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7第867章 量是也不會被她難住

“我可以找藉口拒絕的嘛!”江抒強壓下心中的不滿,儘量讓語氣保持平和。

“什麼藉口?”朱常洵挑眉問道。

“我……”江抒略一遲疑道,“就說我身子不適啊!”

“你像是不適的樣子嗎?”朱常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露好笑之色,“再說了,大婚一個月之內,若是傳出身子不適,會被傳言說是不吉的。”

“……”又是這個!

敢情她在這大婚一個月之內,還不能生場病了。

稍作沉默,江抒又道:“那不然我也可以說,我與別人約好了,那天要一起上街,時間錯不開,沒辦法去了。”

“你方纔不說那句‘不便拋頭露面’的話,倒還可以勉強說得過去。”朱常洵揚揚脣角,語柔聲潤地道出打擊的話。

江抒聞聽臉色不由一僵,沉吟了一陣子,蹙着眉頭道:“可是,她邀請我,分明就是不懷好意的啊!”

“不是有句話,叫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朱常洵眼眸一眯道,“本王相信,以王妃的聰明,應該能應付的過去。”

“是啊,”那崔文升聽了趁機討好,“王妃身份尊貴,她不敢對王妃不利,頂多是在才藝上爲難一下,王妃才華出衆,量是也不會被她難住。”

“……”江抒不願前去赴那賞梅宴,本來就是擔心會被要求展示什麼才藝,心中不由一沉。

不過,爲免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他再說給鄭貴妃聽,只淡聲道了句“過譽了”,便不再多言。

在崔文升的引領下,穿過景緻蕭瑟的御花園,繞過儲秀宮東北角的養性齋,經西六宮與中宮之間的宮道一路南行,過了儲秀宮、翊坤宮東面的宮牆,在旁邊的宮巷口西轉,又走不久,便到了翊坤宮的宮門翊坤門前。

此時的翊坤門是敞開着的,爲數八人之衆的兩列粉襖紅裙頭戴蓮花冠的宮女正分立在宮門兩側迎候。

看到三人,幾人立即齊齊向前迎了上來,朝着正對門前的江抒和朱常洵屈身一禮道:“奴婢見過殿下、王妃。”

朱常洵緩緩擺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待她們擡起頭來,有些意外地發現其中一列竟然是延祺宮的宮女,眸光微微一動:“端妃娘娘是不是也在?”

“回殿下,是的。”被他認出的那列宮女中的爲首的一人恭敬地答應一聲,擡手衝着他們做個請的姿勢,“殿下,王妃,兩位娘娘已經等候多時,快裡面請吧。”

“好。”朱常洵淡笑着答應一聲,輕輕牽起江抒的手,不急不緩地向裡面走去。

前去宮外迎接的崔文升和那兩列宮女,則先後進了宮門,緊隨着跟了上去。

穿過冬日裡略顯蕭索的宮苑,到達位於裡面的莊嚴肅穆的暗紅色建築的時候,鄭貴妃與周端妃正坐在大殿一側的暖閣中挨着熊熊燃燒的火爐下棋。

看過鄭貴妃落子之後,周端妃從身旁的棋盒裡拈出一顆黑子,觀看了一陣棋盤,正考量着該往哪邊落,不經意偏頭間,突然看到站於門外的江抒和朱常洵,頓時面露驚喜之色:“姐姐,你看,洵兒和王妃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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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868第868章 沒有半分溫情可言

與她隔着擺有棋盤的條桌而坐的鄭貴妃聞言轉頭,便看到一襲青綠色交領及腰短襖、湖藍色百褶裙、藕荷色白狐毛緣邊斗篷的江抒與身着純白色厚緞直身、外罩淡青色斗篷的朱常洵並肩站與暖閣敞開的閣門前。

望着朱常洵那張與自己有着幾分相似的面容沉默了片刻,她的視線微微下移動,落在那兩隻緊握在一起的手上,明豔無雙的臉上目光頓時柔和了幾分,緩緩站起身來道:“你們來了。”

“兒臣見過母妃。”朱常洵牽着江抒踏進門檻,恭敬有禮地朝着她擡了擡手。

只不過,那態度卻客氣而疏離,完全是例行公事的樣子,沒有半分溫情可言。

而後,不等她有所迴應,又側身看向條桌另一邊的周端妃,也朝着她一擡手:“見過端妃娘娘。”

雖然這次當着鄭貴妃的面,他沒有直接稱她爲母妃,但站於他身旁的江抒卻聽出他的語氣明顯比對鄭貴妃說話時親厚了許多,彷彿周端妃纔是他的生身母親,而鄭貴妃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而已。

她雖已經知道十六年前皇四子朱常治掉入太液池中溺亡的事情,讓這對母子結下了心結,同時也拉近了朱常洵與周端妃之間的距離,但還是爲他這麼明顯的區別對待一驚,迅速轉頭看向對面的鄭貴妃。

見她目光就在這瞬間黯淡下來,面上也溢出幾分失落,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同情,忙向着她和周端妃擡了擡手,開口打破這僵局:“江抒見過貴……母妃,見過端妃娘娘。”

“不必多禮,”對於兒子對待自己的態度,鄭貴妃已經習以爲常,面色很快又恢復如初,自嘲地一笑,衝着二人擺擺手,指了指一旁的鋪有軟墊的黃花梨木圈椅道,“坐吧。”

“姐姐,讓洵兒和王妃好好陪你說說話,妹妹就先回宮了。”這樣的局面周端妃也不想看到,爲免自己留在這裡會影響到母子的相處,轉身看向鄭貴妃道。

“妹妹慢走。”鄭貴妃強壓下心中的失落,衝着她柔和一笑,也不挽留。

待她出了暖閣,帶領着候在外面的延祺宮的四個宮女離開,方纔再次朝着江抒與朱常洵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來。

然後,自己也跟着原處坐下,等到候在外面的榴盎端來熱茶,一一擺在他們的面前,提着漆盤退下後,望向坐於朱常洵身旁的江抒道:“今日回門,家中一切可都還好?”

“謝母妃關心,一切安好。”江抒想了想,覺得那四娘阮鳳致病情有所加重的事情不便說,態度恭謹地回道。

鄭貴妃緩緩點點頭,稍作沉默,再次開口:“上次本宮跟你提的那件事情,可有跟你父親說?”

“這……”江抒自然知道她指得是讓自己說服自己那名義上的父親葉向高站在朱常洵一邊的事情,略一遲疑道,“江抒與王爺纔剛大婚,覺得這件事情不便立刻去提,想等着過上段時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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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869第869章 這種事情要看機緣

“……也好,”鄭貴妃垂眸思索了一陣,覺得此事確實不宜操之過急,不然讓葉向高認爲常洵娶她的女兒就是爲了他的立場,可能會適得其反,輕輕點了點頭,轉移話題道,“如今你們既已成親,就早點兒生個孩子吧,也讓本宮早日抱上孫子。”

“……”沒料到她會提到這個,江抒面色不由一變,眉頭跟着微微蹙起。

朱常洵看她這種反應,眸光則是一暗,不過轉而又恢復正常,狀似爲她打圓場地道:“母妃,這種事情要看機緣,強求不來。”

江抒哪裡聽不出他的語帶雙關,頓時想到上午在馬車裡,他所說得什麼應該給自己時間之類的話,臉色忍不住再次變了變。

正想說些什麼,卻聽鄭貴妃道:“這個本宮也知道,那好,本宮就不給你們壓力了,不過——”

她頓了頓,將目光移向江抒:“若是將來江抒能夠誕下男嬰的話,本宮便會做主封他爲世子。”

這語氣柔和而又凝重,帶着點兒承諾的意味,用來交換她對她兒子的盡心盡意的輔佐。

只不過,江抒從來沒打算在朱常洵身邊久留,更別提什麼孩子世子之位了,眸光一動,故意做出一副懂事的模樣道:“母妃,這件事情,還是日後再說吧。”

“怎麼樣,我就說他們已經來了吧,你還不信——!”她這話音方纔落下,突聽外面遙遙地傳來一道清脆明朗中氣十足的女聲。

“我也不知道他們這麼快就會過來,還以爲要到天黑呢!”接着傳來一道柔和的迴應。

江抒聞聲轉頭,只見外面青磚鋪就的蕭瑟宮苑中,鄭清圓與朱軒妤一左一右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

她的眼中不由出現一抹喜色,有她們二人在,尤其是有鄭清圓在,這鄭貴妃應該就不會再提什麼她不願聽的事情了吧。

果然,這樣的念頭才一起,便聽側對面鄭貴妃認同地道:“也好,現在提這個確實爲時過早,那便以後再說好了。”

“多謝母妃成全。”江抒立即向她擡擡手。

“傻孩子,這哪是什麼成全,”鄭貴妃含笑看她一眼,將目光移向她身旁的朱常洵道,“沒想到江抒如此不戀名利地位,能夠娶到她做王妃,也是你的福氣,日後定要好好待她。”

“是。”雖然心知他這個王妃這所謂的不戀名利地位是因爲不喜歡自己,朱常洵還是有禮地朝着她擡了擡手。

如此說話間,鄭清圓與朱軒妤已經走到暖閣門前。

鄭清圓擡手拉起朱軒妤的手,踏過門檻走進去,衝着坐於朱常洵身側的江抒粲然一笑道:“江抒,你們可終於來了,你不知道,我都等了你們好久啦!”

“皇宮之中,不得沒大沒小!”看她這副無所顧忌的樣子,鄭貴妃面色不由一沉。

“這不是在姐姐你的宮裡嘛,又不會怎麼樣!”鄭清圓一臉的不以爲意。

“那也不行,讓宮女太監看見了,成何體統!”鄭貴妃聞聽此言,板起面孔道,“若是還這個樣子,以後就不必再進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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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870第870章 終於還是成爲他的王妃了

“姐姐——”看她這副嚴厲的樣子,鄭清圓頓時面露委屈之色。

等了等,不見她鬆口,怏怏地道:“好啦,好啦,人家以後規矩一點兒就是了。”

她還要繼續跟着宋案學功夫呢,不再進宮怎麼能行!

鄭貴妃見她這樣說,臉色方纔稍微緩和了些,緊盯着她道:“記住你說得話,下不爲例!”

“知道了,知道了。”鄭清圓連聲應着,轉頭看向與她一同過來的朱軒妤,朝着她使了個眼色。

朱軒妤立即識意地點點頭,向前兩步,朝着對面的鄭貴妃擡手一禮道:“母妃,妤兒聽說景山上的梅花已經有開得了,皇嫂她難得進宮一次,妤兒想和小姨一起帶她去景山走走。”

“外面會不會太冷了?”鄭貴妃側頭看了一眼坐於朱常洵身旁的江抒,面帶遲疑地道。

“母妃,沒事的,江抒今日出門穿得厚,不怕冷的。”江抒忙站起身來朝她擡擡手。

與鄭清圓、朱軒妤一起出去,即便再冷,也比留在這翊坤宮小心翼翼地應對輕鬆得多。

“這……也好。”鄭貴妃本也有話想要單獨跟朱常洵交代,聽她如此說,略一遲疑,點頭同意。

“母妃,那我們就先去了。”見她應允,朱軒妤輕輕衝她扯扯脣角。

“別在山上待得太久了,天黑之前一定要下來。”鄭貴妃擡頭向外望了一眼,柔聲囑咐道。

“是。”三人齊齊答應一聲,道聲告退,一同向外面走去。

不疾不徐地走出翊坤宮,沿着西六宮與中宮之間的宮道一路向北,不久之後,便出了後宮區域,進入御花園。

由於此行是出宮遊玩的,本就帶着一個遊賞的心情,三人便沒有挑最近的道路而走,而是隨心所欲地選擇路線,向東繞行了一段。

在剛走到中宮坤寧宮的宮門坤寧門附近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內傳來一陣動靜。

三人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只見閉合的宮門被從裡面拉開,一襲深紫色華麗圓領袍,外罩玄色織金斗篷的朱常洛緩步從裡面出來。

見到不想見的人,她們臉色皆是一變,但已經正面相照了,也不好裝作沒看見掉頭就走,遂止步停在原地。

不同於她們的不情不願,朱常洛對於這次偶遇卻是有些驚喜,待那坤寧門又被從裡面關上後,立即大步迎了上來。

江抒沒辦法,只得硬着頭皮朝着他擡擡手:“太子殿下。”

身爲公主的朱軒妤一向識禮,自然不會有所怠慢,也緊跟着向他擡手一禮,恭敬地叫了聲“大皇兄”。

而鄭清圓,雖然極爲不喜歡這個朱常洛,但人家畢竟是一國儲君,而自己又剛剛答應了姐姐不能沒大沒小,只好敷衍了事地朝他屈了屈身子。

朱常洛走到近前,止住腳步,緩緩衝着她們擺擺手,目光落在江抒清麗的面容上,沉默了一陣道:“你終於還是成爲他的王妃了。”

“太子殿下這話說得真是奇怪,”鄭清圓聞言,不等江抒應聲,立即接口道,“江抒與常洵的婚事是皇上欽定的,她當然要成爲他的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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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871章 不覺得太逾越了麼

朱常洛知道這丫頭有多心向她那外甥朱常洵,淡淡看她一眼,並未理會,再次將目光移向江抒道:“你告訴本宮,這就是你想要的麼?”

“沒錯。”江抒爲免他再說出什麼王妃比不上他太子府的一個小小的側妃之類的話,不假思索,答得果斷。

雖然她對於嫁給朱常洵一事並不情願,但這是她的事,沒必要與一個不相干的人多言。

“那就好。”朱常洛努力壓制住心中的不甘,苦笑着道了句,看到她鬢邊的髮絲有些凌亂,向前兩步,輕輕擡手向着那裡探去。

“太子殿下——!”不等江抒做出躲閃,鄭清圓立即上前將他攔住,面色不善地瞪着他道,“江抒她是常洵的王妃,是你的弟媳婦,你不覺得你這舉動太輕浮太逾越了麼?!”

“本宮……”看着自己那隻尚未收回的手,朱常洛微微一愣,一時間無言以對。

剛剛看到她的髮絲亂了,他只是本能地想要爲她捋順而已,沒想到竟然……

鄭清圓看他不說話,冷哼一聲,又道:“我家江抒是才貌雙全,是討人喜歡,但她已經和常洵成親了,太子殿下也該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企圖再去做當年那種奪人所愛的事情!”

“……”朱常洛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她指得是六年前李眠香進他太子府一事。

只不過,那雖然也確實算得上奪人所愛,但卻不是他硬生生地將李眠香從朱常洵身邊奪走的,而是那李眠香主動來招惹他,主動向他投懷送抱。

那時候,他剛當上太子不久,心中正因爲父皇一心看好他這個皇弟,遲遲不肯立自己爲太子的事情,而對這個皇弟有些心結,那李眠香卻主動送上門來。

他雖然對於這種趨炎附勢的女人極爲不屑,但卻覺得搶走他喜歡的人,讓他傷心難過,也不失爲一件快意的事情,便不顧身邊衆人的反對,納了她爲選侍。

但對於江抒,面前這個有膽有識又有些小心計的女子,他的心境卻是完全不同的。他幾乎能夠確定,自己是真得對她上了心。尤其是在她那次跑去他太子府中大鬧,說他不配和朱常洵比之後。

只是,礙於彼此的身份,這些自然是不能說得,他頓了頓道:“鄭小姐誤會了,本宮只是……”

“太子殿下——!”鄭清圓無心聽他解釋,冷聲將他打斷,“聽說皇上已經同意了讓太子殿下過繼到皇后的名下,成爲嫡子,大禮明年二月就要舉行,我想,太子殿下也不想這個時候出現什麼差錯吧?”

“……”朱常洛沒料到她會提到這件事情,心頭不由一震。

鄭清圓看他這反應,眸光一動,語調凌厲地道:“所以,請太子殿下以後離江抒遠一點兒!”

“多謝鄭小姐提醒,是本宮唐突了。”朱常洛雖然不甘被她一個小女子這麼對待,但權衡利弊,這個時候確實不宜讓人抓到把柄,遂暫且低了頭。

頓了頓,咬牙道:“本宮就先告辭了。”

“太子殿下慢走——”鄭清圓立即得意一笑,故意拉起腔調。

《》最新6章 第872章 不能違背當初的承諾

目送着朱常洛遠去,待到他走遠,朱軒妤回過頭來看向身旁的鄭清圓道:“小姨,你可真有辦法,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走了。”

“誰讓他爲得皇位不擇手段,生母明明尚在人世卻還想要託名於皇后呢,”鄭清圓一臉不屑地道,“這怕本姑娘擾亂了他當嫡子的計劃,軟肋握在本姑娘的手中,自然不敢違抗本姑娘!”

“可你這樣不是得罪了他嘛,若是日後他再報復你,怎麼辦?”江抒對此有些擔憂。

“我姐姐是當今最得聖寵的貴妃娘娘,他敢——!”鄭清圓俏麗的小臉不以爲意地一揚。

“這倒也是。”江抒想了想,覺得當今皇帝朱翊鈞目前仍有改立太子的念頭,這朱常洛的儲君之位全靠大臣們維持着,他不傻,確實不至於在自己根基還未扎穩的情況下做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

“好了,我們快走吧,”待到二人說完,旁邊的朱軒妤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去得晚了,就要天黑了。”

“好。”江抒輕輕點點頭,與她和鄭清圓一起向北轉向附近的碎石小道。

三人穿過御花園,過了順貞門,經由神武門出了宮,再過北上門、萬歲門兩道小門,便就到了屬於御苑區域的景山的南面山腳下。

景山以西,矗立着一座巍峨壯觀的宮殿,江抒稍作思索,便想到那是大半年前太后壽宴的那晚,朱常洵在皇宮西北角的角樓上指給她看的大高玄殿。

事後她曾聽屏淺提起過,說是早些年在朱常洵還未出生的時候,當今皇帝朱翊鈞曾與鄭貴妃在裡面立下一條誓約,將來會冊封她生的兒子爲太子。

那寫有誓約蓋有玉璽的宣紙被放進一個錦盒裡,就放在了大高玄殿的殿樑上。

後來朱常洵出生,大臣們唯恐立儲之事有變,便一直催促朱翊鈞按照“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祖制,冊立皇長子朱常洛爲太子。

朱翊鈞自是不同意,一拖多年,直到七年前,時任內閣次輔的沈鯉聯合衆臣一再施壓,他纔將誓約的事情說出來,表示君無戲言,不能違背當初的承諾。

衆臣不信,紛紛要求他將那誓約書拿出來。

朱翊鈞沒有辦法,只好命他最信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的陳矩去取,沒想到取來之後,卻發現那誓約書已經被蟲蛀的不像模樣,就連一個重要的字也沒剩下。

雖然當時無法確定那誓約書變成那樣只是單純的被蟲蛀的,還是有人爲的破壞在,但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爲這是天意,讓他順應天意。

朱翊鈞迫於壓力,只好不情願的將朱常洛立爲了太子。

只不過,儲君冊立的這幾年來,卻一直沒斷過改立太子的念頭。

也正是因此,才一直將朱常洵留在京城,遲遲不讓他去封地就藩……

對於那大高玄殿,朱軒妤與鄭清圓都沒有什麼興趣,便沒有繞過去看,而是向東轉了彎,準備帶着江抒沿着那邊的石階上山。

《》最新6章 第873章 可算是給盼回來了

由於景山並不太大,不久之後,三人便就走到了位於山的東南方向的石階下。

與朱軒妤、鄭清圓在那裡停留片刻,江抒正打算與她們一起上山,不經意偏頭間,突然瞥見附近疊石旁的一棵樹,身子不由一震。

準確一點說,那是一棵槐樹,一棵脫了葉子的歪脖子老槐樹。

她記得,這大明的最後一位皇帝崇禎,也就是明思宗朱由檢,好像就是在煤山腳下的一棵歪脖子老槐樹上吊死的。

而之前朱常洵曾跟她說過,這景山,又叫做煤山。

難道……這就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後的將來,崇禎吊死的地方……

“皇嫂,你怎麼了?”看出她神情不對,旁邊的朱軒妤關切地道。

江抒努力斂斂神色,轉頭看向她,輕輕搖搖頭:“沒事,我們上山吧。”

“好。”見她不想多說,朱軒妤也便不再多問,和鄭清圓一左一右牽起她的手,向前兩步,擡腳踏上面前的石階。

待到看過遍山半開半綻的白梅、紅梅、臘梅,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只在西邊天空留下大片橙紅色的雲。

三人一同經由萬歲門、北上門兩道小門出去,江抒覺得時候不早了,本想請朱軒妤和鄭清圓陪自己去翊坤宮叫朱常洵,以好回府,但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見一襲黑色侍衛裝的怯羽正雙臂抱劍站在神武門外的馬車旁等候。

看到她們出來,怯羽立即收了懷中的劍,大步迎了上來,目光在鄭清圓身上稍作停留,隨後故意忽略掉她似的,朝着江抒與朱軒妤的方向擡擡手,看向江抒道:“王妃,王爺有事先行出宮了,命卑職在此等候。”

“他能有什麼事!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丟下江抒!”鄭清圓聞言,眉頭不由一蹙。

“這我怎麼知道!”怯羽因爲她這些日子以來張口閉口都是宋案,心裡有些不舒服,淡聲回了句,目光再次移向江抒,“王妃,現在要回府嗎?”

“回去吧。”江抒擡頭看了看天色,覺得時候不早了,也不宜在這裡再做停留。

“那王妃就請上車吧。”怯羽立即擡手朝她做個請的姿勢。

江抒輕輕點點頭,向着身旁的朱軒妤和鄭清圓簡單地道了別,大步走到車前,扶着車壁上了車。

冬日天短,馬車一路不疾不徐,出了皇城,到達位於什剎海前海與後海之間的福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暮。

江抒從車上下來,吩咐怯羽去將馬車停好,自己則直接踏進府門。

沿着暮色之下脫了葉子的花木環繞下的曲折小道走到自己所住的偕聚園附近,一眼瞧見剛剛升起的缺月疏星的映照下,屏淺和雲茯苓正站在院門口張望。

看到她回來,二人立即面露喜色,大步迎了上來,其中雲茯苓脆聲開口道:“王妃,您終於回來了,可算是讓奴婢們盼星星盼月亮地給盼回來了!”

“與壽寧公主、鄭小姐去了景山賞梅,耽擱了些時間,”江抒看她這副誇張的樣子,微微有些好笑,含笑解釋了句,問道,“王爺回府了沒有?”

