……
趙紫茹心裡頭充滿了自責的，她真的不想這樣對待慕宸，慕宸也是她的兒子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向着哪一個，對另外一個都是傷害。
慕宸不說話，就那樣看着自己的母親，母親的自責，他看在眼裡，可是母親偏向着大哥，他亦看在眼裡。他不求公平，也知道不可能公平的，十個手指都有長短之分，父母對待兒女，自然也會有偏心的。
他知道大哥打小便是被當成繼承人培養的，父母在大哥身上寄託着厚望，會偏愛大哥是很正常的事兒。在其他事情上，父母再怎麼偏愛大哥，他都無所謂，反正大哥很疼愛他們，兄友弟恭的，他也希望大哥能得到幸福，可是要讓他放棄章曉，成全大哥的幸福，他做不到。
大哥也說過了，他只把章曉當成妹妹，是不會和他搶章曉的。
大哥那麼疼愛他和二哥，更是不願意把他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弟弟的痛苦之上。
母親單獨來找他說這件事，大哥肯定不知道，好在大哥不在場，章曉也不在場，否則他們兩個人都會很難堪的。
兄弟倆也談論過一旦母親知道章曉的真正出身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慕逸就說過了，母親或許不會遷怒於章曉，也不會把章曉趕走，卻有可能會把章曉配給慕逸。
沒想到，還真被慕逸說中了。
“媽，我不怪你，十個手指有長短，我知道的。”
良久，慕宸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來，卻讓趙紫茹心疼得白了臉，她終是傷到了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