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主僕二人走遠,江抒方纔緩緩轉身,大步走到萬傾堂院門前,擡腳跨過門檻,沿着院中枝稍光禿的花木環繞下的曲折小道走向裡面那除了掛着燈籠的廊檐外唯一亮着燈的書房。
此際,已經脫下官袍換上便裝的葉向高正面對着房門的方向負手站在門前的迴廊裡。
聽聞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也沒有轉身,緩緩開口道:“四丫頭過來了。”
“爹,您怎麼知道是我?”江抒聞聽微微有些意外。
這萬傾堂是相府中院最大的一所院子,佔地面積不小,院門到書房有段距離,她與俞折玉的對話,他在這裡不可能聽得到。
“你今日剛回府,必然是會過來的,而在這府中,常來我這裡的只有你娘,她已經來過了,便最有可能是你了。”葉向高略一沉吟,語氣平靜地道。
“那爹爲何不認爲是娘又回來了呢?”此刻江抒已經走到距離迴廊臺階幾步遠的位置,微微止住腳步,仰頭望着他道,“抒兒過來的時候遇見了她,她可是剛出院門,去而復返也是有可能的。”
“你既然見到了她,就該知道,她並非是一人過來的,”葉向高低笑一聲,緩緩轉身看向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和兩個人的腳步聲,爹還是能夠辨得出的。何況,你娘她有孕在身,行動上也不如你這般輕盈。”
“爹的感官真是敏銳,換做抒兒,指定聽不出來。”江抒淡淡扯扯脣角,向前兩步,雙手提裙踏上回廊的臺階。
“你還年輕,心沉不下來。”葉向高凝眸望她一眼,似是嘆息地道了句,回身走進敞開着的房門。
江抒也緊跟着走進去,隨他走到靠近書房裡面位置的黃花梨木馬蹄足翹頭書案旁,微微頓了頓道:“所以,抒兒才特地過來聆聽爹的教誨。”
“也說不上什麼教誨不教誨的,”葉向高緩緩衝她擺擺手,稍作沉默,微微斂斂神色道,“四丫頭,三日後就是你與福王大婚的日子了,爹就是想提醒你,嫁人之後,不比在爹孃身邊,一言一行一舉一止都要注意,萬不可失了儀態,落人以話柄,丟了福王府的臉面。”
“爹……”江抒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眉頭不由一蹙,“抒兒一定要嫁嗎?抒兒還想多陪在爹孃身邊兩年,也好……”
“別胡說,”葉向高不等她說完,輕聲將她打斷,“姑娘家大了,就是要嫁人的,怎麼可以一直留在爹孃身邊。”
“哦,抒兒知道了。”江抒看他態度堅決,沒有迴旋的餘地,爲免自己不想嫁給朱常洵一事在他面前表現的太過明顯,讓他再對自己有所防備,以至沒有機會與朗莫離開,忙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說法。
葉向高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倒也沒有多想,望着她沉默了一陣子,又道:“四丫頭,有件事情,爹想請你答應。”
“什麼事?”江抒對於他一個“請”字有些好奇,迅速朝着他擡擡手,“爹請說。”
葉向高擡眸望着她,輕輕點了點頭,稍作沉吟,一臉凝重地道:“等你們大婚之後,想辦法說服福王,讓他同意離開京城,去洛陽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