《》最新6章 第874章 還不得天天兵戎相見

“王爺沒有和王妃一起回來嗎?”屏淺聞聽有些意外。

“嗯,”江抒輕輕點點頭,“說是有事,便提早出宮了。”

“可王爺沒有回來,”雲茯苓接口道,“許是事情還沒有處理好吧。”

“哦,”江抒淡淡應了聲,側頭看向屏淺,“那池挽和羅新呢?他們現在在哪裡?”

“周管家把六小姐安排在了不遠處的慎硯閣,把羅新安排在了中院西北角的梧竹居,和羽護衛同屬一個院落。”屏淺略一遲疑道。

“什麼?!”江抒一聽眉頭頓時一蹙。

那怯羽一向看羅新不順眼,就是偶然遇到,也會挑釁兩句,讓他們住在一起,還不得天天兵戎相見!

“王妃,有什麼不妥嗎?”雲茯苓不知箇中緣由,忙着問道。

“沒什麼,”江抒緩緩擺擺手,“進去吧。”

這件事情,現在也不便提,不如先看看情況,若是他們真得不能和平相處再說。

“是,”雲茯苓點頭答應一聲,扯扯脣角道,“奴婢們已經在房內備好了晚膳,旁邊一直燃着爐子,來確保不會涼,王妃快去用吧。”

“好。”中午在相府的時候,當着衆人的面,也沒怎麼吃東西,確實有些餓了,江抒含笑應了聲,擡腳向裡面走去。

回到房間,待到金櫻子她們將蓋着飯菜的蓋子一一揭開,江抒見菜色還不錯,便坐下來多吃了些。飯後爲免這些東西再長在身上,便獨自出了偕聚園,打算去散散步。

原本屏淺是要跟着的,但她因爲又想到了下午在那景山東南方向的山腳下所看到的那棵歪脖子樹,心中有些不太平靜,想要安靜一下,便沒有讓她陪同。

沿着月光照耀下的曲折道路,漫無目的地走着,一邊想着那棵歪脖子樹的事情,不知走了有多久,江抒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種念頭:倘若去掉那棵歪脖子樹,崇禎是不是就不會弔死,在那以後的歷史是不是就會改變?

還是說,歷史就是歷史,誰也無法撼動,就算那棵歪脖子樹暫時沒了,那景山下還會再有一棵歪脖子樹長出來?

因爲想得太多,精力一直不集中,也沒有看路,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覺中竟然來到了首次和鄭清圓來王府時所到過的朱常洵的書房所在的那排面闊九間進深五間的三門房屋前。

藉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甚至可以隱約看到最中間的那個門的門楣的牌匾上,書着“司月軒”三個大字。

在那房前回廊的臺階上,坐着一個孑然的白色身影,遠遠看去,孤單而料峭。

雖然月光之下無法看到那人的樣貌,但只看衣着,江抒也知道必是朱常洵無疑。

她的腳步不由一頓,本能地想要轉身走開,但還未踏出步子,突然又想到事情已經說開了,便沒有必要再躲着閃着,遂又大步走了過去。

而後,爲了調和氣氛,近乎玩笑地開口道:“人家都說,千金之軀,坐不垂堂,王爺坐在這廊檐之下,就不怕上面突然掉下塊磚角瓦片來,砸着您尊貴的身子?”

《》最新6章 第875章 爲何不試着放下

“你來了。”朱常洵聞聲擡頭,看她一眼,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江抒微微點點頭,看他這個樣子,心知他必是因爲下午見到了鄭貴妃,想起了十六年前的事情,緩步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來,沉默了片刻,輕聲開口:“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王爺還在介意麼?爲何不試着放下?”

頓了頓,等不到他的回答,又道:“貴妃娘娘當初那樣對王爺,也是因爲誤認爲是王爺把四皇子推入太液池的,如今誤會既然已經解開,何不讓它過去。其實貴妃娘娘還是很在乎王爺的,一心都在爲王爺着想,王爺對她這樣不冷不熱,她會很難過。”

“你錯了,本王介意的不是這個。”朱常洵轉頭看向她,淡聲做出糾正。

“那王爺在介意什麼?”江抒下意識地問道。

朱常洵稍作沉吟,對上她的眼眸:“本王介意的是,當初在得知常治落水的真相後,她有沒有想過,爲何掉下去的是常治,而不是常洵。”

江抒聞言,只覺心頭一震,愕然地望着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相信,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鄭貴妃寧願掉下去的是她自己,而讓兩個兒子活着。

但是……在兩個孩子之間做選擇的話……

恐怕無論任何人,都會傾向於自己更喜歡的那一個……

她不知道鄭貴妃是確如朱常洵所認爲的那樣,更加偏愛朱常治一些,還是因爲朱常治比朱常洵小,所以得到的關愛多一點,因此無法替鄭貴妃解釋,也無法去解開他的心結。

“放心,本王沒事。”許久,朱常洵輕輕擡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聲安慰道。

江抒沒料到他會有這舉動,幾乎是本能的,迅速將手抽出。

但隨後看到他脣角漾起的苦澀笑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分時候了,小心地開口:“王爺,我……”

“無妨,”朱常洵緩緩搖搖頭,站起身來道,“陪本王走走吧。”

“嗯。”江抒略一遲疑,輕輕點了下頭,跟着站起身。

當晚,與朱常洵在府中彼此沉默着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江抒方纔在他的相送下回了自己的偕聚園。

接下來的幾日,便都在葉池挽的陪同,也可以說是在她陪同葉池挽品嚐王府廚房做出的各色美食中度過。

這日早上,當她命雲茯苓、金櫻子她們從廚房端來葉池挽昨晚便已列好名目讓給準備的早飯,擺在房間外室的圓桌上,沒等多久,便見她與一襲純白直身、外罩同色系狐毛緣邊斗篷的朱常洵一同走了過來。

自打那晚分開之後,江抒這一連幾日都沒有見過朱常洵,倒是不時地收到一些他命人送過來的衣物、首飾、吃食之類的。

不過,覺得自己與他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這應該便是他爲了能夠更好的合作而爲之,是自己應得的,便欣然笑納。

沒想到他會和自己這個六妹一同過來,不禁有些意外,爲了不至於失了禮節,忙快步迎了上去,向着他擡了擡手道:“王爺來了。”

《》最新6章 第876章 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對方輕輕點點頭,淡笑着解釋道:“本來是打算到後花園走走的,不想路上遇上了六姑娘,蒙她盛情相邀,便一同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江抒偏頭看了他身旁的葉池挽一眼,心裡暗道一聲多事,面上卻保持着恬淡的笑意,“王爺用過早膳了沒有,若沒有的話,便留下來一起用吧。”

“哎呀,四姐,王爺姐夫這時候與我一塊過來,自然是沒用過了。”不等朱常洵回答,葉池挽搶先回了句,偏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洵,“王爺姐夫,你說是不是?”

“六姑娘說得不錯。”朱常洵立即含笑作出迴應。

“那就快裡面來吧,雲茯苓她們剛端來早膳,正熱着呢。”江抒忙向着一旁側了側身子,給他們讓路。

她雖然隱約覺得這朱常洵今日的言行舉止與以往似有不同,但又猜想可能是自己本來就對他不太瞭解,感覺有誤,便就沒有多想。

“好。”朱常洵再次點點頭,輕擡腳步,先行向前走去,踏上門前回廊高出地面的幾級臺階,走進房門。

葉池挽和江抒後一步進去,與他一同在房內的圓桌旁圍坐開,看到滿桌的美食,頓時喜笑顏開,擡手拿起身旁的竹筷,從不遠處的細白瓷盤碟中夾起一根油炸檜,就要往自己面前的空碗裡放。

可筷子纔剛挪回一點兒,發覺兩人正看着自己,突然又覺得不妥,遂諂笑着向前傾了傾身子,將其放入斜對面的朱常洵的碗裡:“王爺姐夫,這是我特意讓郭小余做的油炸檜,他的手藝可比我們相府的廚子好太多了,你快嚐嚐。”

然後,又夾起一根放入江抒的碗中:“四姐,你也吃。”

她的一片盛情,朱常洵覺得不好辜負,擡手拿起身旁的筷子,正要去夾,卻見她又夾起一根來,舉到鼻前聞了聞,眯起眼眸道:“你們知道嘛,這油炸檜炸得其實是宋朝的秦檜,就是以莫須有的罪名害死抗金名將岳飛的那一個。我聽說啊,岳家和秦家從那時起就成了世仇,到現在,姓岳的都不肯同姓秦的結親……”

朱常洵聞聽此言,臉色頓時大變,用力將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別說了,本王不喜歡吃油炸檜!本王還有事,就先走了!”

道完,也不停留,迅速站起身來,甩甩手臂,大步向外面走去。

“真是莫名其妙,你又不姓秦!”望着他快速遠去的背影,葉池挽眉頭不由得一蹙。

她好心好意地拉他過來,還不是爲了增近他和四姐之間的感情,不領情也就算了,竟然還無緣無故地擺臉色給她看!

頓了頓,她擡起自己握着筷子的手,將那夾住的油炸檜舉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口:“哼,不吃我吃!”

“好了,別生氣了,他也許是心情不好。”江抒雖然覺得這個六妹並沒有說錯話,朱常洵這臉變得確實有些莫名其妙,但自己若附和這丫頭的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越燃越旺,只好出言相勸。

《》最新6章 第877章 怎麼好跟他去要

“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了,”葉池挽再次咬了一口那油炸檜,口齒不清地道,“以前覺得他豁達大度、氣韻非凡,沒想到都是騙人的,從今往後,我再也不喜歡他了!”

“可你現在是在人家的府上住着呢。”江抒立即好心地提醒道。

“……”葉池挽聞言不由一愣,旋即很有骨氣地開口,“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不再喜歡他了。”

“……好吧,”江抒無語地看她一眼,拿起身旁的筷子指向滿桌的美食,“他不吃,你就可以多吃一些了,還是有好處的。”

“這倒是不假,”葉池挽低頭看去,認同地點點頭,“四姐,待會兒我們上街吧。”

“做什麼?”江抒下意識地問。

“他得罪了我,我當然要花他點銀子解解氣了。”葉池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

“……”這也行?

江抒稍作沉默,表示擔憂地道:“可剛剛弄成了這樣,你怎麼好跟他去要?”

“去賬房支啊,”葉池挽小臉微微一揚,“我是他們王妃的妹妹,量他們也不敢不給!”

“……”終於看出她是有多不拿自己當外人了,江抒表情不由僵了僵,再次指了指滿桌的飯菜道,“還是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知道了,知道了,”見她並不拒絕,葉池挽面上轉而又浮出笑容,“四姐,你也吃——”

待到用過早飯,向雲茯苓打聽了王府賬房所在的位置後,葉池挽便拉着江抒直奔那裡而去,並獅子大開口地向賬房管事一要就是一百兩。

那賬房管事之前得到過朱常洵的吩咐,倘若王妃來提銀子的話,不必多問,直接給就好,他見江抒在旁,覺得這也應該是她的意思,便二話沒說,直接支給了她。

得到銀子之後,葉池挽自然在府中待不下去,直接拉着江抒出了門。

二人沿着王府與什剎海的前海之間的青石道一路西行,不久便就走了出去,進入與之相接的定府大街。

由於這日天氣晴好,比往常稍微暖和一些,街道上相對以往也熱鬧很多。

葉池挽這次帶江抒出來,本就是隨意閒逛的,沒有明確的目的,自是不急着前行,不時地停下來,在路邊攤上或者街道兩側林立的店鋪中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只要覺得順眼,便不顧江抒的反對,直接買下來。

於是不久之後,她的懷中便多出一摞大大小小的色彩豔麗的錦盒。

這個時候,方纔後悔出門的時候爲何沒有帶上屏淺,若是有那丫頭在的話,至少可以幫忙拿一些東西。

不過悔也晚了,這樣抱着又着實吃力,遂轉頭看向身旁在反對她隨便買東西無果之後撂下一句“買多了別找我拿”的江抒,有些可憐兮兮地開口:“四姐……”

江抒哪裡看不出她的意圖,側頭向着她的懷中瞥了一眼道:“我幫你分擔一些是沒問題,但你待會兒想吃東西的時候,確定還能騰出手來嗎?”

“……這倒是個問題,”葉池挽凝眸想了想,眼前一亮,“四姐,你等我一下。”

道完,不等江抒多說什麼,轉身向着迴路走去。

《》最新6章 878第878章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目送着她走遠,身影漸漸爲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轎所遮擋,江抒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正準備在附近隨便看看,來打發等她回來的這段時間,但才一轉頭,卻見一隊身着暗黃色飛魚服的錦衣衛軍士迎面走來——爲首的正是身爲錦衣衛巡城指揮使的朗莫。

緊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他的下屬,那錦衣衛百戶王曰乾。

因爲當日廣渠門失約一事,江抒對朗莫懷有心結,此時並不想見到他,掉頭就要走開。

但還沒走幾步,卻被大步追過來的王曰乾擡起手臂攔住。

“讓開——!”她的臉色不由一變,沉聲朝他吼道。

王曰乾並不爲其所動,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冷冷地盯着她。

江抒看他這個樣子,突然想到,這王曰乾是忠心於朗莫的,不會聽從自己,遂又轉身望向已經吩咐身後的錦衣衛軍士停下,獨自走過來的朗莫,眸底帶着幾分寒意。

朗莫走到近前,止住腳步,也凝眸望着她。

彼此對望了一陣,還是朗莫先行開口道:“這些天……你還好嗎?”

“我好不好與朗大人有什麼關係?!”江抒看他這副狀似關切的樣子,忍不住冷哼一聲,“既然當日失了約,又何必在這裡假裝關心!”

“你說什麼?”朗莫聞聽此言,只覺心頭一震。

江抒冷冷一笑,緊盯着他道:“那晚在廣渠門內,我在風雪中等你到半夜,你都沒來!你知道我是怎麼嫁進福王府的嗎?當晚我凍昏了過去,屏淺沒有辦法,只好叫開了附近客棧的門,僱了人家的馬車將我送回相府,等我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不得不嫁……是不是在你看來,你救過我兩次,我就應該被你如此耍弄?!”

“葉小姐,不是……”王曰乾聽了這話,心中極爲震驚,正要開口解釋,卻被對面朗莫一個眼神制止。

阻止了王曰乾,朗莫稍作沉吟,凝望着江抒,低聲開口:“對不起……”

“不需要!”江抒平生最恨被人愚弄,再次冷哼一聲,轉身推開擋在面前的王曰乾,大步向着葉池挽離開的方向走去。

“大人,看來卑職是錯怪她了,”等到她走遠,王曰乾沉默了一陣,緩步走到朗莫的身旁道,“大人在廣寧門等她,她卻在廣渠門等大人,想必是有人從中作梗。”

朗莫輕輕點點頭,凝眸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我就知道,她不是你說得那種人。”

“可大人爲何不讓卑職將實情說出來呢?這樣她會誤會大人的。”王曰乾眉頭不由一蹙。

朗莫轉頭看向他,緩緩搖搖頭道:“既然她已經進了福王府,我又何必再讓她爲我分心,她怎麼看我不重要,只要她以後能夠過得幸福。”

“大人……”

“走吧。”朗莫不等他多說,輕聲將他打斷,“近些天來一直在這邊巡視,就是爲了能夠再見她一面,要個說法,既然現在已經明白事情的原委了,此事就到此爲止吧。以後這邊街道就交給戴勝,我們去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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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879章 就是覺得解氣

這廂,江抒往回走了沒多遠,便看到空手返回的葉池挽。

見她腳步匆匆地走來,一副很急切的樣子,葉池挽有些不解地道:“四姐,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抒爲免被她看出什麼,忙搖搖頭,稍作沉默道:“對了,你不是去退東西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誰說我去退了,”葉池挽眨眨眼睛,“我把它們都送人了。”

“……”江抒聞言頓時無語,“花了那麼多銀子買了,到頭來卻兩手空空,你圖什麼?”

“圖開心啊!”葉池挽小臉得意地一揚,“誰讓那個福王得罪了我,花他的銀子,我就是覺得解氣!”

“……好吧,”強忍住心中的凌亂,江抒輕聲開口,“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自然是去吃好吃的了!”葉池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眯了眯眼眸道,“我聽說啊,南城的正陽門大街上新開了一家蜀菜館,裡面有一道菜,叫做魚香肉絲,可出名了,不如我們去嚐嚐。”

“現在?”江抒擡頭看了看天空只微微有些向南偏斜的太陽,質疑地看她一眼,“太早了點兒吧?”

“不算早了,”葉池挽擡手向着四圍指了指道,“今日街上人多熱鬧,我們可以邊走邊買些東西送人,這樣走到之後,時候也差不多了。”

說完,擡手拉起她的手:“四姐,我們走吧。”

“……也好。”江抒雖然對於她買東西送人的說法不太贊成,但她手中橫豎也只剩下幾十兩銀子,還要留下一部分用來吃東西,量是也不敢再用太多了,遂輕輕點點頭。

兩個人一路邊走邊停,到達那位於正陽門大街上的蜀菜館時,太陽已經移到了正南方,確實已經到了正午用午飯的時間,便直接走了進去。

然後,點了幾道對於前世經常吃到川菜的江抒來說稀鬆平常、對於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葉池挽來說卻十分稀罕的招牌菜,並邊吃邊一一做出評價。

待到吃完,從那蜀菜館出去之後,江抒原以爲這丫頭至此便算是已經玩夠了,沒想到,人家竟然又提出要去附近正西坊雲居寺衚衕的清徽園看戲,還不由分說地硬將她拉了過去。

如此折騰下來,待到返回王府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兩個人先後進了王府大門,沿着府院中潔淨蕭條的碎石小道向裡走了沒多遠,剛剛在附近的細竹環繞的假山旁轉了彎,卻見一襲純白直身、外罩淡青色白狐毛緣邊斗篷的朱常洵帶着怯羽迎面走來。

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斗篷上,江抒眼眸忍不住稍作停留。她記得,這朱常洵早上與葉池挽去她偕聚園的時候,披的還是白色的,現在竟然換了顏色。

這人還真是古怪,就算是再注意形象,也沒必要一日換兩次吧。

她身旁的葉池挽看到主僕二人,臉色則是立時一變,立即鬆開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走到朱常洵的跟前,也沒有停下來,只滿帶不滿地冷哼一聲,越過他繼續前行。

《》最新6章 第880章 也是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她這是怎麼了?”看出那丫頭對自己的敵意,朱常洵緩緩止住腳步,待到江抒走到近前,不解地問道。

“王爺早上剛對她發了火,這麼快就忘了?”江抒眉頭輕微一蹙,淡聲反問。

朱常洵聞言微怔,隨即想到什麼,眸光一動道:“這樣吧,你代本王向她道聲歉,就說本王當時心情不好,話重了些,請她見諒。”

“好,那江抒就先告辭了。”江抒朝着他擡擡手,大步向着葉池挽離開的方向走去。

可沒走多遠,突然又覺得有些奇怪,他早上就只沉着臉色說了句不喜歡吃油炸檜,然後便甩手離開了,並沒有說什麼重話啊。

正想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他溫潤清凌的聲音:“明日就是奉華夫人舉辦賞梅宴的日子了,到時本王讓怯羽送你過去。”

“謝王爺。”江抒微微止步,轉頭看向他道。

朱常洵緩緩衝她擺擺手:“明日還要早起,回去早些歇着吧。”

“嗯。”江抒點頭答應一聲,回身繼續向前走去。

“王爺,一定是那秦桑中出來的時候被葉六小姐撞見了,他對人家說了什麼重話。”待到她走遠,一旁的怯羽忍不住開口道。

“桑中他脾性一向比本王都好,能夠惹得他發火,這六姑娘想必也是觸碰到他的底線了。”朱常洵搖頭輕嘆一聲。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怯羽有些擔憂地道,“這葉六小姐倒沒什麼,可王妃看上去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那秦桑中若是經常出現的話,她遲早會發現他和王爺其實是兩個人,發現王爺有替身的事情。”

“這件事……本王本來也沒想瞞她。”朱常洵轉頭看向他,淡聲回道。

大婚後的第二天早上,他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便是打算帶她去見秦桑中的。當時覺得只要對她坦誠相待,她應該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不曾想那個計劃卻被突然到來的朱軒嬈和鄭清圓打斷。後來兩個人離開,他卻又被父皇召進了宮,商議對抗建州女真的事情。而晚上回去後,還未來得及提及此事,便見她毫不掩飾地排斥自己,質疑自己娶她的目的,還要與自己商議什麼互利雙贏的事情……

“那王爺爲何又沒說?”怯羽並不知道那晚所發生的一切,有些不解地問道。

朱常洵對於此事並不想多言,擺擺手道:“也沒有什麼,就是突然又想到,她纔剛進王府,心未必是向着本王的,還是暫且不讓她知道爲好。這樣吧,晚些時候,你叫桑中到本王的書房去一趟,就說本王有話要跟他說。”

“是。”怯羽向着他擡擡手,恭敬地答應道。

當晚,回到偕聚園,用過屏淺她們準備的晚飯,在庭院中隨意轉了轉,江抒便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天氣突然轉冷了許多,不過由於要去參加奉華夫人的賞梅宴,她還是特意起了個大早,在屏淺幾人的侍候下梳洗完畢,用過早飯,又在頭上戴上了用以保暖的白色貂皮臥兔,便帶着屏淺、綠萼梅和隨意準備的貴重但無特色的禮品出了門。

原本她是打算除了屏淺之外,另一個帶雲茯苓的,但還未吩咐下去,卻偶然聽說綠萼梅原本出身大戶人家,早年琴棋書畫、女工歌舞皆有涉獵,只因家道中落,才輾轉流落到福王府爲婢。

她覺得這次前去蘇家赴宴,少不了會被爲難展示才藝之類的,身邊有個多才多藝的,總不失爲一件好事,便又改注意帶了她。

《》最新6章 第881章 並沒眼前的盛景

主僕三人出了王府大門,怯羽已經備好了馬車在門外等候。

看到她們出來,立即大步迎了上來,恭敬有禮地朝着走在前面的江抒一抱拳道:“王妃。”

“不必多禮,”江抒緩緩衝他擺擺手,想到什麼,眸光一動,“這幾天和羅新住在一起,還習慣嗎?”

她原以爲這兩個人同處一個屋檐下,一定會鬧出什麼亂子來,沒想到幾天下來,竟然相安無事——至少是沒有二人動手的消息傳入她的耳中。

怯羽雖然身爲習武之人,一向粗枝大葉一些,但聽她此問,還是聽出了她是在擔心自己會找那個羅新的麻煩,略一遲疑道:“還好。”

“那就好,”江抒淡淡扯扯脣角,向着不遠處的馬車看了一眼道,“走吧。”

“王妃請——”怯羽立即擡手朝她做個請的姿勢。

由於這次朱常洵不與同行,走到車前,在屏淺和綠萼梅的攙扶下上車之後,江抒便讓二人一同坐進了車廂。

那日蘇苑所說的別院並不是單獨的別居,昨晚江抒曾向雲茯苓、金櫻子她們打聽了一下,得知那是在蘇府府院的基礎上向西擴建出的一個庭院,與蘇府只有一牆之隔,通往別院的唯一的院門便建於那道牆上。

也正因此,前去別院,就是前去蘇府。

於是,等三人坐好之後,怯羽便駕車直奔位於城西朝天宮西坊椿樹衚衕的蘇府而去。

因爲這日天氣格外寒冷,外面少有行人,馬車得以暢通無阻,如此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蘇府便就到了。

待到屏淺和綠萼梅先行下了車,在她們的攙扶下從車上下來,江抒便看到不遠處肅穆的黑漆大門前,不時地有停下的車轎,來往的行人,以及不斷進入的賓客。

吩咐怯羽在外面等候,讓屏淺從車上取了禮品,江抒就帶着她與綠萼梅不急不緩地走向那黑漆大門。

然後,向着那在門口迎客的蘇府管家表明身份,並讓屏淺將帶來的禮品交給他。

奉華夫人舉辦這次賞梅宴,並不是出於本意,而是禁不住女兒的懇求,才答應的。雖然她並不知道蘇苑要辦這場賞梅宴的用意,但覺得府中收入來源也不算多,藉此收些禮品,也不失爲一件好事,便命管家將每位客人帶來的禮品都記上,並表示倘若收得超出辦這次宴會花費的兩倍的話,便會提出超出部分的兩成發放給他們。

那管家一看她們禮品盒子端方精緻,便知裡面定是價值不菲的東西,立即熱情地請她們進去,並派了一個家丁爲她們帶路。

在那家丁的引領下,過了門內不遠處的照壁,繞過幾條碎石小道,穿過幾道曲折長廊,經由位於府院西北方向的別院的門進去,不久之後,便就到了那片設宴的梅林附近。

此時,林中分開種植的白梅、紅梅都已經開到全盛,一樹樹,一枝枝,繁繁複復地簇擁在一起,一派繁盛熱鬧。

江抒雖然七日前與鄭清圓和朱軒妤在景山也看到了大片的梅樹,但當時花纔剛剛開,大部分都是花骨朵兒,並沒眼前的盛景。因此,駐足觀望了片刻,方纔吩咐那家丁不必帶路,領着屏淺和綠萼梅沿着林間小道向裡面走去。

《》最新6章 第882章 不是每個人的記性都那麼好

不多時,曲折蜿蜒的小道便已經到了盡頭,前面豁然開朗,一片大約南北四五丈長、東西兩三丈寬的空地呈現在主僕三人的眼前,便是所謂的設宴的地方。

其間席位的設置與當初壽陽長公主府的賞荷宴有些相似,都是北邊部分有一座約莫二尺來高的方形臺子,臺下兩排長長的坐席分列在東西兩側。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已經到了,受邀前來的多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千金,並且以未出閣的千金貴女居多,個個打扮的光鮮亮麗,私底下唯恐被別人給比下去,但面上卻不露分毫,有的已經就坐,有些則有說有笑地扎堆聚在一起閒聊着。

身爲蘇府小姐的蘇苑也正在與幾個精裝細扮的千金閨秀圍站在小道的附近低聲說着什麼,看到主僕三人到來,立即與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擡腳迎了上去:“葉小姐……哦,不對,我差點兒忘了,現在應該叫你福王妃纔是。”

“無妨,”江抒淡淡一笑,不介意地擺擺手,“畢竟不是每個人的記性都那麼好。”

蘇苑聞聽此言,臉色不由一變,不過礙於對方的身份,以及這次請她來的目的,最終還是將心頭的火氣生生壓下了,擡手朝着她做個請的姿勢道:“王妃能來,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王妃快快請入席。”

“蘇小姐客氣了,蘇小姐請——”江抒眸光微動,也伸手朝着她做個請的姿勢。

那言行,那動作,叫一個落落大方。

接下來,兩個人便虛情假意地相互相讓着朝着不遠處的席位走去。

屏淺與綠萼梅身爲江抒的隨身侍女,則緊隨其後跟上。

“見過福王妃。”在蘇苑的指引下,剛剛走到位於西側坐席上首的席位前,還未來得及坐下,已經就坐的衆人突然齊齊起身,向她擡手行禮。

那些聚在一起閒聊的聞聽此言,也紛紛朝着席位圍攏過來,向着她的方向擡擡手,低聲附和。

江抒朝着她們望了一眼,生面孔居多,在什剎海後海的畫舫上、壽陽長公主府的賞荷宴上見過一兩面的也有不少,但與她交好的朱軒嬈、鄭清圓、于靖容、趙曼青等人,卻一個也沒在場。

她的眼眸不由眯了起來,什麼賞梅宴,看來,今日這場宴會,十有八九是場針對自己的鴻門宴。

不過,來都來了,再是鴻門宴,也要面對,江抒微微頓了頓,面含淺笑地朝着衆人擺擺手:“衆位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如今我既已受邀前來參加奉華夫人的賞梅宴,便不是什麼王妃,只是一個普通的客人,衆位只把我當成……”

這話尚未說完,突然注意到正對面東側坐席上的唯一沒有起身的太子妃郭盈玉,眸光一動:“原來皇嫂也來了,江抒見過皇嫂。”

“弟妹不必多禮,”郭盈玉不鹹不淡地道了句,轉頭看向衆人道,“既然福王妃都這樣說了,衆位快請坐吧。”

“謝太子妃,謝福王妃。”衆人齊齊答應一聲,各自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江抒自是與衆人一同就坐的,整頓衣衫坐好之後,才發現身前桌案上的擺設——一個紅梅盆景,一隻紫砂茶壺,一隻紫砂茶杯,外加一套文房四寶。

再看衆人面前的桌案上,也皆是如此。

她的表情不由僵了僵,目的竟然這麼明顯,這是讓她作詩,還是讓她作畫?

《》最新6章 第883章 還是很有差別的

就在江抒心有腹誹之際,陸續前來的客人不曾間斷,與蘇苑賓主之間相互見過禮,又拜見過身爲太子妃的郭盈玉和身爲福王妃的她之後,紛紛入席就坐。

如此,沒過多久,席間所有的席位便就坐滿了。

而自從坐滿之後,便沒有再行過來的客人,也就是說——既沒有不速之客,也沒有爽約的人。

江抒眼眸忍不住眯了眯,看來,這奉華夫人在京城還是有些威望的。

也是了,誰叫人家是當今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身爲蘇府小姐的蘇苑就坐在太子妃郭盈玉的旁邊,由於位置靠前,只需微微偏頭,便可以一覽整個宴席的全貌。

她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側對面的江抒,向着衆人一擡手道:“蘇苑在此感謝衆位夫人、小姐都能來,家母身有不適,今日的賞梅宴就由我來主持。如今衆位都已到齊,宴會就開始吧。”

她此言一出,便立即有一隊身着青襖藍裙的侍女端着造型精緻的點心拼盤進來,一一擺放在每位客人的面前,然後屈身退下。

在這等待的過程中,席間已有人按耐不住,開口提議道:“蘇小姐,那就快請出題吧。”

出題?出什麼題?

江抒聞聽此言,轉頭看向在座的衆人,見她們一個個都面含期待地看着蘇苑,心頭不由一沉。

敢情這裡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一早就知道這賞梅宴的具體流程。

蘇苑目光再次不着聲色地劃過江抒的臉,又與之前那幾個與她圍站在一起說着什麼的千金閨秀互相對看一眼,頓了頓道:“今年梅花比往年都要開得早一些,又開得如此繁盛,想必是個吉兆,就以梅爲題吧。”

“好,那我便來賦這第一首。”她這話音方落,坐在西側坐席中間位置的一個粉襖藍裙、外罩大紅色白狐毛緣邊斗篷的女子首先自告奮勇地開了口。

江抒轉頭向那邊看去,卻見是大半年前在什剎海後海的畫舫上,那個嫌棄李慕白以“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接龍朱常潤的“也無風雨也無晴”,讓她沒能用“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來接的少女。

“何小姐,請——”蘇苑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筆墨紙硯。

少女含笑點點頭,略一思索,擡手提筆,飽蘸墨汁,在面前的宣紙上迅速揮灑起來。

揮完之後,交到候在一旁的蘇府家丁的手中:“勞煩掛起來吧。”

那家丁恭敬地答應聲是,接下她手中賦了詩的宣紙,快步走到宴席北邊的二尺高臺前,沿着那邊的臺階上去,將其夾在橫貫高臺的繩索上。

這一掛好之後,詩的內容便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了衆人的眼前,那是一首五言絕句,名曰《早梅》,其內容爲:“今冬更早發,獨自不疑寒。畏落衆花後,無人別意看”。

“‘獨自不疑寒’,好一句‘獨自不疑寒’!”立即有人開口讚揚。

江抒聞聲側頭看去,見其餘衆人面上也皆是讚賞之色,不由將目光又移向了那首詩。

雖然這詩看上去還算不錯,但是比起王安石、王冕那些比較出名的寫梅詩還是很有差別的,也不至於這麼驚豔吧?

《》最新6章 第884章 暫時還沒想好

然而,偏偏地,一衆人就是驚豔外加驚歎了好一陣子。

待到驚歎的聲息平復過後,蘇苑眸光微動,淡笑着看向衆人道:“不知哪位夫人、小姐願意賦這第二首?”

“我來吧。”位於東側席位上的一個身披深紫色斗篷、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子淡笑着開口道。

“好,陶小姐請——”蘇苑也向着她擡擡手。

女子笑着點了下頭,稍作沉默,提筆在面前的宣紙上寫了起來。

而在此際,那負責懸掛帶有詩作詞作的宣紙的家丁已經繞道她的那邊。

寫完之後,那女子將宣紙交到他的手中,和之前那少女說了類似的話:“勞煩幫忙掛起來。”

家丁有禮地答應一聲,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帶字的宣紙,再次快步走到宴席北邊的高臺前,沿着這一邊的臺階上去,將其夾在與之前那少女緊挨着的位置。

那是一首詞作,名曰《卜算子·詠梅》,其內容爲:“無奈傲霜雪,且喜春來早。不歷一番寒徹骨,怎得獨逍遙。意引羣芳舞,相隨寒風笑。殘照千紅滿庭芳,已過萬重俏”。

這首詞比起之前那少女的詩,絲毫不見遜色,自然又是迎來一片讚賞。

接下來,便是第三個,第四個……

江抒不會吟詩賦詞,自然不去主動參與,只低聲吩咐綠萼梅幫她想一首以做備用,然後便漫不經心地聽着看着。

如此往復下來,不覺已到晌午時分。

望着附近二尺高臺所懸的繩索之上隨風呼啦作響的宣紙,想着席間還有將近半數的人沒有作,並且都一個接一個的踊躍參與着,可能在午宴開始之前輪不到自己了,而在午宴結束之後,自己可以找個藉口先行離開,江抒不禁鬆了口氣。

然而,這一口氣纔鬆下來,那剛剛作完一首詞聽過衆人品評的桃紅色斗篷的女子突然轉頭看向蘇苑道:“蘇小姐,太子妃殿下都已經當仁不讓地作過詩了,福王妃卻太過謙讓,一直都不與我們爭先後,這眼看着就要晌午了,我們總不能讓她等到下午再作,不如下一個就請她來吧。”

“是啊,不然我們會被笑話不識禮數的。”她這話音落下,立即有人開口表示認同。

江抒聞言轉頭看向二人,發現她們都是自己剛到的時候所看到的與蘇苑圍站在一起的那幾個人中的,心知這是打定主意要爲難自己了,臉色不由變了變。

正想如何推脫過去,但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便不意外地聽到蘇苑開口:“說得倒也是,是我太過粗心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道完,轉頭看向江抒:“王妃,接下來就請你來作吧。”

江抒看她這副狀似歉疚的樣子,臉色不禁更加難看,微微側頭,悄悄扯了扯站於她身後的綠萼梅的衣襟。

對方則一臉歉疚地衝着她搖搖頭。

她就只會琴棋書畫、女工歌舞,根本不會吟詩賦詞。

之前王妃只是轉頭交代了她一聲,就回過身去了,她也沒有機會澄清這一點。

江抒看她這樣,面上表情不由得僵了僵,又悄悄回過頭,看了衆人一眼,將目光移向側對面的蘇苑,半真半假地推辭道:“還是請衆位先作吧,我暫時還沒想好。”

《》最新6章 第885章 憑什麼配得上他

“你還是不要再自謙了,這整個京城之中,誰人不知你葉江抒有膽有識有才有貌呀,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連首詩都想不好!”對面的太子妃郭盈玉聞聽此言,立即毫不客氣地道。

江抒轉頭對上她犀利的目光,心中瞬間明清明,原來她也是蘇苑找來的幫手。

想想也是,她是太子朱常洛的正妃,如今朱常洛又將要過繼到王皇后的名下,而這蘇苑是王皇后的親外甥女,她自然有理由幫她對付自己。

更何況,一直以來,她又認爲自己是她將來通往皇后之位的最大的威脅。

不過,讓自己作出詩來,實在是不太可能,而腦子裡耳熟能詳的寫梅詩詞,像什麼“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什麼“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什麼“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什麼“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不是唐人的,就是宋人的,最遲也是元人的,倘若拿來借用的話,一出口就會被識穿。

而在這大明之後的寫梅的詩詞中,她所知道的,就只有……

江抒纔剛剛想到,卻聽對面席位中的一個湖藍色斗篷的女子開口道:“王妃當初在壽陽長公主府的賞荷宴上所作出的那首《卜算子·詠梅》可當真是驚才絕豔,相信王妃還能做出一首與那首水平相當的詩詞來。”

江抒聞聽臉色瞬時一變,這話擱在這裡,就是那首《卜算子·詠梅》不能再拿來用一遍了,而且新作出的也不能比那個水平差……

如此的話,即便她能胡謅出幾句也是不行了,怎麼辦呢?

“王妃怎麼還不作?”見她低頭望着面前桌案上的宣紙,遲遲不去動手提筆,坐在那湖藍色斗篷女子旁邊的絳紫色斗篷的女子猜想她是做不出了,語帶刻薄地道,“從蘇小姐出題開始,到現在已有兩個時辰,這可不是暫時沒想好這麼簡單,王妃莫不是……江郎才盡了?”

“鄭小姐此言差矣,”立即有人接口道,“人家江郎在才盡的時候,只是作出的詩文比以往略遜了一籌,可不是根本就做不出來。”

“程小姐說得不錯,”坐於她對面的海棠紅斗篷的女子挑釁地看了江抒一眼道,“這一開始驚才絕豔了一把,後來卻什麼也作不出,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首驚才絕豔的詞作根本就不是出自她的手筆,說不準是從哪裡看來的,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我說呢,一個開始一無是處的廢物,怎麼突然就變得驚才絕豔了,原來是這個緣故。”她身旁的外罩秋香色斗篷的女子馬上點頭表示恍然大悟。

“葉江抒,你以爲憑藉欺騙的手段,坐上福王妃的位置,就很了不起嘛!”旁邊的一個年歲上略小一些的鵝黃色斗篷的少女聞聽此言,馬上朝着江抒質問,“你這種人,憑什麼配得上他?!”

頓了頓,見她不說話,又接着道:“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我們已經發現了你的真面目,福王殿下也會很快就知道,你就等着被打入冷院自生自滅吧!”

“就是——!”

“就是——!!”

“就是——!!!”

……

之前開口的那幾個女子紛紛出言附和。

江抒聽着她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瞬間明白了她們爲何會配合蘇苑爲難自己了——原來是一羣朱常洵的傾慕者。

《》最新6章 第886章 是不是太貪心了

“你們胡說什麼!”不等江抒自己開口辯駁,站於她身後的屏淺聽不下去了,立即上前維護道,“我家小姐幾時憑着欺騙的手段,坐上福王妃的位置了,她與王爺的婚事,可是皇上欽定的!”

“誰不知道,福王殿下起初並不願娶她,倘若他不願意,皇上也勉強不了!”之前那個外罩海棠紅斗篷的女子忍不住冷哼一聲。

“正因如此,更能說明我家小姐是憑才華讓王爺改了主意,你們憑什麼說她配不上王爺!”屏淺毫不畏懼地瞪視着她。

“她若真有才華,她怎麼會連首詩都做不出來!”最先出言發難的絳紫色斗篷的女子挑釁地看向江抒。

“誰說的,我家小姐她只是……”屏淺還想再爲江抒辯解,卻被她擡手攔住。

制止了屏淺,江抒定定地望向那女子,沉聲道:“倘若我今日作不出詩詞來,你們就會認定當初那首《卜算子·詠梅》不是我所作,認爲我配不上王爺,是麼?”

“沒錯——!”那女子不假思索,答得果斷。

江抒再看席間其餘衆人,除了這幾個咄咄逼人的之外,太子妃郭盈玉和蘇苑皆是一副看戲的姿態,而除此之外的多數不爲難自己的人,除了冷眼旁觀的,就是好奇接下來的劇情會怎樣進展的,沒有一個人出來爲自己說話。

也是了,這與自己交好的,一個也不在……

不過,雖然那首《卜算子·詠梅》確實不是自己所作,但倘若就此默認了,不出明日,這整個京城便又會傳出自己無才便是德了,甚至之前“懦弱無能的廢物”的稱號也會重出江湖,再加上一個欺隱瞞騙,自己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江抒雖然不在乎會被朱常洵怎麼看,但她在乎名聲,可不願成爲坊間廣爲流傳的笑柄。

見她沉默,那幾個爲難她的人更加認定她是作不出來了,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緊逼着道:“怎麼?王妃這時候還是沒想好嗎?”

“這不是在想着嘛!”江抒冷冷橫她一眼,擡手拿起右手邊筆架上的羊毫,向着旁邊的硯臺沾去。

而後,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之際,腦中突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的眼前不由一亮,迅速提起筆來,在面前的宣紙上由右到左提按從容地揮下幾列過去已經練好的這個時代所使用的繁體字,交給那已經在自己身後等了一陣的負責懸掛帶有詩作詞作的宣紙的家丁。

那家丁接下之後,立即快步走上附近的高臺,將那宣紙夾在繩索的空餘處。

家丁離開,字跡秀雅的一首七言絕句便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了衆人的面眼前:寫梅未必合時宜,莫怪花前落墨遲。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兩三枝。

這是清朝揚州八怪之一的李方膺的《梅花》,她前世上高中的時候曾見到過,甚至因爲喜歡多讀成誦,後來不再接觸,便忘了,沒想到此時被逼到絕境,竟豁然開朗地想了起來。

那些等着看她出醜的人看罷之後,皆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其餘衆人也是面露震驚之色。

之前她們所有人作過的無論是詩還是詞,在水準上沒有一首能夠與這個相提並論。

甚至相較於她過去在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上所作的那首《卜算子·詠梅》,也絲毫不見遜色。

震撼過後,那方纔爲難她的幾人心中仍有不甘,其中一人酸裡酸氣地挑刺道:“哼,賞心只有一枝便好,王妃卻要兩三枝,是不是太貪心了?”

《》最新6章 第887章 難道看着像假的嗎

“本王妃貪不貪心,不勞你來過問,‘觸目橫斜千萬朵’當中,有你的一朵!”江抒毫不客氣地回了句,用力將手中的羊毫摔在桌案上,任由其將上面的宣紙、盆景、點心濺污,冷冷看向斜對面的蘇苑,“蘇小姐,告辭——!”

道完,也不等她開口,起身看向身後的屏淺和綠萼梅:“我們走——!”

“是。”二人本也看不慣這些人這麼爲難她們家王妃,齊齊答應一聲,隨着她向外面走去。

“葉江抒,你站住,你憑什麼說我是不入眼的!”剛剛踏入過來時所走的那條小道,身後傳來那女子慢了半拍的氣憤的聲音。

江抒聽聞,心道還算有點兒聰明,能夠猜出自己故意將她排除在賞心的兩三枝之外的暗含,不過卻沒有理會,腳步也沒停一下地繼續前行。

待到出了蘇府大門,走到他們的馬車所停的位置,也不顧怯羽疑惑的神情,直接帶着屏淺和綠萼梅上了車,吩咐他回府。

怯羽雖然不解她爲何會中途離席,但看她臉色不是太好,屏淺和綠萼梅也皆是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便識趣地沒有多問,恭敬地答應一聲,駕車前行。

馬車抵達王府,從車上下來之後,江抒便直奔自己那位於後院的偕聚園。然後命雲茯苓去爲她找來了些詩書,坐在房間外室的炭爐邊翻看起來。

來到這個時代短短大半年的時間,這宴那宴已經參加過好幾次,基本上都需要吟詩賦詞,至少也得背詩誦詞,她前世雖然學過一些詩詞,但終究是有限的,要想以後不這麼被動,就必須得多學些此類東西。

這一看,就是整整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甚至連晚飯都沒吃,直到內室妝臺上的自鳴鐘響過亥時的整點奏樂報時聲,方纔洗漱睡下。

次日天一亮,她就又不顧天氣的嚴寒起來,梳洗完畢,用過早飯後,便坐在那燃燒的炭爐邊繼續拿着一冊詩集翻看。

因爲看得專注,以至於有人進來都沒有察覺到,便聽到一個柔潤清凌的聲音在頭頂驟然響起:“怎麼?真得在研讀詩書?”

聽出是朱常洵的聲音,江抒雙手不由一頓,不過卻沒有理會,目光仍然盯着手中的詩集。

“本王聽說,王妃昨日從蘇府回來後,便命人找來了詩書研讀。”頓了頓,等不到她的回答,朱常洵爲他剛剛的一問作出解釋。

“難道王爺看着像假的嗎?”江抒倏然擡起頭,冷冷地盯着他。

昨日在奉華夫人的賞梅宴上,因爲這個人的緣故,而被各種刁難的事情,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清清楚楚。

朱常洵已經聽聞了昨日蘇府中所發生的事情,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介意她冷淡的語氣,目光不動聲色地劃過她手中書卷的封皮,輕輕扯扯脣角:“在看哪一篇?”

“唐人盧照鄰的《長安古意》,”江抒合上手中的詩集,站起身來,咬牙道,“看到了其中的一聯,讓我想到了王爺。”

“哦?”朱常洵眸光一動,略一思索,向前兩步,湊到她的耳邊,薄脣輕啓道,“本王知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最新6章 第888章 怎麼會是這種意思

“纔不是——!”江抒迅速後退兩步,冷冷橫他一眼。

“那是什麼?”朱常洵有些好奇。

“‘百尺遊絲爭繞樹,一羣嬌鳥共啼花’,”江抒緊盯着他道,“你知道嘛,你就是那樹,那花!”

“本王怎麼是那樹、那花了?”朱常洵面露不解之色。

“被那麼多的鶯鶯燕燕傾慕着、迷戀着,還不是樹和花麼?”再次想到昨日爲難她的那些人,江抒忍不住冷哼一聲。

“所以,那‘百尺遊絲’和‘一羣嬌鳥’就是你口中的鶯鶯燕燕?”朱常洵頓覺有些好笑。

“難道不是麼?”江抒冷聲反問。

在她看來,這聯詩描寫的就是唐朝繁華地帶的秦樓楚館,“百尺遊絲”和“一羣嬌鳥”都是指得裡面的青樓女子,而那“樹”和“花”則是指從那門前經過的男子。

雖然用這個來指代朱常洵和那幾個針對自己的女子有些不太厚道,可誰讓他們得罪了自己。

“你吃醋了?”看她這副賭氣的樣子,朱常洵眼眸不由一眯。

“纔沒有!”江抒眉頭一擰道,“跟她們那種人,不至於——!”

“這倒也是……”朱常洵略一沉吟,表示認同地點點頭,側頭看向隨他進來的木蝴蝶道,“木蝴蝶,把這聯詩的大意解釋給你們家王妃聽一下吧,她理解的好像有些不對。”

“是,”木蝴蝶恭謹地答應一聲,向前兩步,看向江抒道,“王妃,這聯詩說得是城中飄搖着的蟲絲有百尺長,都繞在了樹上,一羣嬌小的鳥雀一起朝着繁鬱的花啼叫,旨在說明長安城的古老。”

“……”江抒聞聽此言,表情不由一僵。

怎麼會是這種意思!

這“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都有了,難道這《長安古意》不是一篇濃詞豔詩?

“好了,不說這個了,”看出她的驚愕,心知她是確實沒能理解那聯詩的含義,朱常洵也無意揭她短處,輕咳一聲,擺擺手示意木蝴蝶先下去,轉移話題道,“賞心,爲何要有兩三枝?”

江抒聞言一愣,隨後纔想到他說得是自己昨日在奉華夫人的賞梅宴上所寫下的那首詩,頓了頓道:“那王爺認爲該有幾枝?”

“真正賞心的,一枝足矣,這兩三枝,確有貪心之嫌。”朱常洵凝眸望着她道。

“王爺此言差異,”江抒淡聲反駁,“倘若只有一枝的話,當那一枝失去的時候,便會失去全部。若是兩三枝,失去一枝,還會有一兩枝,纔不至於讓人感到絕望。”

“說得好似有幾分道理,”朱常洵凝眸沉默了片刻,微微斂斂神色,對上她的眼眸道,“那這兩三枝當中,有沒有一枝是本王?”

“王爺胡說什麼,王爺又不是梅花!”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江抒只覺心頭一緊。

“昨日的喬家小姐,她也不是梅花,她爲何是‘觸目橫斜千萬朵’之中的一朵?”朱常洵眸光微動,輕聲反問道。

“……”江抒雖然不驚訝他會知道昨日的事情,臉色還是忍不住一變,“那只是……”

“無論如何,其中的一枝,必須得留給本王,”朱常洵不等她解釋,開口將她打斷,柔和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有,另外的一兩枝,除了你父親葉向高之外,不準是男人,就連你大哥葉成宣也不行。”

《》最新6章 第889章 決不會再心有所念

“王爺——”

江抒眉頭不由得再次一蹙,本想向他澄清那詩句並沒有那麼深的含義,卻被他再次打斷:“本王知道,兩三枝,就是你心裡的兩三個位置,你一時可以無法接受本王,但你該試着給本王一個機會。”

“王爺,我們是合作的關係。”江抒早已認定他娶自己別有居心,不想聽他提及此事,忙着提醒道。

“現在是這樣,但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朱常洵定定地凝視着她,“本王今日前來,就是爲了要你的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江抒下意識地問。

朱常洵稍作沉默,神情嚴肅地望着她道:“如果你的心裡沒有本王,也不準有別人。”

昨日他因事出城,到了天黑纔回來,路上聽到有人議論她所作的那首詩的末句——“賞心只有兩三枝”,心中無端地生出一種不安。但因答應了不勉強她,怕晚上過來,她再認爲自己言而無信,回府之後才生生忍了一晚,待到今日一大早前來。

“王爺是怕我做出什麼逾越的事情,損了您福王殿下的名聲吧。”江抒眼中立時劃過一抹了然之色。

朱常洵看着她那副自認爲洞察了一切的自信模樣,脣畔不由溢出一抹苦澀笑容,不過轉瞬又消失不見:“你願意這麼想就這麼想吧,敢不敢向本王承諾?”

“……有什麼不敢。”江抒略一遲疑,握着書卷的雙手微微緊了幾分。

雖然她之前是對朗莫有些上心,但那朗莫既然臨了失約,有負於她,她便決不會再對他心有所念。而除此之外,也確實沒有其他人能夠入得了她的眼。

“如若有違,該當如何?”朱常洵不知她心中所想,緊接着道。

“任憑王爺處置。”江抒回得毫不遲疑。

“好,”朱常洵滿意地點點頭,“但願王妃能夠時刻謹記。”

“王爺請放心,江抒必當銘記於心,”江抒立即朝着他擡擡手,“江抒還要研讀詩詞,王爺是不是可以請回了?”

“好,本王這就走。”心知自己在她這裡是不受歡迎的,朱常洵強壓住心底地苦澀,輕聲道了句,轉身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突然又想到什麼,回過身來看向她:“再過幾日就到年關了,六姑娘不宜再住在府上,本王明日便命人送她回去,你若有什麼想要跟她說得,就去看看她吧。”

“是,”江抒點頭答應一聲,“王爺慢走——”

朱常洵目光在她平靜的接近於淡漠的清麗面容上稍作停留,沒有再說什麼,回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江抒望着他踏出房門,走下回廊的臺階,修長的背影漸行漸遠,方纔在原處坐下,繼續翻閱手中的詩集。

那《長安古意》是她昨日所看的,此時翻開的一頁是一首七言律詩,在朱常洵來到的時候她已經看完,便直接翻了過去。

接下來的是一首五言絕句,名爲《早梅》,其詩曰:“迎春故早發,獨自不疑寒。畏落衆花後,無人別意看”。

這首詩的作者署名爲南朝謝燮,她確定以往從未看到過這個詩人的詩,卻偏偏覺得內容有些眼熟,仔細一想,恍然驚覺昨日那個第一個作詩的被稱爲何小姐的少女所作的,便與這個極爲近似,只不過她的首句是“今冬更早發”,這首爲“迎春故早發”,後面三句完全一樣。

在心中將兩個人的詩分別默唸了一遍,江抒不禁有些震驚,這不是借用麼?這個何小姐也太大膽了吧,自己至少還會去找後人的來借,她竟然前人的也敢用,也不怕被識破。

但更讓人無語的是,賞梅宴上那麼一大羣人,竟然沒有一個看出來的,一個個的還好意思裝作一副博覽羣書、才華出衆的樣子……

《》最新6章 第890章 把本王置於何地

不過,如此的話,對於她來說倒不失爲一件好事,別人都不知道,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就叫做把柄。

那個何小姐,幸而昨日針對自己的人沒有她,不然她馬上就給她捅出去,看她不身敗名裂。

但即便她並沒有得罪自己,她也不打算讓此事就此揭過,倘若以後有需要,完全可以拿來利用一把。

因爲這一發現,江抒的心中有些不太平靜,也無心繼續翻閱手中的詩集,便將那一頁折了起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起身向外面走去。

此時,屏淺正好手提食盒迎面走來,看到剛剛踏出房門的她,眼中不由出現一抹疑惑之色:“小姐,這外面天寒地凍的,你這是要去哪裡?”

“王爺說年關要到了,六妹她不宜再住在王府,明日就要送她回去,隨我去看看她吧。”江抒說着,擡腳走下回廊的臺階。

“是,”屏淺點頭答應一聲,朝着她舉了舉手中的食盒,“小姐請稍候片刻,奴婢去把點心放進房中。”

“不用了,”江抒擺擺手,走到她的身旁,越過她向前走去,“六妹她愛吃,給她帶過去吧。”

“是。”屏淺再次點點頭,轉身隨上她的腳步。

主僕二人不疾不徐地出了偕聚園,沿着府院中曲曲折折的碎石小道直奔葉池挽所住的慎硯閣,但還未走到附近,突然遠遠地瞧見她一襲藍襖黃裙,外罩淡青色白狐毛緣邊斗篷,頭戴白色貂皮臥兔,手提暗紅色竹編食盒,從斜對面的另一條小道上走來,蹦跳哼唱着走向慎硯閣的院門。

“六小……”屏淺剛想開口去叫她,卻被江抒擡手攔住。

看着那丫頭進了院門,江抒方纔帶着屏淺進去。

剛剛走到位於院子最裡面的那排主房附近,突然聽到最中間的正房內傳出她詫異的聲音:“朱常浩,你怎麼會在這裡?”

主僕二人聞聲對看一眼,再向前靠近一些,果然見一襲深藍色灰狐毛緣邊斗篷的朱常浩坐在房間外室的圓桌旁。

側面的角度,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似是帶着幾分沉鬱。

“你這是做什麼?”頓了頓,等不到他的迴應,葉池挽蹙着眉頭道。

“本王生氣了,你沒看出來嘛!”朱常浩倏然擡頭,冷冷地瞥她一眼。

“……要生到外面生去,別在我屋裡——!”葉池挽忍不住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食盒重重地蹾在他對面的桌子上。

“本王爲什麼要到外面,”朱常浩也隨之哼了一聲,“本王就是特意到這裡,生氣給你看的!”

“我怎麼得罪你了?”葉池挽眉頭不由得再次一蹙。

“你說怎麼得罪了!”朱常浩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沉聲道,“當日在壽陽姑姑的賞荷宴上,本王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葉相國答應了要將你許給本王,你竟然還天天跑去廚房跟那個郭小余混在一起,你把本王置於何地?!”

“我早就說了,我問過了我爹,他並沒有答應你!”葉池挽怒目瞪着他道。

“就算是這樣,難道在你眼裡,本王堂堂裂土封王的王爺,還比不上他一個小小的廚子?”朱常浩聞聽臉色不由一變。

早前她傾慕冉興讓,接着又對文震亨有好感,也就算了,畢竟他們都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子。沒想到後來竟然迷上一個戲子,現在又對一個廚子感興趣,偏偏就是看不見自己。

《》最新6章 第891章 看來可以一飽口福了

“那是當然了,”葉池挽想都沒想,回得毫不留情,“他能做出滿桌的美食,你能嗎?”

“你……”朱常浩被她面上的不屑刺痛,臉色更加難看,“你就只想着吃!你看看你自己,粗疏頑潑,沒規沒矩,每天只知道吃喝玩樂,還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可言嗎?!”

“我就是粗疏頑潑,我就是沒規沒矩,我就是每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葉池挽冷冷瞪着他道,“照表姐她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你去找她好了,你幹嘛來我這裡?!”

“小姐,我們還進去嗎?”看着裡面二人吵成這個樣子,屏淺低聲問道。

“還是先回去吧。”江抒略一沉吟,覺得若是當面撞破二人這樣,朱常浩可能會覺得沒面子,遂緩緩擺擺手。

然後,不再停留,轉身帶着她向外面走去。

葉池挽所住的慎硯閣與她所住的偕聚園相距並不算遠,主僕二人沿着原路返回,不久之後便就到偕聚園的院門前。

正準備推門進去,一側突然傳來一道清脆潤朗的女聲:“江抒——”

主僕二人聞聲同時止步轉頭,但見不遠處的一條岔道上,一襲粉襖紅裙、外罩鵝黃色斗篷的趙曼青和孝期未滿仍舊素淡打扮的于靖容在一個王府家僕的引領下朝這邊走來。

那開口說話的,正是個性較爲活躍的趙曼青。

沒料到她們會來王府,江抒微微有些意外,也沒注意到屏淺在看到于靖容時微變的臉色,擡腳向前迎了幾步,扯扯脣角道:“靖容,曼青,你們怎麼來了?”

“當然是許久不見,想你了唄!”趙曼青拉着于靖容走到近前,止住腳步,眼眸一眯,像模像樣地向着她屈了屈身子道,“臣女趙曼青見過王妃殿下。”

“好了,少來——”江抒擡手扶了她一把,看着二人道,“外面風寒,快進去吧。”

“好。”于靖容輕輕點點頭,偏頭向着那爲她們引路的王府家僕道聲“有勞”,與趙曼青一起隨着她走進偕聚園的院門。

屏淺望着三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在原地稍作停留,忙着跟了上去。

待到走到位於院子最裡面的那排房屋中的正房,看着三人在外室的圓桌旁圍坐開,她將手中的食盒放下,將裡面的點心一一取出來擺在桌上,目光淡淡劃過于靖容那張不施粉黛的寡淡的臉,然後屈身退下。

熊熊炭爐燃燒下的溫暖的房室之中,看着桌上的幾盤甜香四溢的小巧精緻的點心,一向喜愛美食的趙曼青眼中不禁溢滿笑容,擡手拿起一塊淡紅色的紅豆糕打量了一陣道:“這是王府中那個出了名的大廚郭小余做的吧,看來今日可以一飽口福了。”

“點心可不是他的強項,”江抒淡淡扯扯脣角,“他最拿手的是菜式,中午留下來用午飯吧,也好嚐嚐。”

“江抒,你真好——!”趙曼青臉上立時樂開了花,激動地扯扯旁邊于靖容的衣袖道,“靖容,這下我們可有口福了。”

“誰像你一樣啊,只知道吃——”于靖容好笑地看她一眼,“我這次過來,是有話要對江抒說得。”

說着,將目光移向另一邊的江抒,略一遲疑,微微斂斂神色道:“江抒,你嫁進王府也有十多天了,有沒有試探過福王的口風,他有沒有去洛陽就藩的意思?”

《》最新6章 第892章 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

“這個……好像沒有吧。”江抒垂眸想了想,輕輕搖搖頭。

她雖然沒有問過朱常洵這類問題,但在大婚第二日的那個晚上,向他承諾倘若他不勉強自己,自己就會說服父親站在他那邊的時候,他原本強硬的態度可是立即就有了轉變。

倘若他願意去就藩的話,又怎麼會因爲自家父親的立場,而就那麼輕易放過自己。

“你可一定要想辦法說服他。”于靖容聞聽臉色微微一變,迅速擡手拉起她的手。

“爲什麼?”江抒有些不解。

于靖容稍作沉默,凝眸望着她道:“他若留下來,將來必定會與太子爭奪皇位。若是敗了,後果不說你也能想得到;倘若成了,自古君王多薄倖,到時他坐擁後宮三千,你即便身爲皇后,可能也避免不了‘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的命運……”

說到這裡,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言重了,又忙改了口,“換句話來說,即便他不是那種薄情寡幸的人,但身在高位,身不由己,那些王公大臣們送給他的女人,也總不能原封不動地退回,後宮之中嬪妃是少不了的。與其每日與別得女人爭風吃醋,還不如與他前去封地,這樣至少他能多些時候陪在你的身邊。”

“靖容,謝謝你。”江抒雖然已與朱常洵達成協議,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但因心知她這是爲了自己好,還是不由得有些感動。

于靖容緩緩擺擺手:“我們是朋友,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好。”

“對啊,對啊,”一旁吃着點心的趙曼青立即含糊不清地附和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這當皇后有什麼好的,還要裝大度地容忍那麼多嬪妃,福王殿下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夫君,不要讓其他女人搶走了纔是最重要的。”

江抒聞聽轉頭看向她,微微有些好笑:“怎麼感覺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味了。”

“哪有啊,人家明明就是和靖容說得一樣。”趙曼青不樂意地反駁了句,想到什麼,側頭看向於另一邊的靖容道,“還有你呀,靖容,惠王殿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男兒,還對你一心一意,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你別胡說!”于靖容眉頭忍不住一蹙,“我跟惠王殿下沒有什麼,我還在爲爺爺守孝呢!”

“這不很快就要滿一年了麼,”趙曼青再次拈起一塊點心塞入口中,“到時候孝期滿了,就可以請太后娘娘賜婚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替你去跟惠王殿下說,讓他進宮去向太后請旨。”

“你不要——”于靖容忙擡手阻止道,“我知道他對我好,但我是不會嫁給他的。也不瞞你們說,當日在太后的壽宴上,我拒絕她賜婚的提議,就是因爲這個,爲爺爺守孝可以說只是藉口。”

“惠王殿下那麼好,你這是爲什麼?”趙曼青看她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微微有些疑惑。

于靖容苦澀一笑,緩緩搖搖頭:“你別問了,我這時候不想說。”

《》最新6章 第893章 一定很願意去的

“好了,那就不提這個了,快說說,外面有什麼新鮮事嗎?”江抒聞聽此言,忙着轉移話題道。

于靖容對於朱常潤的疏離與迴避她早就看在眼裡,知道她是真得不想與他有什麼牽扯,只有出言解圍。

“當然有了,”趙曼青立時來了興趣,“你知道嘛,城東黃華坊南堂中的那個洋人傳教士,叫什麼來着……哦,對,利瑪竇,他要在年後的上元節燈會上售賣幾件從他們那裡帶來的稀罕物,到時候讓大家競相出價,不論身份地位,誰出的價高,就賣給誰。”

“這不是拍賣嘛!”江抒眸光不由一動。

那個利瑪竇,該不會是要賣他的那些缺胳膊斷腿的石膏雕像或者是帶着光身子小孩的聖母像吧?

幾個月前她與朱常洵去他的南堂給老夫人選壽禮的時候,他那裡可是隻剩下這類東西了。

“對對對,就叫做拍賣,那個利瑪竇就是這樣說的,”趙曼青認同地點點頭,“到時候你會去嗎?”

“到時再說吧。”江抒也不知道自己那天能不能去觀看燈會,說不準宮裡會再弄出個什麼上元晚宴,有些不太確定地道。

“好,”趙曼青偏頭一笑,“若是去的話,我們就一起。”

“這樣恐怕不合適吧,”一旁臉色已經緩和下來的于靖容斂斂神色道,“這上元佳節,花燈會,江抒就是去,也是要與王爺一起的。”

“……這倒也是,”趙曼青凝眸想了想,搖頭嘆息一聲,“算了,到時候我們就孤零零的兩個人吧。”

“其實你們可以再加上一個人的,”江抒眼眸一眯,提議道,“我六妹池挽,她一向愛熱鬧,一定很願意去的。”

倘若讓那丫頭和她們一起去逛燈會的話,宮裡再舉辦上元晚宴,她就不用再擔心她會纏着自己帶她進宮了。

“好啊,”趙曼青和葉池挽一樣愛吃愛玩,兩個人雖然接觸的不多,卻有種惺惺相惜之感,對此自然樂意地很,“等改天得閒了,我就去相府找她,問問她的意見。”

“不用那麼麻煩了,”江抒淡笑着擺擺手,“她現在就在王府中,中午叫她一起過來用飯,直接跟她說就好了。”

“好啊好啊,”趙曼青聞聽面上頓時露出喜色,“中午的時候有她在,就不愁沒有人與我討論郭小余的菜品了。”

……

當日,在屏淺的相請下過來,四個人一起用過午飯後,因爲與趙曼青志趣相投,在江抒跟她說出朱常洵第二天就要送她回相府的消息後,葉池挽立下決定不用他送了,也不用等到第二天了,讓趙曼青和于靖容順道送她回去就好,然後便直接回了她所住的慎硯閣收拾了東西,跟着二人一起離開了王府。

不知不覺,十多天過去,轉眼已到年底。

這日下午,江抒念着馬上就要過年了,正打算找朱常洵商議一下,自己這個當女兒的該送些什麼回相府,但纔剛剛帶着屏淺走到他那位於中院的書房司月軒附近,卻見斜對面的一條斜直小道上,遙遙地走來一白一綠兩色身影。

《》最新6章 894第894章 沒有什麼值得她來圖謀的

身着雪白圓領衫,外罩同色斗篷的爲孝期未滿的于靖桓,而那個一襲墨綠色道袍的,則是她大半年前在西安門大街的清風樓中陪葉成宣相親的時候所見過一面的朱常湛。

江抒看到他們的同時,兩個人也看到了位於這邊的主僕二人,互相對看一眼,立即加快腳步迎了上來。

待到兩廂見過禮後,于靖桓稍作沉默,轉頭看向與他同來的朱常湛:“湛公子,我有些話想與王妃說一下,你先進去見王爺吧。”

“好。”朱常湛也不多問,輕輕點了下頭,緩步走向不遠處的司月軒。

待到他離開,于靖桓將目光移向對面的江抒,朝着她一擡手道:“王妃……”

“於公子有話就請說吧。”江抒淡淡衝他扯扯脣角。

“這……”于靖桓側頭看向她身後的屏淺,面露遲疑之色。

江抒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那丫頭一眼,揚脣笑了笑;“屏淺她跟了我多年,無妨的,於公子直說就好。”

“……是,”她都這麼說了,于靖桓也不好再矯情,略一沉吟,望着她道,“前些天,靖容……她是不是來找過王妃?”

“是啊。”江抒如實地點點頭。

“她是不是勸王妃說服王爺,讓他去洛陽就藩。”于靖桓微微頓了頓,又接着道。

“不錯,”江抒再次點了下頭,不解地道,“怎麼了?”

于靖桓眉頭輕微一蹙道:“王妃不要聽她的,她是……她一個小姑娘,什麼也不懂,王妃不要被她誤導了,再做出什麼對王爺不利的事情。”

“我知道,”江抒眼眸一眯,“於公子放心,我有自己的主意,不是誰都能左右的。”

那個朱常洵去不去洛陽就藩,她纔不關心,她要做的,就是找個合適的時機離開這福王府,去過那種自己一心渴望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王妃能這樣說,靖桓也就放心了,”于靖容稍稍鬆了口氣道,“王妃是來見王爺吧,我們一起進去吧。”

“不用了,”江抒緩緩擺擺手,“你們這個時候來找王爺,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我還是晚些時候再過來吧。”

“既然如此,靖桓就先告辭。”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她確實不宜在場,于靖桓再次朝着她擡了擡手。

而後,不再停留,轉身走向不遠處那司月軒的門。

“小姐……”看着他走進去,房門被從裡面輕輕關上,屏淺向前兩步,走到江抒的身旁,稍作遲疑道,“這於公子身爲於小姐的親哥哥,都不贊成她給小姐出的主意,小姐以後還是少與她來往爲好,奴婢總覺得她接近小姐好像有什麼目的。”

“也許是你多心了吧。”江抒輕輕咬了咬下脣,轉頭看向她道。

以前聽這丫頭提起這事的時候,她也試着去想過,但這于靖容對於朱常洵,不見有一絲一毫的傾慕,應該不是打的討好自己,讓自己同意她進福王府爲側妃的主意,而除了這個之外,自己也實在沒有其它什麼值得她來圖謀的。

“也許吧,”屏淺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感覺有誤,沉默了片刻道,“但奴婢還是希望小姐能夠當心她一些,她的那雙眼睛裡總像是藏着什麼似的,沒有趙小姐、懷淑郡主她們的真誠與直率。”

“我知道了,”心知這丫頭是爲了自己好,江抒領情地點點頭,擡眸望了一眼上方微微西斜的璀璨的太陽道,“先回去吧,我們晚些時候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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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895第895章 不需要爲了這個費心

因爲不知道他們談論事情要談多久,原本江抒是計劃着等到晚上用過晚飯之後再去,不想暮色剛剛籠罩下來,還未等到前去廚房取晚飯的雲茯苓和木蝴蝶回來,外面突然傳來屏淺清脆稚嫩的聲音:“奴婢拜見王爺。”

“王妃可在裡面?”接着傳來朱常洵柔潤清凌的詢問。

江抒此時正斜倚在房間內室的牀頭上翻閱一冊詩集,聞聽此言,放下手中的書卷,正準備起身,屏淺清脆的聲音復又響起:“在的,王爺裡面請——”

緊接着,她便聽到房門被從外面輕輕推開,然後一襲純白色厚緞直身,外罩淡青色白狐毛緣邊斗篷,頭戴灰色貂皮臥兔的朱常洵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江抒忙站起身,繞過屏風迎了上去,面上同時掛上一抹淺淡微笑:“王爺來了。”

“聽說你想見本王?”爲免她再誤會什麼,朱常洵淡聲爲此次前來作出解釋。

江抒點點頭:“後日就是除夕了,我想找王爺商議一下,該送些什麼回相府。”

“這個本王去準備就好,”朱常洵止住腳步,凝眸望着她道,“以後這類事情你就別管了,有本王在,你不需要爲了這個費心。”

“謝王爺,”江抒輕輕扯扯脣角,“我爹看到王爺這麼周到,他一定會認爲王爺對我很好的。”

“難道本王對你不好麼?”朱常洵面上笑容微微一僵,語調卻刻意保持不鹹不淡。

“好,很好,”想想這些天他不斷命人送衣物首飾過來的事情,江抒淡淡一笑道,“嫁進王府的這些日子來,王爺對我可謂是細心周到。”

“那你是否……”

“王爺——”江抒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輕聲將他打斷,“王爺善待我,我爲王爺去試着說服我爹,我們各取所需,這是互利雙贏的事情。”

“你非得要這樣說嗎?”朱常洵眸華頓時一暗。

“說與不說,事實就是那樣,”江抒凝眸望着他,“王爺與我都是聰明人,不需要自欺自人。”

“你就那麼自信你能看透本王的心思?”朱常洵強壓住心中的情緒道。

“沒有,”江抒緩緩搖搖頭,“只是猜測而已。”

“若你所猜有誤呢?”朱常洵緊盯着她,“若是本王真得不在乎葉向高的立場,而是真心想對你好呢?”

“那我告訴王爺,我不想待在京城,若是就這麼待下去,就不會好,王爺可願意帶我離開京城,去洛陽就藩?”江抒擡眸對上他的眼眸,一派認真地道。

頓了頓,見他沉默,脣角微微一揚:“看來我所猜的沒有誤,就請王爺以後不要再說不在乎我爹的立場這類的話,否則只會讓我輕看王爺。”

“好,好,”朱常洵冷冷一笑,“你放心,以後本王不會再提。”

“多謝王爺,”江抒斂斂神色,虛讓道,“時候不早了,王爺要不要留下一起用晚膳?”

“不必了。”朱常洵哪裡看不出她這是在趕人,輕哼一聲,轉身向外面走去。

走到門口,突然又想到什麼,回頭看向她:“後日除夕,晚上你與本王一同進宮赴宴。”

道完,不再停留,轉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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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896章 不能讓人看出端倪

“小姐……”待到他走出房門,身影漸漸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中,屏淺緩步走進來,略一遲疑道,“小姐爲何非得與王爺那樣說話?無論她娶小姐究竟是爲的什麼,他對小姐的確很好,這些小姐都看在眼裡的啊!”

“那又怎麼樣,”江抒微斂神色,轉頭看向她,“難道我還該爲這別有目的的好而感動,然後就這麼認命地接受他嗎?”

“只要王爺能夠一直這麼好好對待小姐,又有何不可,”屏淺輕輕咬了咬下脣,言真意切地道,“小姐都已經嫁給王爺了,這樣一直與他疏遠下去,也不是辦法。”

“誰說要一直與他這樣下去了!”江抒聞聽忍不住一笑,眸中同時浮出幾分色彩。

“難道小姐是想……”藉着附近屏風旁雕花燈架上晃動的燭光,看她一副似有憧憬的樣子,屏淺心中不由一緊。

“我什麼也沒想,”猛然想到自己打算離開的事情暫時還是不要讓這丫頭知道爲好,江抒急忙將她打斷,頓了頓道,“雲茯苓和木蝴蝶怎麼還不回來,你去院門外看看吧。”

“這……是。”心知她這是有意在支開自己,屏淺深深看了她一眼,略一遲疑,緩緩轉身,向外面走去。

由於天氣實在太冷,當晚,待雲茯苓和木蝴蝶取來晚飯,用過之後,又回內室翻看了一會兒詩集,江抒便簡單的洗漱了一番,早早地睡下了。

接下來的一日,又是在認認真真地研讀詩書中度過,不覺便就到了除夕的黃昏。

她由屏淺、雲茯苓幾人侍候着換上親王妃的禮服,戴上鳳冠霞帔,便在屏淺的陪同下出了房門,沿着庭院中梅樹環繞的曲折小道向外面走去。

此時,同樣已經換上禮服的朱常洵已經在院門外等候,看到二人出來,並未開口說話,直接轉身走向不遠處通往前院的岔道。

江抒知道自己那晚好像有些得罪了他,也不好去主動搭話,由屏淺攙扶着,隨上他的腳步。

如此一道出了王府,上了馬車,候在門外被大材小用充當車伕的怯羽便開始駕車前行。

暮色籠罩下的昏暗的車廂之內,江抒雖然看不清對面朱常洵的神情,但那冷淡的氣場還是深深感受得到,帶着迴避的心理,仰身倚在車壁上,聽着外面不時響起的喜慶的爆竹聲,閉起眼睛假寐起來。

“那個……”不知走了有多久,對面朱常洵清凌的聲音倏然響起,帶了幾分欲言又止。

江抒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他:“王爺有何吩咐?”

昏暗之中,朱常洵望着她那張只能隱約看出一個輪廓的清麗面容,略一遲疑道:“在府中,你與本王怎樣保持距離都無妨,但是進了宮,衆目睽睽之下,無論是爲了本王,還是爲了你自己,都不能讓人看出端倪。”

“王爺請放心,”江抒雖然明知他看不清,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這點兒分寸,我還是有的。”

“那就好——”朱常洵稍作沉默,淡聲道了句,不再多說什麼。

《》最新6章 第897章 怎麼能受那番折騰

由於福王府距離皇城並不是太遠,加之除夕之夜,正是一家人團聚的時候,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於是不久之後,馬車就由就近的西安門進了皇城,直抵皇宮的北門神武門。

在神武門前下了車,命怯羽和屏淺在外面等候,朱常洵便帶着江抒由敞開着的宮門進了宮。

除夕晚宴就設在後宮之中乾清宮與坤寧宮之間的交泰殿的大殿中,因爲是闔家團圓的年夜飯,屬家宴,並沒有外臣參與,裡面就只設了太后、帝后、各宮嬪妃、皇子公主以及衆皇親的席位。

隨朱常洵穿過景緻蕭條的御花園,走過清一色黃瓦紅牆的宮道,經由東邊的景福門進去,江抒便看到張燈結綵、火光通明的坐北朝南的大殿之中,東西兩側分別置設着十餘張每張可容兩個人的暗紅漆條桌。

而在兩側的條桌之間,大殿最裡面的位置,則是三個緊鄰的坐席。

她甚至不消去想,便知道是留給皇帝、太后和皇后的。

此時,除了皇帝、太后、皇后與席座設在兩側上位的各宮嬪妃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經到了,已在各自的席位上就坐,正各懷心思地說着什麼。

看到二人手牽着手面帶着笑容地進了殿門,一副恩愛有加的樣子,衆人反應各不相同。

其中與朱軒妤同坐一席的朱軒嬈滿面笑容,指了指側對面一邊鄰着太子朱常洛、太子妃郭盈玉,一邊鄰着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潤的一張空席,先行開了口:“常洵哥哥、三嫂,你們可來啦,快坐吧。”

朱常洵淡笑着點點頭,牽着江抒走過去,與她一同在那席座上坐了下來。

然後,擡手一一向着身側的朱常洛、郭盈玉,對面的瑞安長公主朱堯媛、壽陽長公主朱堯娥,斜對面的榮昌公主朱軒媖、駙馬楊春沅等長輩和年長的同輩見禮。

江抒身爲他的王妃,自是跟同一起的,與此同時,目光忍不住在斜對面與朱軒媖同坐一席的大約三十出頭面色憂鬱的男子身上稍作停留。

原來他就是曾與李清宛有過婚約,卻被朱軒媖橫刀奪愛搶走的楊春沅。

看這一表人才,樣貌在一衆皇家子弟面前都算得上出類拔萃,也難怪會讓朱軒媖不惜一切得到他。還有這淡漠憂鬱的樣子,也難怪會激的朱軒媖一次次地進宮來找李清宛的麻煩。

似乎察覺到她的留意,楊春沅微微側頭向着她這邊看了一眼,不過卻未做停留,很快便又移開。

待到隨着朱常洵依次見過禮之後,江抒剛剛收回擡起的雙手,在原處坐好,席間突然傳來一道酸裡酸氣的女聲:“葉小姐……哦,不,皇嫂,你與常洵哥哥大婚之日,亭柯沒能前去恭賀,請你見諒啊!”

江抒聞言轉頭,目光落在斜對面與萬長祚同坐一席已有將近七個月身孕的侯亭柯的身上,眼眸微微一眯,客氣有禮地道:“懷清郡主不必介懷,心意到了就好,郡主有孕在身,自當好好休養,怎麼能受那番折騰。”

《》最新6章 第898章 不介意將她推上風口浪尖

“弟妹真是好胸懷,”左側席位上的郭盈玉聽了,語帶嘆息地道,“弟妹根本就不介意這個,亭柯表妹卻因此耿耿於懷,倒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皇嫂此言差異,”位於對面的朱軒嬈本就不待見這個太子妃,聽出她語氣中的挑撥,更是對她心生反感,不等江抒和侯亭柯開口,不客氣地反駁道,“亭柯表妹特意向三嫂提及這件事情,說明她重禮數,何來耿耿於懷一說?皇嫂非要把三嫂說成胸懷寬廣,把亭柯表妹說成小家子氣,要三嫂這麼明顯地把亭柯表妹比下去,豈不是要陷三嫂於不義。”

“軒嬈表妹說得是。”與她席位相鄰的萬長祚雖然不得已娶了侯亭柯,但真正上了心的還是她,爲了在她面前挽回一下當初在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上被捉|奸|在|牀失去的面子,立即開口附和。

坐於他身旁的侯亭柯聞聽此言,面色頓時一變,衣袖下的雙手暗暗握成拳頭。

她一心傾慕的雖是朱常洵,因爲江抒與他大婚一事,心中有些不舒服,跟江抒說話的語氣難免酸了一些,但她如今已經嫁給了萬長祚,還懷了他的孩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自然更在乎她的夫君的目光在誰的身上停留。

這個朱軒嬈,當初設計毀了她的清白,讓她不得不嫁給一個紈絝子弟不說,現在竟然還要她的夫君惦記着,早晚有一天,她要讓她好看!

“長祚表弟也認爲本宮要陷福王妃於不義麼?”郭盈玉聽了這話,臉色也是一變,目光不動聲色地劃過他身旁一臉沉鬱的侯亭柯,又淡淡掃過二人旁邊席位上的朱軒嬈,再次挑撥道,“本宮知道長祚表弟曾對軒嬈妹妹意有所屬,但如今既然已經與亭柯表妹成了親,再來討好於她,是將亭柯表妹置於何地?”

她與朱常洛大婚這些年來,這個朱軒嬈處處看她不順眼,從未跟她好聲好氣地說過話,她不介意將她推上風口浪尖。

附近同坐一席的瑞安長公主與壽陽長公主雖然都心知肚明萬長祚在與侯亭柯成親之前心心念念地想娶朱軒嬈的事情,但聽到此事被拿到明面上說,臉色還是同時一變。

其中瑞安長公主輕咳一聲,淡聲開口道:“太子妃言重了,長祚他既已與亭柯成了親,如今亭柯又有孕在身,他的心思自然是全部放在亭柯身上的,怎麼會去討好軒嬈。至於他認爲太子妃要陷福王妃於不義,更是無稽之談,長祚贊同的,是軒嬈說得亭柯重禮數一事。”

“母親說得極是,”萬長祚雖紈絝,卻不是傻瓜,聽她們這麼一說,自然知曉了事情的嚴重性,向着郭盈玉一擡手道,“皇嫂,長祚指得正是這個。”

“你胡說,你……”看到側對面的朱軒嬈聽了這話後一副甚是得意色樣子,郭盈玉哪裡能忍,正欲再說什麼,卻被身旁的朱常洛一記眼神制止。

將她攔住之後,朱常洛微微側頭,看向一旁與朱常洵同坐一席盛裝華服之下清麗高雅的江抒,強壓下心中“愛慕之人嫁給別人”的不甘,以大局爲重地道:“弟妹,你皇嫂她說話雖不饒人了些,卻並無刻意針對你之意,還請你不要介懷。”

《》最新6章 第899章 一切可都還好

“太子殿下言重了,”江抒目光不着痕跡地掃了郭盈玉一眼,落落大方地朝着他擡擡手,“她是江抒的皇嫂,又不是外人,無論她說了什麼,江抒只管聽着便是,又怎麼會介懷。”

“弟妹還真是心胸寬廣!”郭盈玉哪裡聽不出她這是要坐實自己針對她一事,面色立時大變。

江抒微微側頭看向她,也不介意她冷厲的語氣,含笑唯唯地道:“皇嫂過獎了。”

這一個咬牙切齒,一個態度平和,鮮明的對比下來,兩個人的氣度立見分曉。

位於對面席位上的瑞安長公主不想此事再繼續糾纏下去,便就此開口轉移了話題,提及一些家常之事。

就在這細碎的閒話家常間,又陸續有嬪妃到來,不久之後,殿內兩側的席位便基本上已經坐滿。

而在這時,殿外突然響起一道太監尖細響亮的唱和:“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衆人聞言立即站起身,不過因爲是家宴,沒有外人,無須行跪拜大禮,待到三人在宮女太監的陪同下進了殿門,便紛紛向他們屈身行禮。

走在中間的身着赭黃色袞龍袍,頭戴飾金點翠二龍戲珠烏紗翼善冠的朱翊鈞攜同太后、王皇后走到位於大殿最裡面的三個正對殿門的席位前,擺擺手示意衆人不必多禮,與兩人先行坐了下來。

而後,待到衆人紛紛落座後,便交代身後的太監,吩咐擺宴。

於是不久之後,各式各樣的美食珍饈便被宮女太監們一一端入大殿,擺在衆人身前的條桌上。

待到宴席擺好之後,與太后、王皇后分別說了些除舊迎新的吉慶話,朱翊鈞正準備提出開宴,不經意偏頭間,突然注意到一側周端妃身旁的一個空席,面色微微一變:“順妃沒來?”

江抒聞聽,下意識地擡頭看向斜對面的朱軒媖與楊春沅,卻見二人一個面色沉鬱,眉頭緊鎖,一個眼含擔憂,一臉沉默。

“回皇上,順妃身子不適,早前已經向臣妾知會過了。”坐於朱翊鈞身側的王皇后輕輕轉過頭,態度恭敬地道。

“哼,又是身子不適!”朱翊鈞並不知曉李清宛與楊春沅曾經的事情,只當她還是在爲當年小公主夭折的事情而不願意見他,輕哼一聲,再次朝着衆人擺擺手道,“不必理會她,開宴吧。”

他這話音落下,便是君命,所謂君命難違,衆人自然不敢推辭,紛紛擡手謝恩,然後去拿面前的銀箸。

而與此同時,大殿兩側鏤刻精緻的屏風後面有悠揚喜慶的樂音漸次響起,緊接着一隊身着粉色舞衣、頭梳飛仙髻的舞姬手託中間燃有低矮紅燭的蓮盞小燈陸續步入殿中,隨着樂聲跳起一曲九蓮燈舞。

待到舞罷樂悄之後,舞姬與樂工們先後退出大殿,坐於主位上的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的朱翊鈞轉頭看向位於左側中間席位上狀似相處融洽的江抒與朱常洵道:“大婚這些天來,一切可都還好?”

《》最新6章 第900章 這是有例可循的

“謝父皇關心,一切安好。”朱常洵融融一笑,朝着他擡了擡手。

相對於對鄭貴妃的客氣疏離,對他這個父皇卻顯得親和許多。

朱翊鈞緩緩點點頭,又將目光向着他身旁的江抒移了移:“抒丫頭,你是朕親自挑選的媳婦,朕自會爲你撐腰,常洵若有對你不周的地方,你只管和朕說。”

“謝……父皇,王爺他對江抒很好。”江抒忙擡手朝他一禮。

同時心中明白,他這是在爲他最爲看好的兒子與自己套近乎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像鄭貴妃一樣,與自己提及自家父親立場的問題。

“皇上,如今常洵既已大婚,是不是該定下讓他去洛陽就藩的日子了?”聽聞這番對話,李太后面色微變,淡聲開口道。

她此言一出,席座間一片震驚,衆人表情各不相同,紛紛轉頭看向主位上的朱翊鈞,等着他的迴應。

這其中自然不包括江抒,因爲大體能夠猜得到,她不太關心朱翊鈞怎麼說,而是轉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洵,看他聽了這話後什麼反應。

然而對方神情根本毫無變化,依舊保持着淺淡的笑意,此事明明事關他的前程,卻仿若與他無關一樣。

“今日除夕之夜,闔家團圓的日子,母后怎得提這分離之事,這件事情……還是日後再說吧。”朱翊鈞回頭看向她,帶着幾分商量的語氣道。

“這事已經拖得夠久了,”李太后有意無意地掃過左側上首席位上的鄭貴妃,輕哼一聲道,“早前皇帝說常洵大婚在即,不便提讓他去洛陽的事,如今既已成了婚,這年也在京城過了,哀家認爲,不宜再繼續拖下去,過了上元節,便讓他走吧。”

“母后,這恐怕不合適吧,”知道這位太后不太喜歡她,鄭貴妃也無意去刻意討好,只保持謙恭地道,“軒妤三月就要大婚了,他這個當皇兄的,總該留下來待她大婚之後再說。”

“軒妤大婚時,福王不在也無妨,”位於她對面的王恭妃轉頭看了一眼側對面的瑞安長公主道,“當年潞王便沒有等到瑞安長公主大婚,便去了衛輝就藩,這是有例可循的。”

“當年潞王走得時候,瑞安的婚事還沒定,她是在潞王走後一年才成婚的,這個怎麼能一樣!”朱翊鈞轉頭看向她,板着面孔道。

他本就不待見這個王恭妃,覺得她與朱常洛的存在時刻提醒着他當年所做下的荒唐事,是他的一種恥辱,現在竟然還敢來給他添堵,語氣難免有些重。

“既然如此,那就讓常洵等到軒妤大婚之後再走吧,”李太后略一沉吟道,“不過,這個日期總該定下來,軒妤大婚之日是三月十八,哀家看,便定四月初讓他走吧,時間也夠寬限了。”

“母后——”朱翊鈞聞聽面露爲難之色,“母后也知道,洵兒洛陽的藩邸還沒建成,他一個人倒是無妨,可以暫住驛館,但讓王妃跟他去了之後居無定所,那就不太合適了。”

“常洵,你怎麼說?”心知與他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肯定又是國庫空虛,沒有銀子,藩邸一年半載難以建成,李太后轉頭看向一側的朱常洵。

“回皇祖母,洵兒一切但憑父皇安排。”朱常洵恭敬有禮地朝着她擡了擡手,輕而易舉地將問題拋了出去。

“朕的意思是,此事就容後再議吧,”朱翊鈞順着道了句,拿起身前的酒杯,朝着衆人舉了舉,“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個便飯,我們只談家常,不說其他。”

“……是。”在座的衆人雖然對於這件事情心思不一,但也不好再說什麼,紛紛舉起身前的酒杯。

《》最新6章 901第901章 只是與她並不親近

在這洗盞更酌、閒話家常間,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不覺過去,轉眼外面已經敲響戌正時的鐘聲。

朱常洵見身旁的江抒因爲飲了一些酒的緣故,面頰有些緋紅,並且已經對身前桌上的美食珍饈提不起任何興趣,便起身向着主位的方向擡了擡手道:“父皇,皇祖母,王妃她不勝酒力,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洵兒想帶她出去透透風。”

“這外面天寒地凍的,吹冷風行嗎?”朱翊鈞有些不太放心地看向江抒,“不然朕命人去準備一些醒酒湯。”

“謝……父皇關心,無妨的,”雖然很意外朱常洵會做出這樣的提議,但相對於跟他出去,江抒更不願意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免得有人再提出什麼吟詩賦詞,起身朝他屈了屈身子,語氣恭敬地道,“江抒不懼冷,出去走走就好了,不用那麼麻煩。”

“也好,”朱翊鈞緩緩點點頭,頓了頓道,“不然你們今晚就別出宮了,在你們母妃宮裡住一晚,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江抒沒料到他會提及這個,心中頓時一緊,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側的朱常洵。

若是兩個人住進了翊坤宮,她與他有名無實的事情,被鄭貴妃看出什麼端倪,那豈不是要鬧出大亂子?

“不用了,父皇,”察覺到她眸中的擔憂,朱常洵稍作沉默道,“兒臣的府邸離宮不遠,用不了多久便能到,就不叨擾母妃了。”

“你這孩子,你母妃又不是外人,與她這麼見外做什麼?”瞥見附近的鄭貴妃聽了這話後目光頓時黯淡下來,朱翊鈞輕嘆一聲道。

“還望父皇成全。”朱常洵並不接這話題,也不去看鄭貴妃,神色微斂,再次朝着他擡了擡手。

“罷了,”看出他態度的堅持,朱翊鈞心知再說什麼也沒用,有些無奈地擺擺手,“等抒丫頭好些了,直接出宮就好了,不必再回來拜別了。”

“是。”朱常洵恭敬地答應一聲,不再停留,擡手牽起江抒,離開坐席向外面走去。

在他的牽領下,出了殿門,經由西側的隆福門走出交泰殿宮苑,江抒不着痕跡地掙脫他的束縛,微微止住腳步,略一沉吟道:“那個……謝謝王爺。”

“謝本王什麼?”藉着殿內璀璨的燈火打過來的光芒,朱常洵望着她那張不太清晰的清麗面容,神色複雜地道,“本王只是與她並不親近,不想住在她的宮裡罷了。”

“話雖這麼說,但王爺終究還是順帶着幫到了我的,”江抒對上他夜色之下漆黑瑩亮的眼眸,態度誠懇地道,“不然,被貴妃娘娘發現了我們……”

“好了,不要再說了!”不等她將話說下去,朱常洵沉聲將她打斷,“本王不需要你的感激!”

道完,冷哼一聲,轉身拂袖向着北邊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只不過,在避開她目光的剎那,脣邊同時浮出一抹自嘲苦笑。

原來,自己不顧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露出與母妃的疏遠,爲她解圍,在她眼裡就只是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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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02第902章 可不是什麼愜意的事情

江抒望着他決然遠去的背影,在原地愣了片刻,也沒想明白好聲好氣說話的自己是怎麼得罪他了,暗道一聲莫名其妙,快步追了上去,同時一邊大聲道:“哎,你等等我!”

然而,朱常洵卻仿若沒聽見一般,連絲毫的反應都沒有,依舊大步向前走着。

如此,待到江抒好不容易追上的時候,已經出了後宮區域,進入御花園。

“王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隨着他縱穿御花園大半,眼看着前面就要到順貞門了,江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出宮。”朱常洵看都沒看她一眼,回得冷淡。

“哦,”江抒本就不想待在這宮裡,對此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稍作沉默,面帶遲疑地道,“王爺……我方纔……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雖然向他低頭服軟有些不太情願,但她心裡卻明白,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與他不睦爲好,不然他再像上次那樣把自己丟在半路,這大晚上的,自己還穿成這樣,可不是什麼愜意的事情。

“你認爲呢?”朱常洵仍舊沒有看她,冷聲反問。

“我……”江抒眉頭輕微一蹙,仔細想了想,自己之前確實沒有說出一句不妥的話,緩緩搖搖頭,“我也不是太清楚。”

不過,爲免進一步得罪他,那話說完,又很識時務地緊接着補充了句:“但無論我說錯了什麼,還請王爺見諒,江抒在這裡先向王爺道歉了。”

“不必——!”朱常洵冷冷甩下句,腳下的步子同時加快幾分,向着前面的順貞門走去。

江抒何曾被人這麼冷淡地對待過,面色不由一變,不過爲免被他落下,自己再坐不上回府的馬車,還是頂着沉重的鳳冠追了上去。

“快走,快走,你快點兒——!”兩個人一前一後過了順貞門,剛剛經由神武門出了宮,宮門外疏疏排開的車轎的盡頭,突然遙遙地傳來一道粗魯的男聲。

江抒下意識地循聲看去,藉着宮門城樓上垂下來的燈籠暗淡的光芒,只見一個粉襖紅裙頭束蓮花冠宮女打扮的女子被兩個侍衛推搡着向這邊走來。

此時,由於晚宴已經到了將近結束的時候,前去周邊亭廊檐角下避寒的各府隨從、丫鬟、車伕、轎伕已陸續返回。這番動靜,引得他們紛紛側目,有些人甚至忍不住低聲議論。

在這衆口不一的議論聲中,不久之後,兩個侍衛便已經押着那宮女打扮的女子走到宮門附近。

江抒這時纔看清那女子的樣貌,心中頓時一緊:“順……”

剛剛叫出一個字,很快又想到這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這時候不宜透露出她的身份,遂又止住了。

朱常洵同時也認出了那宮女打扮的女子是交泰殿宴席上稱病沒有前去的順妃李清宛,面色微沉,看向其中的一個侍衛道:“怎麼了?”

“回福王殿下,”那侍衛恭敬地朝着他一擡手,指了指身前的李清宛道,“這個宮女想私逃出宮,卑職將她抓回來了,正準備交由皇上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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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903章 不會多管這閒事

“宮女?”朱常洵再次看了李清宛一眼,輕哼一聲,“你們可知道她是誰?”

“卑職……”那侍衛經他一提醒,這纔想到他們只顧着把人抓來,好向上面請功,看到她穿了宮女的衣裳,便認爲她是宮女,並沒有多問,面上頓時出現一抹驚慌之色,“她是……”

“她是——”朱常洵黑眸在李清宛身上稍作停留,薄脣輕啓,剛剛吐出兩個字,突覺一邊的手臂被拉住。

轉頭對上江抒懇求的目光,微微頓了頓,回過頭去,沉聲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宮女,她是貴妃娘娘身邊的掌事姑姑,這次也是奉了貴妃娘娘的命出宮辦事的,你們竟然連她也敢攔,好大的膽子!”

“福王殿下恕罪,卑職……卑職們不知道啊!”那兩個侍衛嚇得趕忙跪倒在地,其中之前沒開口的那人惶恐地道,“卑職們看到她在城門口鬼鬼祟祟,以爲她是想私逃出宮,是以才……”

“我只是忘記帶出宮的令牌了,”看出朱常洵是在爲她解圍,李清宛略一沉吟,順着作出虛假的解釋,“若是返回宮裡去取,一來一回又要不少時候,恐耽擱了爲娘娘辦事,纔想伺機混出城門。”

“姑姑,您爲何不早說?”先行開口的那個侍衛小心翼翼地道,“您要是說了,卑職們豈敢攔您。”

“我沒帶令牌,你們又不認得我,說了,你們會信麼?”李清宛轉過身去,淡聲反問。

“這……卑職們有眼無珠,沒認出姑姑,還請姑姑恕罪,請姑姑恕罪……”那侍衛慌忙向她叩首。

“算了,”李清宛衝着二人擺擺手,輕嘆一聲道,“所謂不知者不罪,你們回去吧。”

“謝姑姑,謝姑姑……”兩個人齊齊答應一聲,不過卻並沒有起身離開,而是擡頭看向她身後的朱常洵。

“既然當事人都不怪罪你們了,本王也無話可說,去吧,下不爲例!”朱常洵瞥了一眼身前李清宛的背影,淡聲道。

“是,謝福王殿下,謝福王殿下……”兩個人再次齊齊應了一聲,迅速站起身來,屈身後退幾步,轉身向着迴路走去。

“謝王爺爲本宮解圍。”待到那二人走遠,李清宛轉身向着朱常洵鄭重地屈了屈身子,用不高不低只有他們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娘娘要謝便謝王妃好了,若不是她,本王不會多管這閒事。”朱常洵擡手將江抒向前拉了兩步。

“話雖這麼說,但本宮還是要感謝王爺能夠不計前嫌出言相助。”李清宛偏頭看了看他身旁的江抒,繼而又將目光移回到他的身上。

“不必,”朱常洵伸手做個制止的姿勢,“本王不需要順妃娘娘的感激。”

道完,側頭看向江抒:“走吧。”

“王爺——”江抒緩緩將目光從對面李清宛的身上收回,覺得久居深宮的她突然扮成宮女出城有些不對勁,略一遲疑道,“可不可以請王爺稍候片刻,我有些話想和順妃娘娘說。”

“……也好,本王到車上等你。”朱常洵稍作沉默,淡淡道了句,大步走向附近他們馬車所停的位置。

《》最新6章 904第904章 還是有機會的

“順妃娘娘……”望着他走到車前,在屏淺與怯羽的招呼下上了車,江抒側頭看向面前的李清宛。

“江抒,謝謝你。”對上她夜色之下略帶猶豫的眼眸,李清宛面含感激地道。

江抒輕輕擺擺手,擡手指了指她身上的裙襖:“娘娘爲何要穿成這個樣子出宮,難道是……”

“不錯,本宮就是打算逃出宮去,”李清宛知道她心中的猜測,凝眸望着她道,“當日你跟本宮說,既然渴望自由,就該想辦法衝破這囚籠,去‘垂翼遙天去’,而不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自哀自怨、顧影自憐,皇宮不過是幾道高牆而已,這逢年過節,宮裡大擺筵席,人多混雜,想要趁機混出宮,也不是什麼難事。你那番話,讓本宮已死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覺得自己還不算太老,或許還有將來可言,便計劃趁着今晚離開。”

“可娘娘久居宮中,多年不曾出過宮門,終究考慮的不夠周全,”江抒稍作沉吟道,“這出宮需要令牌,娘娘卻忘記帶了,而且,選擇的時辰也不對,娘娘該在衆人進宮之時,或者是飲宴結束後出宮的時候,趁着人多混出去,如此形單影隻的,太過招搖,自然會引起守門侍衛的注意。”

“你說得對,”李清宛認同地點點頭,“是本宮疏忽了,下次一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其實,娘娘若只是想要順利出去的話,不一定非要等到下次,”江抒微微斂斂神色道,“今日……還是有機會的。”

“你是說……等到宴席結束之後?”李清宛眼前不由一亮。

“不錯,”江抒定定地望着她,“只不過,當明日宮裡發現順妃娘娘不見了的時候,那兩個押你過來的侍衛就會反應過來,你就是那位不見了的順妃娘娘。我與福王爲你解圍,很可能會被認爲是助你逃走的幫兇。”

“不行!”李清宛聞聽此言,立即搖搖頭,“本宮就是一輩子待在這宮裡,也不能連累你們!”

“我們倒無妨,”江抒不介意地道,“誰也沒有看到是我們放走的你,福王又是皇上最爲看好的兒子,到時只要不我們不承認,他爲了護佑福王,不讓太子借題發揮,也不會拿我們怎麼樣。只是……”

說到這裡,她的眉頭輕微一蹙:“娘娘私逃出宮,勢必會給你們李家帶來災禍,這可是娘娘願意看到的?”

“我……不——!”李清宛連忙再次搖頭。

雖然當年因爲皇命難違,家裡爲求自保,選擇犧牲了她,但那終究是她的父母親人,她可以怨他們,恨他們,入宮之後一次也不召見他們,也從不爲家族利益考慮絲毫,卻終究無法做到去害他們。

“既然如此……”江抒略一沉吟道,“娘娘想要離開皇宮的話,就只有兩種方式。”

“哪兩種方式?”李清宛下意識地問道。

江抒向前兩步,面色凝重地望着她:“被人劫走,或者——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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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905章 怎麼能夠讓你冒險

“這……”李清宛聞聽心中頓時一驚,遲疑了片刻道,“這能行嗎?”

江抒緩緩點點頭:“只有這樣,纔不會牽連到你們李家。”

“可是……本宮進宮多年,不認得什麼功夫高深的人,不可能用被人劫走的方式。而且這個妃位在這宮裡也不過是一個擺設,無權無勢,無財無力,連打點一下下面都做不到,誰又會願意擔着生命危險配合我演一出詐死的戲呢?”李清宛面上很快出現一抹失落之色。

“這樣吧,”江抒稍作思索道,“如果時機到來的時候,我還在京城的話,此事就交由我來辦。”

“不行,本宮怎麼能夠讓你爲我冒險!”李清宛立即拒絕。

因爲不知道她打算有朝一日離開福王府離開朱常洵的心思,並未多想她“還在京城”一句的深意,想當然地認爲倘若不在京城了,便是與福王去洛陽就藩了。

“放心,我不是那種莽莽撞撞的人,不會去冒險的,”江抒衝她投去安慰的一笑,“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倘若要實施計劃,必會等到一切準備妥當的。”

“可……這樣真的行嗎?”李清宛眉頭輕微一蹙,面帶憂慮地道。

“不用擔心,”江抒淡笑着擺擺手,頓了頓道,“不過,具體時間就說不準備了,或許一兩個月,或許一年兩年,或許三年五載。娘娘要做的,就是不要放棄希望,在我們的計劃實施之前,好好保重自己,只有身子養好了,來日出宮之後才能經得住逃亡路上的舟車勞頓。”

“嗯,我知道。”李清宛低聲答應道。

“還有——”江抒稍作沉默,又道,“此後不可再引起皇上的注意,若是被他留意着,事情怕是就棘手了。”

“嗯,我會小心的。”李清宛再次低聲作出迴應。

江抒輕輕點點頭:“好了,時候不早了,娘娘快回宮去吧,過不了多久晚宴就要結束了,若是被人認出來,娘娘扮作宮女出了儲秀宮的事情再傳到皇上那裡,對我們的計劃有害無利。”

“好,本宮這便回去。”李清宛點頭應承了聲,不再停留,大步向着前面的神武門走去。

江抒轉身,看着她進了宮門,身影漸漸沒入黑暗,方纔回身走向他們的馬車,在屏淺的攙扶下上去。

待到她在車內坐好之後,外面負責駕車的怯羽便利落地竄身上車,然後等到屏淺也上了車,與他並肩坐在外面坐穩,便揮動馬鞭,駕車前行。

已經燃起紅燭的車廂之中,江抒望着對面坐在軟凳位置把軟塌留給了她的閉目養神的朱常洵,沉吟了一陣子,最終還是忍不住,輕聲開口:“王爺……”

朱常洵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她,等待她把話說下去。

江抒輕輕咬了咬下脣,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道:“方纔……多謝王爺出言爲順妃娘娘解圍。”

“不必,”朱常洵臉色相較之前已經緩和了一些,望着她,淡聲道,“本王不過是不想被有些人看作是不近人情罷了。”

《》最新6章 第906章 當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江抒哪裡聽不出他口中的“有些人”指得是自己,表情微微一僵,頓了頓,覺得李清宛要私逃出宮的事情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爲好,訕笑兩聲,爲她解釋道,“順妃娘娘她就是多年未曾出過宮門,覺得有些悶得慌,才四處走走的,沒想到……”

“她去做什麼,與本王何干?”朱常洵不等她說完,淡聲將她打斷。

江抒看他神情似有變化,不禁想到之前兩個人的對話,略一遲疑道:“王爺與順妃娘娘,過去可是有什麼恩怨?”

“她跟你說得?”

“不是,”江抒輕輕擺擺手,“是方纔她與王爺說話的時候,我聽出來的。她說感謝王爺能夠不計前嫌,即有前嫌,不就是有恩怨麼?”

“你倒是挺細心的,”朱常洵定定地望了她一陣道,“本王與她的恩怨,你真想知道?”

“嗯,”江抒點點頭,“只要王爺願意說。”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告訴你也無妨,”朱常洵稍作沉默,輕輕嘆息一聲,“這事怪不得她,當怨本王。”

頓了頓,他道:“本王與太子府那西李選侍李眠香過去的事情,你也知道,她當年曾是宮裡的宮女,與另外兩個年紀相仿的宮女交好,一個是如今的教坊司司樂方素衣,一個是……”

“曾伺候過順妃娘娘的杜含雪。”江抒替他說出來。

“不錯,”朱常洵凝眸望着她,斂斂神色道,“七年前順妃之女十公主天台突然夭折,那杜含雪被以殘害公主的罪名處死,李眠香認爲其中有冤,即便天台是死在杜含雪的手中,她也是受人脅迫的,並且就此認定要想不被人欺負、陷害,就要坐上那個後宮之中至高無上的位置……”

“所以,她就在幾個月後當今太子朱常洛當上太子之後,不顧王爺的一片癡情,進了太子府做選侍?”想到大半年前他帶去相府爲自己醫病的那個曾任過太醫院院判的沈大夫所說得,江抒順着道。

朱常洵輕輕點點頭,脣邊浮出一抹自嘲:“本王當時也是年少無知,竟然覺得她的所作所爲情有可原,反而將事情怪罪到順妃的身上,認爲她倘若不追究天台的死因,那杜含雪就不會死,李眠香也就不會進太子府,卻沒看明白杜含雪的死不過是她權欲之心的一個藉口。”

“順妃娘娘身爲一個母親,女兒突然爲人所害,悲憤心切,爲女報仇也在情理之中,王爺當初竟然因此怪罪於她,當真是一點兒道理都沒有。”江抒聽了這話,毫不客氣地作出指責。

朱常洵再次點點頭:“本王很快也明白了,只是這些年來,一直拉不下面子去向她道歉,這算是本王欠了她的。”

“既然如此,倘若來日她有需要王爺幫助的地方,王爺可願意伸出援手?”江抒忙試探地問道。

朱常洵聞聽此言,眼前不由浮出兩個人方纔不當着他的面的那番交流的畫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動:“到時候再說吧。”

《》最新6章 第907章 是不是因爲介意這個

“哦,”江抒爲免說多了李清宛打算逃出宮的事情再被他知道了,也不好多言,點頭應了聲,略一沉吟,面帶疑惑地道,“既然王爺不想杜含雪死,當初爲何又要爲那沈大夫脫罪,讓矛頭指向她呢?”

“沈大夫的背後,牽扯出的是本王的母妃,本王不得不那樣做,”朱常洵神情頓時凝重了幾分,“並且本王也沒想到杜含雪的死會讓李眠香有那麼大的反應,竟然會令她決定誰當太子就跟誰。”

“王爺……是不是還放不下她?”江抒看他這副很沉重的樣子,試探地問道。

“你又想說什麼?”朱常洵臉色不由一變,“本王已經多次跟你說過,背叛過的女人,就像沾染了污點的紙,本王再也不會稀罕了!”

“王爺這是‘愛之深,恨之切’,終究還是因爲放不下。”江抒低聲總結道。

“是嗎?”朱常洵忍不住輕哼一聲,神情莫測地望了她一陣,突然想到什麼,眸光一動,“你一再與本王保持距離,是不是因爲介意這個?”

“這……當然不是,”江抒爲免他誤會,連忙擺擺手,“我與王爺是合作的關係,各取所需罷了,爲何要介意?”

朱常洵卻並不爲這話所動,凝眸望着鳳冠垂珠顫動的陰影下她那張清麗的面容,聲音微微暗啞了一些:“江抒,倘若本王告訴你,本王有多慶幸她當初進了太子府,才讓本王能夠娶到你,你是否願意……”

“王爺——”江抒不想聽他說這種話,忙將他打斷,又擔心言重了,他再把自己趕下車,斟酌了片刻,對上他的眼眸道,“江抒疑心較重,從不輕易信人,這些話,讓時間來證明,好不好?”

“江抒……”沒料到她會給出這樣的回答,朱常洵面上頓時出現一抹震驚之色,隨即又轉化爲笑容,激動地傾身拉起她的手,“好。”

自打那晚回府後,江抒便再也沒有踏出過王府,甚至都沒怎麼出過偕聚園。一來,天氣太冷不願離開炭爐燃燒下溫暖的房間;二來,一切所需俱應周全,實在沒有出去的必要。

而朱常洵,因爲年間各種應酬,則不常待在府中,不過偶爾在府上的時候,只要是白天,便過來陪她用膳。

江抒對於他的前來雖然不怎麼歡迎,但那次數畢竟是屈指可數的,並且自己那晚還說出了“讓時間來證明”的話,也不介意去應付一下。

不知不覺,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上元佳節便隨之到來。

因爲早在幾天前,皇上就已經應允了他們這些後輩們不必進宮赴上元晚宴,朱常洵便決定帶江抒出府去逛燈會。

原本爲了避開他,江抒是打算尋個理由推辭的,但很又想到自己還從未見識過這古代的元宵節是什麼樣子的,同時好奇那洋人利瑪竇要在燈會上拍賣些什麼,便又改主意答應。

於是,等到暮色剛剛籠罩下來,圓月高懸的墨藍天幕中才開始有煙花升起,就帶着屏淺出了卿冉閣,前往他位於中院的書房司月軒。

《》最新6章 908第908章 也是點到爲止

但纔剛剛步入中院,卻見斜對面的一條脫了葉子的花木環繞下的曲折小道上,羅新一襲黑色厚緞直身、外罩玄色灰狐毛緣邊斗篷,手握佩劍朝這邊走來。

自打年前三朝回門那天接他來王府後,因爲需要避嫌,兩個人便沒有主動見過面,平時彼此又都不怎麼出門,也沒遇上過,如今難得與他相見,江抒見四下無人,便沒有再多做顧慮,擡腳迎了上去。

“江抒……”待到兩廂相距只餘幾步距離,羅新緩緩止住腳步,擡頭看向她,低聲喚出她的名字。

“這些天,在王府還習慣嗎?”對上他深凝的眼眸,江抒輕聲道。

羅新微微點點頭:“還好。”

“怯羽他……沒爲難你吧?”江抒略一沉吟,又問。

這些日子來,關於這件事情,她雖然沒聽到過什麼風聲,怯羽也曾表示兩個人住在一起相安無事,但她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沒有,”羅新眸中厲色一閃而過,握着佩劍的力道稍稍加大了幾分,面上神情卻保持不變,“就是偶爾會找我比試一下,不過也是點到爲止。”

只是,這多次的比試中,自己卻一次也沒有贏過。朱常洵身邊有這麼個高手在,對自己日後行事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大的障礙。

“那就好,”若說怯羽會客客氣氣的對他,江抒也不相信,聽他這麼說,倒覺得合乎情理一些,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佩劍上,“你這是要去哪裡?”

“打算去見你,”羅新稍作沉默,凝眸望着她道,“聽說你今晚要出府去逛燈會,讓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既然身爲你的護衛,就當陪在你的身邊護你周全。”

“不可以——”位於江抒側後方的屏淺聞言立即上前兩步,“今日是上元節,燈會上有那麼多的人,若是讓人看到你在小姐的身邊,豈不是惹人閒話?”

“江抒的安全,比這個重要。”羅新側眸看向她,神情凝重地道。

“小姐自有王爺和怯羽來保護,不需要再多一個人。”屏淺毫不避諱地直視着他。

“江抒,你怎麼說?”羅新知道這丫頭不怎麼待見他,再次將目光移向江抒。

“屏前說得不錯,”江抒凝眸想了想道,“有朱常洵和怯羽在,也不會有事,你若出現在我在身邊,勢必會有人說閒話。況且,我也從未將你當做是我的護衛,我只拿你當朋友。你若想去逛燈會的話,可自行前去,不必擔心我。”

“好,”羅新緩緩點點頭,沉吟了片刻,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道,“江抒,你在羅新的心中也是朋友,無人可比的那種,羅新希望你能明白,無論羅新將來會做出什麼事情,會怎樣對付別人,絕不會傷害於你。”

“你這是說什麼呢?”江抒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扯扯脣角道,“你那個暗算你的同門師兄我又不認得,就算你以後要與他爭奪掌門繼承人的位子,要報他傷你之仇,也與我無關呀。”

“你說得是,是我說錯了。”羅新爲免被她察覺到什麼,順着改了口。

“好了,”江抒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就不與你多說了。”

“好,”羅新再次點點頭,“難得出府一趟,玩得盡興些。”

“嗯,”江抒含笑答應一聲,不再停留,輕輕轉身,帶着屏淺返回通往朱常洵的書房司月軒的那條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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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09第909章 怎好從旁打擾

主僕二人一路不疾不徐,纔剛走到司月軒所在的那排面闊九間進深五間的三門房屋附近,隔着薄薄的暮色,便遙遙地看到朱常洵帶着怯羽走出房門,朝着這邊走來。

因爲出府需要經過她們這邊,就算迎上去,還要再次返回,江抒便與屏淺就此止住腳步,等待兩個人走近。

不久之後,朱常洵就帶着怯羽走到近前,見她頭上沒戴臥兔,身上的斗篷也不如以往厚實,眉頭很輕微地蹙了蹙:“夜裡風涼,怎麼穿得如此單薄?”

“王爺不是一樣麼?”江抒擡手朝着他身上指了指,“如今已是沿河看柳的六九時節,天氣回暖,逛燈會勢必要走不少路,穿得厚了難免會有燥熱之感。”

“這倒也是,”朱常洵淡淡一笑,朝着通往前院的小道瞥了一眼道,“既然來了,那便走吧。”

“好。”江抒也無意在府中多做磨蹭,輕輕點點頭,與他一同轉身,向着那邊走去。

怯羽與屏淺是要隨同前去的,自然在後面跟上。

由於此行主要是看燈,而在整個京城之中,花燈種類最爲繁多是位於城東明照坊與澄清坊之間的戎政府街的燈市,主僕四人出府之後,便駕車直奔那戎政府街而去。

只不過,因爲是上元佳節,路上出行的人比較多,行人車轎來來往往,形成阻隔,那戎政府街雖離福王府並不算遠,但馬車到達街道西端保大坊、明照坊、澄清坊、南薰坊四坊相交的上角頭的時候,天色卻已經黑透。

待到怯羽將車停好,江抒與朱常洵先後從上面下來,便看到圓月高懸羣星閃爍的墨藍天幕上,各形各色的煙花競相升騰,隨着爆破的聲音開散,然後破滅、消亡,綻放出比曇花一現更爲短暫的美麗瞬間。

“王爺,抒妹——”正仰頭觀望之際,附近突然傳來一道在煙花的升騰、爆破聲中不太清晰的溫朗男聲。

江抒下意識地轉頭看去,但見旁邊戎政府街上就近的花燈打過來的暗淡光芒下,一襲水藍色道袍、外罩湖藍色斗篷的葉成宣和身着淡青色圓領衫、外罩同色斗篷的葉奉之並肩從對面走來,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大哥,奉之哥——”她的面上不由出現一抹喜色,“你們也來啦!”

葉成宣目光不動聲色地劃過她身側的屏淺,淡淡扯扯脣角:“這上元佳節,外面難得這麼熱鬧,便拉着奉之出來走走。”

葉奉之緩緩點點頭,以示認同,不過卻並未開口,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府上一切可都安好?”爲表對自己岳父一家的關心,朱常洵含笑向着兩人問道。

“謝王爺掛懷,一切都好。”葉成宣有禮地朝着他擡擡手。

朱常洵輕輕點了下頭,向着左手邊的戎政府街望了一眼,提議道:“難得遇上,一起去看燈吧。”

“不了,”葉成宣立即淡笑着擺擺手,“王爺與抒妹首次一同過上元節,我們怎好從旁打擾。”

而後,擡手指向屏淺道:“成宣有些話想要向屏淺這丫頭交代一下,不知能否帶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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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10第910章 當然更願意順水推舟一把

“去吧。”朱常洵並未有絲毫猶豫,轉頭看向屏淺。

“是。”屏淺微微頷首,掩住面上的喜悅,恭敬地答應一聲,緩步走到葉成宣的身旁。

“清圓,你看,是常洵哥哥和三嫂他們——!”正在這時,遙遙地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

江抒再次循聲看去,藉着附近花燈暗淡的光芒,只見一襲橙襖紅裙、外罩鵝黃色白狐毛緣邊斗篷的朱軒嬈與身着藕荷色兔毛緣邊交領及腰夾棉短襖、淡青色百褶長裙的鄭清圓從對面幾丈遠處的一輛馬車旁朝這邊走來。

那開口說話的,正是位於鄭清圓身側的朱軒嬈。

走到近前,看清背對着她們面對着江抒與朱常洵的二人中,一個是她心心念唸的葉奉之,朱軒嬈心中頓時一喜,忙斂斂神色,讓自己顯得穩重端莊一些,轉頭看向他:“奉之,你也來了。”

葉奉之偏頭看她一眼,緩緩點了下頭,面上並無過多表情。

朱軒嬈早就料到他會用這種態度來對待自己,也不介意,擡手朝着附近的戎政府街指了指道:“我們去那邊走走吧,我聽說今年上元節花燈又出了新花樣,也好去看看。”

“郡主……”對上她期待的目光,葉奉之面露遲疑之色。

“你上次答應過我的,會試着給我一個機會,總不能食言吧?”朱軒嬈唯恐他拒絕,忙把話擱下。

“我……”沒想到她此時會將這個搬出來,葉奉之忍不住蹙了蹙眉。

自己當時答應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因爲她說不給彼此機會,怎麼知道不會喜歡上她,還說他若是願意試一下,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認,但倘若他不鬆口,她便會一直纏着他。

當初也是爲了讓她看清結果,讓她死心,讓她放過自己,他纔會做出讓步應允下。

“奉之,大丈夫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了,就當做到。”旁邊的葉成宣見他猶豫,擡手握住他的手臂道。

這個奉之,自打前年潭搸嫁到許家之後,就沒見過他真正開心過,作爲兄弟,他不願看到他這樣,同時因爲這上元佳節,他難得有一個與屏淺一起遊玩的機會,更希望的,當然是只有他們兩個人,但他是與奉之一起來的,總不能將他留在江抒和朱常洵的身邊,本來是決定三個人同行的,此時懷淑郡主提出這樣的要求,他當然更願意順水推舟一把。

“奉之……”得到這樣的幫襯,朱軒嬈備受鼓舞,面上的期待更多了幾分。

葉奉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側頭看了看面前、身旁的其他人,見幾人的眼神中都帶了幾分勸服之意,皆希望他能夠答應她,遲疑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朱軒嬈面上頓時出現一抹驚喜之色,看向幾人:“常洵哥哥、三嫂、清圓、葉公子,我們就先走了。”

道完,也不等他們作出迴應,擡手拉起他的手臂,走向自己剛纔所指的方向。

“我們也走吧。”待到二人步入花燈錦簇人影錯亂的戎政府街,葉成宣轉頭看向身旁的屏淺。

“好。”屏淺含笑答應一聲,與他一同轉身,並肩向着朱軒嬈與葉奉之離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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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11第911章 必須以同樣的尊重對待你

“唉,看來可憐的我只能與我家常洵和江抒一起了。”望着四人兩兩遠去,身影漸漸爲街道上錯亂的人影所遮擋,鄭清圓嘆息地搖搖頭。

“如此不是很好嘛,”江抒向前兩步,偏頭衝她一笑,“我們都許久沒見了。”

方纔自家大哥提出要帶屏淺離開,她本還擔心如此一來又要與朱常洵獨處呢,此時多出一個鄭清圓,正合她意。

“這倒也是,我就喜歡和我家江抒一起!”鄭清圓不知她心中的計較,只覺得她是很樂意有自己同行,面上頓時露出一抹自豪笑容。

“好了,別在這裡站着了,走吧。”朱常洵雖然對於她的加入心有不滿,但與她同來的朱軒嬈和葉奉之走了,此時她只剩下一個人,又是晚上,也不好不讓她跟着,上前兩步,淡聲道了句,擡手牽起江抒,轉身走向旁邊的戎政府街。

鄭清圓個性一向不拘小節,並未看出他的嫌棄,正想擡腳跟上,但纔剛踏出步子,卻被怯羽擡手攔住。

待她轉頭看向自己,怯羽硬朗的面容微微一紅,有些不太自然地道;“王爺與王妃難得一起出來,我們還是不要離得太近了,免得打擾到他們,就遠遠地跟着吧。”

“這……好吧。”鄭清圓垂眸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對,望了一眼二人遠離的背影,轉頭看向他,“反正和二師伯一起逛燈會,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以後還是別叫我二師伯了,”怯羽劍眉微蹙,略一遲疑道,“其實,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的。”

“就算是這樣,我也應該尊重你呀,”鄭清圓俏臉一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當初也是你讓我承諾的,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要像尊重父親一樣尊重我師父宋案。你是他的師兄,我必須以同樣的尊重來對待你。”

“……”怯羽看着她認真的模樣,表情微微一僵。

他當初是爲了防止這丫頭對宋案產生好感,才故意以輩分將兩個人的身份岔開,沒想到如今卻用到了自己的身上,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懊惱了片刻,彆扭地開口:“算了,還是走吧。”

這廂,江抒與朱常洵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邊賞着各型各色的花燈,邊走着,向前才走沒多遠,卻見街道對面不遠的地位置,葉池挽、君晚照、于靖容、趙曼青四人圍站在一起,對着幾隻精緻的花燈指指點點,似是在猜燈謎。

江抒腳步微微頓了頓,側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洵,正準備徵求一下他的意見,是否要過去與她們打招呼,但還未來得及開口,其中的趙曼青突然轉過頭來。

看到位於街對面的二人,她的眼中不由劃過一抹意外,隨即擡手扯扯身旁于靖容的衣襟:“靖容,你看,江抒和福王——”

她這聲音雖然在煙花的爆破聲中顯得不大,但葉池挽和君晚照就在旁邊,自然能夠隱約聽到,立即與于靖容一同轉頭看去。

看到側對面不遠處男俊女俏一副郎才女貌之相的江抒與朱常洵,葉池挽的面上頓時出現一抹驚喜之色,轉頭看向一起的三人:“照表姐,曼青,靖容,我們過去吧。”

如今打了照面了,前去拜見是必要的,三個人都沒有任何意見,相繼點點頭,與她一起向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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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912章 簡直有着天壤之別

看到四人過來,江抒便不需要再徵詢朱常洵的意見,直接與他迎了上去。

而在這彼此靠近的過程中,于靖容的目光一直沒離過朱常洵的身,眸中帶着幾分複雜。

朱常洵看在眼裡,明白她這眼神的含義,脣角微微揚了揚,並不在意。

兩廂走到相距只餘幾步距離,方纔各自停下。

待到不情不願地與君晚照、于靖容、趙曼青一起向朱常洵見過禮,向江抒簡單地打過招呼後,葉池挽立即上前兩步,擡手拉起江抒,略帶撒嬌地道:“四姐,上元節就要過去了,你什麼時候再接我去王府住啊?”

“這個……”江抒面上不由出現一抹遲疑之色,偏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洵,“這要問王爺的意思。”

“王爺姐夫……”葉池挽雖因爲前些日子油炸檜的事情餘氣未消,但卻是個識時務的,立刻期待地將目光移向朱常洵。

回到相府的這些日子,她天天被那個嚴厲的祖母管束着,不準這樣,不準那樣,還動不動就禁足或者罰跪佛堂,與在王府的處境相比,簡直有着天壤之別,當然更願意再到王府小住。

“只要老夫人同意,本王沒有意見。本王時常不在府中,你去了,也好替本王陪陪你四姐。”見她肯主動求自己,朱常洵心知當日那秦桑中造成的前嫌算是過去,很好說話地道。

“謝謝王爺姐夫,”葉池挽面上立時出現一抹喜色,“王爺姐夫,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只要你不再生本王的氣,不再不喜歡本王就好。”朱常洵淡淡扯扯脣角。

“那是自然——”葉池挽立即點點頭,頓了頓,眼中出現一抹不解,“可是,王爺姐夫,你又不姓秦,怎麼我一提到姓岳的不肯同姓秦的結親,就不高興呢?”

“這個……”朱常洵眉頭很輕微地蹙了一下。

他不姓秦,但當時被她拉去的身爲他的替身的秦桑中,可是一個妥妥的秦氏子弟。

正考慮該如何回答,才能讓事情圓過去,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稚氣尚未褪盡的男聲:“六哥,你看,是三哥他們——!”

幾人聞言一同轉頭看去,但見街對面一隻做工精良的走馬燈下,一襲寶藍色圓領袍、外罩玉白色狐毛緣邊斗篷的皇七子朱常瀛與身着黛青色道袍、外罩同色斗篷的朱常潤正並肩而立,望着他們這邊。

對上他們的目光,朱常瀛頓了頓,立即拉着朱常潤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之後,因爲當初《獨釣寒江雪》的事情,外加上次在御花園中攔江抒的時候,自己的七皇姐都要幫她,心中有氣,滿懷敵意地瞪了她一眼,將目光移向她身旁的朱常洵道:“三哥,她這麼醜,你怎麼能帶她出門呀!人家看到了,會笑話的!”

“常瀛,不得無禮!”江抒表情僵了僵,正想反譏這個看上去長高了一些的小鬼頭,站於他身旁的朱常潤先行開了口。

而後,面帶歉疚地看向她與朱常洵:“三哥,三嫂,常瀛他不懂事,還請三哥、三嫂不要介意。”

《》最新6章 第913章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惠王殿下放心好了,我們是大人,怎麼能與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否則不是要落人以話柄嘛!”江抒眸光微動,以極其包容的眼光瞥了朱常瀛一眼,不等朱常洵開口,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樣子道。

這個討厭的小鬼頭,竟然當衆與她爲難,那她就故意表現得大度一些,來襯托他的不懂事,看惹人笑話的到底是誰!

“誰說本王是小孩子了!”朱常瀛年幼心思單純,自然不可能猜到她的心思,聞聽此言,還未長開的小臉頓時一變,惡狠狠地道,“本王已經十三……不,現在過了年,是十四歲了,已經長大了!”

“既然長大了,那說話怎麼沒有一點兒大人的樣子?”江抒偏頭望着他,含笑反問道。

“本王……本王怎麼沒有大人的樣子了?”朱常瀛冷哼一聲,氣鼓鼓地瞪着她。

“一個大人,首先應該做到的就是尊重別人,你說你長大了,怎麼還會出言羞辱我?”江抒擡手指了指她自己。

“這……”朱常瀛被這話給問住,一時間無言以對。

“常瀛,還不快向三嫂道歉!”一旁的朱常潤爲免自己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在衆人面前顯得太過不知輕重,忙出言呵斥。

“六哥——”朱常瀛哪裡肯情願,眉頭不由得一蹙,正想拒絕,不經意偏頭間,突然瞥見不遠處剛剛步入戎政府街有說有笑的許雲笙和萬弘祚,臉色瞬時大變。

這個許雲笙,自己昨日特地出宮去許府找她,約她今晚一起逛燈會,她卻以已經與別人約好爲由回絕,沒想到那個約好的人竟然是萬弘祚!

爲免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人被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表哥捷足先登了,他忙將身旁的朱常潤推開,大步向着那邊跑去。

幾人同時順着他離開的方向望去,看到停在一對龍鳳燈下的許雲笙與萬弘祚,心中頓時瞭然。

不過,這種事情,誰也不便插手,只有靠他們自己解決,便都沒有跟着過去。

朱常潤回過頭來,向着對面的朱常洵與江抒擡了擡手,目光落在一旁的于靖容身上,頓了頓,將手伸向她,遲疑地開口:“靖容……”

“王爺。”于靖容立即後退兩步,避開他的觸碰,態度顯得客氣而疏離。

“哼,惺惺作態——!”這一幕,剛巧被遠遠地從這條戎政府街的另一邊走過來的葉溪搖與蘇苑看到,葉溪搖的臉色立時一變。

“人家再是惺惺作態,照樣能夠討得惠王殿下的喜歡,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走在她身旁的蘇苑看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猜測到什麼,意有所指地道。

“蘇小姐這話何意?”葉溪搖聞聽心中不由一緊,迅速轉頭看向她。

因爲之前與她只是合作關係,並無任何交情,自己喜歡朱常潤的事情,可一直都是瞞着她的。

蘇苑止住腳步,擡手伸向附近一隻花燈低垂的流蘇穗子,眼眸微眯:“惠王殿下一表人才,才華出衆,自是有不少名門閨秀想要將終身託付於他。不過想要入他的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新6章 914第914章 只有虛與委蛇

“蘇小姐到底想說什麼?”見她將話說得這般直白,確定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對朱常潤的心思,掩是掩不住了,葉溪搖強壓下心底的不安,有些警惕地道。

蘇苑淡淡掃了一眼那絹布上的謎面,並未去猜謎底,側頭看向她:“我知道葉小姐心機縝密,我希望對付葉江抒一事你能多用些心,這樣事成之後,說不準我會助你達成所願。”

“真得?”看着她這副明明有求於自己,卻還要擺出一副施恩模樣的嘴臉,葉溪搖眼中寒光一閃而過,故意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

雖然早在江抒與朱常洵剛剛大婚後,坊間沒有傳出對她不利的流言,她就已經決定不再幫這個蘇苑對付江抒,而是想辦法拉攏這個四姐,同時也不相信這蘇苑真有這個本事能夠幫自己成爲惠王妃,但她終究是當今王皇后的親外甥女,自己一個小小的相府庶女,此時此刻還不便得罪於她,只有虛與委蛇。

“這還用說?我還能騙你不成!”蘇苑不知她心中的計較,緩緩將那隻擡起的手收回,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既然蘇小姐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溪搖必當盡力而爲。”葉溪搖眸光微動,假意應承了句,再次朝着那邊望了一眼道,“我們還是快走吧,被他們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那位四姐必定會對我心生戒備,到時候行事就不方便了。”

“這……倒也是。”蘇苑凝眸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側頭向着那邊的朱常洵望了一眼,迅速轉身,徑自向着迴路走去。

葉溪搖雖不情願同她走在一起,這次與她一同出來逛燈會也是爲免得罪她,不便拒絕她的邀請,但不想被她看出什麼,再惱羞成怒地反過來對付自己,還是轉身跟了上去。

二人的到來與返回,幾人並未察覺,朱常潤看着身旁于靖容這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清貴的面容上頓時出現一抹失落,伸向她的手僵了僵,沉重地收回身側。

許久,將目光移向對面的江抒與朱常洵:“三哥,三嫂,常瀛他行事莽撞,臣弟有些放心不下,想過去看看,就先告辭了。”

道完,不等兩人迴應,轉身向着朱常瀛離開的方向走去。

但纔剛走沒幾步,卻見花燈璀璨人影錯亂的寬闊街道上,朱常洛、裴文中、黃士俊、驚風四人迎面走來。

由於心情不好,走到近前,朱常潤並未向着他們打招呼,只稍稍朝着朱常洛低了下頭,便越過幾人大步離開。

“靖容,你看,是裴贊善他們——!”待到幾人走近,看到位於朱常洛身側的裴文中,這邊趙曼青面上立時出現一抹激動之色,雙手抓住身旁于靖容的手臂。

于靖容輕輕點點頭,目光落在其中朱常洛的身上,眸中微微浮出幾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皇兄——”朱常洵是目送着朱常潤離開的,同時也看到迎面走來的幾人,雖然他與這個皇長兄一向心中不和,但面和還是要維持的,立即拉着江抒迎上前去,有禮地朝着他擡了擡手。

“皇兄——”爲了不至於失了禮節,江抒也跟着向他擡手一禮。

“三弟、弟妹不必多禮。”看着二人一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樣子,朱常洛眼底厲色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淡笑着衝着二人擺擺手。

江抒隨着朱常洵一起應了聲,側頭看向他另一邊的黃士俊,眼神微微犀利了幾分:“黃大人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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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15第915章 敢將實情和盤托出嗎

“下官見過王爺、王妃。”對上她近乎看透一切的瞭然目光,黃士俊只覺心頭一緊,忙擡手朝着她與朱常洵屈了屈身子。

自己過去抓住葉溪搖用夾竹桃與黃花杜鵑害她的把柄,威逼利誘葉溪搖除掉她的事情,她理應不知道啊,看自己的目光何以會如此犀利?

難道是葉溪搖將那件事情告訴了她?

可是,到底是她害她在先,她敢將實情和盤托出嗎?

想必還是因爲當日自己在醬香兔上下毒一事,讓她留下了心結吧。

“黃大人不必多禮,”江抒擡手拉了拉身旁朱常洵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開口,故意扯着腔調道,“這表面上的禮節做得再足,也不如打心底裡的敬重,黃大人說是不是?”

“王妃所言極是,”黃士俊雖然因爲她的存在威脅到他一心想要輔佐的太子的地位,外加當初讓自己揹着荊條在衆目睽睽之下繞皇城跑三圈,令自己成爲全京城笑柄的事情,私下裡一心想要除掉她,但明裡卻不表現出絲毫,恭敬地附和一聲,試探地道,“不知下官可是做錯了什麼,纔會讓王妃有如此一問?”

“黃大人多慮了,本王妃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江抒只是想就這個人指使葉溪搖害自己一事出口氣,並未打算將事情鬧大,淡淡扯扯脣角,清麗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淺笑。

“王妃她向來愛開玩笑,還請黃大人不要介懷。”朱常洵立即很配合地爲她圓場。

然後,將目光移向站於朱常洛另一側的裴文中,黑眸微動:“裴贊善,我們又見面了。”

“文中見過王爺、王妃。”裴文中微微頷首,向着他與江抒擡了擡手。

位於後面的驚風見此情形,也忙上前兩步,朝着二人一抱拳:“驚風拜見王爺、王妃。”

“裴贊善、風護衛不必多禮,”朱常洵淡笑着衝着他們擺擺手,側身向着朱常洛做個請的姿勢道:“皇兄,請——”

“好。”朱常洛含笑點點頭,待他牽着江抒轉回身,與他一同向前走去。

“太子殿下——”看着一行走到江抒與朱常洵之前所停的位置,原地未動的葉池挽、君晚照、于靖容、趙曼青四人立即向着走在前面的朱常洛屈身一禮。

不過,這禮葉池挽卻行得心不甘情不願。

當初在太后的賞花宴上,這個朱常洛要選自己做他的側妃的事情,她可是一點兒也沒忘。

自己堂堂相府千金,他竟然拿妾的位份來羞辱自己,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朱常洛哪裡看不出她眼中的敵意,同時也想到了是爲什麼。不過,當時也是自己太過欠缺考慮,竟然覺得她是江抒的妹妹,倘若自己納了她,至少能夠抓到江抒的一部分,卻忘了,即便她們兩個人再是姐妹,關係再好,她也不是她。

如今招來這丫頭的敵意,也在情理之中,他不便計較什麼,只好裝作什麼也沒察覺到,止住腳步向着幾人擺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微微側頭,目光再次落在朱常洵身旁的江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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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916章 一直都是瞞着的

自朱常洛一行四人入了他們的視線,于靖容的目光便一直沒離過朱常洛的身。看出他對江抒格外留意,卻並未多想,只當他是對於江抒嫁給朱常洵一事心有顧慮,擔心這樣會威脅到他的儲君之位,側頭看了江抒與她身側的朱常洵一眼,眸光微微深凝了幾分。

“好了,別在這裡站着了,我們去猜燈謎吧。”等了一陣子,見幾人都沒有要動的意思,位於于靖容身旁的趙曼青心中有些急了,忙着提議道。

倘若這樣停在這裡的話,她還怎麼有機會去不動聲色地靠近她一心傾慕的裴贊善!

“也好。”雖然心知江抒對朱常洛沒什麼好印象,還特地跑到他的府上說他不配和自己比,但自己的王妃,被人如此覬覦着,朱常洵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太舒服,立即表示贊同。

“那邊花燈最多,不如就去那邊吧。”一直沒怎麼開口的君晚照立即擡手向着一處花燈璀璨的位置指了指。

幾人同時轉頭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邊花燈果然最爲繁多,相互做了一下眼神交流,都沒有任何意見,便一同向着那邊走去。

朱常洵牽着江抒,與朱常洛並行走在前面,後面的驚風則故意落後幾步,走到葉池挽的身旁,沉默了片刻,遲疑地開口:“葉六小姐……”

“風護衛有事?”因爲不待見朱常洛,厭屋及烏,葉池挽對這個驚風也沒什麼好感,轉頭看向他,語調生硬地道。

“這……”驚風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君晚照,有些猶豫。

“你們慢慢說,我去前面。”君晚照立即識意地向前兩步,走到于靖容的身旁。

“風護衛有話現在可以說了吧?”葉池挽冷冷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驚風略一沉吟,輕輕點點頭,望着她那張在花燈的映襯下不太清晰的俏麗面容,輕聲道:“三小姐她……現在還好嗎?”

“我三姐?”沒料到他會提及這個,葉池挽面上不由出現一抹驚詫之色。

驚風再次點點頭,望着她道:“她還好嗎?”

“這個嘛……”對上他期待的眼眸,葉池挽眉頭輕微一蹙,“還好吧。”

對於葉湖掬撞傷變傻一事,家裡爲免聲譽受到影響,一直都是瞞着的,自然不能將實情告知他一個外人。

“那她的病情……有沒有好轉?”驚風頓了頓,又接着問道。

“你說什麼?”葉池挽聞言表情不由一僵。

難道說……

“她迷失心性的事情,你們相府雖然一直瞞着,但我還是知道了。”驚風稍作沉默,十分坦誠地證實她的猜想。

“……也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沒有什麼好再隱瞞的,”葉池挽也不問他是如何知道的,輕輕咬了咬下脣道,“還是老樣子。”

意料之中的回答,雖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驚風還是欣然接受:“以後,可不可以麻煩六小姐幫忙照應一下她?”

“這怎麼可能——!”葉池挽因爲當初葉湖掬和葉溪搖合謀將她與江抒鎖在萬傾堂的事情,至今還在記仇,自是一口回絕。

這話說完,突然想到什麼,眸光微動:“風護衛爲何對我三姐的事情如此上心?”

《》最新6章 917第917章 卻是無可挑剔的

“這……”對上她凌厲的目光,驚風面上出現一抹爲難。

正想着該如何應答,微微側頭間,卻見街對面幾丈遠處的側前方,一襲寶藍色圓領袍、外罩湖藍色灰狐毛緣邊斗篷的朱常浩腳步急促地直衝他們這邊而來,花燈照耀下不太清晰的英俊面容上一片陰沉。

在他的身後,跟着同樣腳步匆匆試圖趕上的于靖桓。

很快,二人便就走到了近前。朱常浩並未向身爲兄長的朱常洵和朱常洛見禮,直接走到與驚風並肩而行的葉池挽的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面色沉鬱地道:“你跟本王過來——!”

而後,不由分說,拉起她向着附近的一條燈火闌珊的巷道走去。

原本他是與于靖桓一同外出觀燈的,剛剛猜出一記燈謎,心情大好,與他有說有笑地走到這邊,隔着錯亂的人影,突然遠遠看到她與驚風走在一起。

雖然由於距離原因,加之晚上光線昏暗,無法看清二人的神情,但想到一個戲子、一個廚子都能引起她的好感,這驚風爲人坦蕩,相貌堂堂,又有一身好功夫,吸引到她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甚至能夠想象得出兩個人在一起談笑風生的畫面。

如此一次次的看着她傾慕、嚮往、誇讚、靠近別得男子,他已經受夠了,或許只有放下身爲皇家子弟的驕傲,將自己的心意表明,才能夠讓她把心收回來……

這廂,因爲當初在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上,朱常浩當衆宣佈葉相國已經答應了要將葉池挽許給他,加之他平時雖油腔滑調、不務正業了些,但品行卻是無可挑剔的,一行衆人倒不覺得葉池挽被他這樣拉走會有什麼不妥,並未有人出面阻攔。

待到葉池挽不情不願地被他拉進巷道,這邊已經觸目不及,後一步走近的于靖桓有禮地擡手向着對面的江抒、朱常洵、朱常洛擡了擡手道:“靖桓見過太子殿下、王爺、王妃。”

朱常洛知道這于靖桓是他這個三弟朱常洵的人,並無太大熱情,只淡淡點了下頭。

朱常洵則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隨口問道:“你怎麼是與常浩兩個人來的,常湛呢,他爲何沒與你們一起?”

“湛公子說,許久不曾一家人在一起了,要回去陪伴妻兒,就不出來逛燈會了。”于靖桓再次朝他擡了擡手。

“也是本王,害得他們一家難有團聚的機會,”朱常洵無奈地一笑,稍作沉默道,“也罷,這段時間就不讓他出京了,讓他們好好相處一些時日吧。”

于靖桓輕輕點點頭,表示認同,擡手與後面的裴文中、黃士俊相互見過禮,目光落在與自家妹妹靖容走在一起的君晚照的身上,眸底微微浮出幾分柔色:“君姑娘——”

“於公子。”君晚照向着他低了低頭,面上同時露出一抹柔和淺笑。

一旁的江抒早已知曉這于靖桓好像對自家表姐有意,而自家表姐對他的印象似乎也不錯,看此情形,覺得成全一下二人也不錯,淡淡扯扯脣角道:“常浩拉六妹走了,於公子沒有了伴兒,不如便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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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918章 連比都沒有立場

“謝王妃。”于靖桓正有此意,立即面露感激之色,朝着她擡了下手,向着一側繞了幾步,走到君晚照的身旁。

目光落在她另一邊望着前面朱常洛的背影出神的于靖容身上時,卻微微沉了幾分。

這個妹妹,他曾勸過她多少次,朱常洛妻妾成羣,不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就是不聽!

感覺到他的注視,于靖容心中不由一緊,立即將雙眸從朱常洛的身上移開,低下了頭。

一行人繼續向前又走不遠,便就到了君晚照之前所指的那花燈璀璨的位置。

在一隻造型精緻的牡丹燈前,朱常洛先行止住腳步,擡手拉起燈的底端所懸掛的寫有燈謎的緋色絹佈道:“不如我們便試試這個吧。”

“‘高祖狂喜,照烈大悲’,”江抒低聲念出上面的謎面,看向身旁的朱常洵,“是個字謎。”

“裴贊善博覽羣書,才識豐厚,不如就請裴贊善來猜這第一個吧。”朱常洵衝她點頭一笑,微微側身,看向後面的裴文中。

“王爺過獎了,”裴文中朝着他擡了擡手,向前兩步,望了一眼那絹布上的謎面道,“這‘高祖’、‘照烈’都是古人,此謎當是用典之作了,文中認爲,這個謎底應當是個‘翠’字。”

“哦?爲何是個‘翠’字?”江抒試着猜了一下,並未猜出,好奇地問道。

裴文中伸手向着那謎面指了指道:“‘高祖’指的是漢朝開國之君劉邦,他最大的敵人是楚霸王項羽,垓下一戰,楚軍大敗,項羽在烏江自刎,漢朝得以建立,高祖得聞項羽死訊,怎不狂喜?‘照烈’是蜀漢劉備的帝號,劉、關、張桃園三結義,誓同生死,後來關羽大意失荊州,敗走麥城,中伏被擒,死於東吳,劉玄德聞訊痛不欲生,誓報此仇。高祖因項羽之死而喜,照烈爲關羽之死而悲,羽卒相迭,不正是個‘翠’字麼?”

“裴先生說得好,”聽他解完,朱常洛立即擡手擊了三下掌,“這猜謎雖是雕蟲小技,可謎底卻讓裴先生解得如此有聲有色,實屬不易啊!”

“是啊,是啊,裴大人的學識,真是令人佩服!”一側的趙曼青趁機湊到裴文中的身旁,由衷地讚歎道。

“趙姑娘過獎了。”裴文中側身朝着她頷了下首,態度客氣而疏離。

而後,因爲平素不喜歡展露鋒芒,正準備爲朱常洛對他的誇讚自謙一下,不經意偏間,卻見他們方纔所停的位置,錯亂人影的阻隔下,鄭清圓與怯羽一邊賞着花燈,一邊說笑着,不急不慢地向着這邊走來。

他的眼前不由一亮,立即放下自謙的念頭,向着衆人告罪一聲,擡腳迎了上去。

趙曼青看着他逐漸遠離的背影,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怪不得相識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對自己熱情不夠客氣有加,原來他是有中意的人。

而且那人身份比自己尊貴,長得比自己漂亮,性情比自己直爽,活得比自己瀟灑,即便論及先來後到,人家也更可能是先來的,自己連比都沒有立場……

《》最新6章 第919章 不知可否還作數

看到由遠及近的裴文中,走在鄭清圓身旁的怯羽面上笑容也是一僵,眼中同時出現一抹警惕。

同爲男人,這個裴文中對鄭清圓的心思,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過去雖然因爲他在不知鄭清圓是鄭國丈府小姐的情況下,給國丈府涼亭取名爲“竹苞”,不帶髒字的罵國丈府“個個草包”的事情,讓鄭清圓十分惱怒,可這個裴文中也不知是用得什麼法子,竟然說服了自己那個一向油鹽不進的三師弟宋案同意收鄭清圓爲徒,有了這個恩情在,鄭清圓對他的態度,怕是就會有所轉變了。

裴文中身爲朱常洛的文膽智囊,一貫警心深密,哪裡看不出來自於他的敵意。

不過,他卻不在乎,走到鄭清圓的面前,大方地朝着她擡擡手:“鄭小姐——”

“裴贊善有何事?”鄭清圓淡淡瞥他一眼,態度冷淡地道。

這個人雖說幫她拜得了宋案爲師,讓她的功夫精進了不少,但當初他賞他們家那兩個字的事情,她可忘不了。

就算兩廂可以相抵,她頂多可以不再爲那件事情而與他再作計較,想要讓她以多麼和善的態度去對待他,那是不可能的。

怯羽見她這個表現,心中總算是找回了一些平衡,側頭看向對面的裴文中,眼中出現幾分得意。

裴文中卻對受到這樣的對待心有疑慮,並未立刻作出應答,微微斂了斂神,上前兩步道:“當日文中問鄭小姐,若是文中能夠讓宋案同意收鄭小姐爲徒,當初那兩個字的事情,鄭小姐可否原諒在下,鄭小姐說若能夠得償所願,會對文中既往不咎。不知這話可否還作數?”

“不是已經作數了嘛!”鄭清圓眉頭輕微一蹙。

“可是,鄭小姐明明……”

“本小姐自從拜了宋案爲師,可曾再爲那件事情找過裴贊善的麻煩?”鄭清圓不等他說完,淡聲將他打斷。

“鄭小姐知道文中指得不是這個。”裴文中定定地望着她。

“知道又能如何?”鄭清圓忍不住嗤笑一聲,“裴贊善學識過人,應該不會不明白‘既往不咎’是什麼意思吧?它是指‘對以往的過錯不再責備’,這一點,本小姐已經做到了。本小姐肯原諒你,和本小姐事後會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你,這是兩回事。”

“是麼?”目光微微掠過天邊絢麗的煙花,裴文中面上不由出現一抹自嘲,“文中原以爲,事情過去之後,我們就是朋友,看來,是文中一廂情願了……罷了,大家都在前面猜燈謎,文中此番前來,就是想請鄭小姐與羽護衛過去一起。”

“那就走吧。”鄭清圓擡眸向着那邊望了望,淡聲道了句,自行走在了前頭。

怯羽向前兩步,有些敵視地看了裴文中一眼,擡腳跟了上去。

裴文中看着二人先後從自己的身前經過,脣邊再次浮出一抹自嘲,稍稍頓了頓,轉身後一步跟上。

很快,三人便先後走到了衆人所停的花燈璀璨的位置。

看到站於前面的朱常洛,鄭清圓不由想到江抒與朱常洵大婚後進宮拜見自己姐姐的那天,自己和軒妤帶她出宮去御苑景山賞梅,途徑御花園的時候,在坤寧門附近遇到這個人的事情,眼中不由閃過一絲不屑。

然後,側頭看向後面的驚風,擡腳走過去,語氣不善地道:“大師伯,我們又見面了!”

《》最新6章 第920章 也許註定有叔侄緣分

“鄭小姐。”聽出她話裡的賭氣意味,驚風也不介意,有禮地朝着她一抱拳。

“大師伯別——”鄭清圓立即側了側身子,避開他這一禮,“大師伯是長輩,讓大師伯給我這個小輩行禮,我可擔待不起!只不過……”

頓了頓,她緊盯着他道:“當初大師伯也真是夠難爲人的,我求了大師伯幾次,大師伯都不肯幫忙說服我師父收我爲徒。不過也許註定你我有叔侄緣分,就算大師伯不肯幫忙,我還是照樣拜了我師父爲師!”

“那就恭喜你了。”驚風看她這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

道完,爲了避免她繼續糾纏這件事情,側頭看向她身旁的怯羽,岔開話題:“師弟,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謝大師兄關心,一切安好。”怯羽向前兩步,朝着他抱拳一禮。

“慕白兄,你看,太子殿下和福王殿下在那邊——”他話音方落,伴隨着煙花爆破的清脆聲響,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溫朗的男聲。

衆人聞言同時轉頭看去,但見街道斜對面挨着的幾隻走馬燈下,禮部尚書吳道南之子吳晟瑄與兵部尚書李化龍之子李慕白在錯亂人影的阻隔下並行而立,正望着他們這邊。

看到他們看過去,二人對看一眼,立即大步走了過來。

由於相隔不是太遠,很快兩個人便就走到了近前。

向着朱常洛、朱常洵和江抒行過禮,又與于靖桓、黃士俊、裴文中相互見過禮,吳晟瑄的目光落在朱常洵身旁的江抒身上。

不過,這其中並無絲毫對已是福王妃的她不敬或者褻瀆的意思,而只有欣賞,對她當初在什剎海後海的畫舫上、壽陽長公主的賞荷宴上,以及所聽說的在奉華夫人的賞梅宴上所表現出的才華的敬服。

江抒則因爲看過他當初所仿作的自己所吟出的那首不完整的《半字歌》,知道他是一個才華出衆且有文人情懷的人,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淡笑着衝着他頷了下首,以示迴應。

而在這時,同他一起過來的李慕白看到了後面與于靖桓並肩而站的君晚照,眸光頓時一暗,擡腳走向她,淡聲開口:“君姑娘,在下前幾天邀君姑娘一同賞燈,君姑娘不是說今晚有事不能出門麼?”

“這……事情提前忙完了,在府中閒來無事,便與於小姐她們一起出來了。”君晚照不好說是不想與他一同出來,才那樣說的,忙爲那日的拒絕找藉口。

“既然如此,君姑娘可願與在下一同走走。”目光淡淡掃過她身側的于靖容,李慕白問道。

年前與瑞王朱常浩偶遇,對方已經告訴了他,他與君晚照並沒有什麼,當初她上了他的馬車,只是爲了幫他做戲給葉池挽看。還說他若是喜歡君晚照的話,不必顧慮自己。

當時他才明白,在君晚照那裡,真正給自己帶來威脅的不是那位瑞王殿下,而是這個與自己交情不錯、又頗得君晚照好感的于靖桓。

《》最新6章 第921章 隨時都有可能背叛自己

“這……”因爲當年在南京的事情,君晚照認定他接近自己別有居心,很有可能是爲了報復自己,不願與他牽扯出什麼,但又覺得當着衆人的面拒絕可能會傷到他的自尊,面上不禁出現一抹爲難之色。

江抒見此情形,知道自家表姐不願與這個李慕白有過多接觸,爲免氣氛尷尬,淡笑着圓場道:“不如我們一同走走吧,聽說黃華坊本司衚衕南堂的那個洋人傳教士利瑪竇今晚要在燈會上售賣一些洋物件,正好一起去見識見識。”

“本宮與黃大人、裴先生打算去前面看煙花,就不一起了。”朱常洛斂斂面上的晦暗,擡手朝着前方圓月繁星點綴的墨藍天幕上飛舞的煙花指了指。

他的這個贊善裴文中,自從他當太子起,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爲他指點迷津、出謀劃策,可謂是他的左膀右臂、良師益友,如今卻爲朱常洵的小姨鄭清圓所吸引,而且程度之深讓自己都有些震驚,看來自己當初的擔憂不無道理,以後對他只怕是真得不能不防了,說不準爲了鄭清圓,他隨時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倒向朱常洵。

也正是因爲想到這些的緣故,他無法再無動於衷看着他向鄭清圓靠近,只有選擇眼不見爲淨。

“那……皇兄慢走。”江抒本心就不怎麼待見他,見他如此說,自然不會出言挽留。

朱常洛深深望了她一眼,強忍住愛慕之人嫁給對頭的不甘,朝着她與朱常洵擡了擡手:“告辭。”

道完,不再停留,轉身向着前路走去。

與他同來的裴文中、黃士俊、驚風三人隨即朝着衆人擡了擡手,快步跟了上去。

只不過,在臨近趕上之際,裴文中又側頭看了鄭清圓一眼。

趙曼青順着他的目光淡淡掃過對面的鄭清圓,落在漸漸遠離的他的身上,眸底出現幾分失落。

位於她身旁的于靖容,因爲朱常洛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就這樣離去,同樣面帶失落之色。

目送着四人走遠,于靖桓本欲尋個理由提出單獨與君晚照去走走,但看到自家妹妹這個樣子,爲免知曉內情的朱常洵看了礙眼,又改了主意,向着他一擡手道:“王爺,時候不早了,靖桓想帶妹妹先行回去。”

朱常洵淡淡瞥了與他隔着君晚照而站的于靖容一眼,緩緩點點頭。

“我和你們一起走。”自己一心傾慕的裴贊善走了,而他喜歡的人卻在這兒,趙曼青對鄭清圓雖然說不上嫉妒,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忙着開口道。

“我也與你們一起走吧。”君晚照看在場的人中,倘若他們三個走了的話,這裡就只剩下江抒、朱常洵、鄭清圓、怯羽、吳晟瑄、李慕白與她七個人了,江抒與朱常洵新婚燕爾,她不便湊到他們身邊去打擾,此外與鄭清圓、怯羽也不熟,也不好與他們走在一起,再加上她最不願面對的李慕白還在這裡,覺得還是離開爲好。

李慕白聞言轉頭看向她,心知她這是有心在迴避自己,脣角微微劃過一抹自嘲,但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她與被自己視爲朋友的于靖桓離開。

吳晟瑄與李慕白關係也不錯,知道他對君晚照的心思,想要勸他想開些,又覺得不該當着江抒與朱常洵的面,看着君晚照與于靖桓等人走遠,也向着朱常洵一擡手:“王爺,我們也告辭了。”

“慢走。”朱常洵也不挽留,淡笑着衝他點了下頭。

吳晟瑄有禮地朝着他頷了頷首,拉着李慕白離開。

《》最新6章 922第922章 直接叫他的名字即可

“唉,我只是說去看利瑪竇售賣洋物件,又沒趕他們,怎麼一個個的都走了!”看着一行又只剩下朱常洵、自己、鄭清圓、怯羽四個人,江抒忍不住搖頭嘆息。

“沒有了旁人的干擾,只有你我二人同去,不是更好麼?”朱常洵淡淡扯扯脣角,側頭看向對面的鄭清圓與怯羽,“本王與江抒單獨走走,你們自行遊逛便好,不必跟來了。”

“是。”怯羽正希望在這上元燈會上能與鄭清圓有獨處的機會,對此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立即抱拳答應一聲。

鄭清圓一向只對刀槍劍戟感興趣,覺得那什麼洋物件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與自己這位二師伯隨便逛逛,隨之點頭同意。

“走吧。”得到二人這樣的迴應,朱常洵滿意地一笑,偏頭看向江抒。

道完,將鄭清圓與怯羽留在原地,牽起她向前走去。

“皇兄,皇嫂——”兩個人邊賞着花燈,邊走着,在人影錯亂的街道上向前才走沒多遠,附近突然傳來一道低柔的女聲。

江抒聞言轉頭看去,但見一側的街邊,一襲水紅色交領及腰短襖、湖藍色百褶長裙,外罩緗黃色白狐毛緣邊斗篷的朱軒妤拉着身着淡青色圓領衫的冉興讓向這邊走來。

“是軒妤和冉公子。”她立即側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洵。

朱常洵緩緩點點頭,表示他也看到了,低聲提醒道:“他與軒妤很快就要大婚了,你便是他的皇嫂,直接叫他的名字即可。”

“哦。”江抒內心雖然並不願承認自己福王妃這個身份,也不想被人稱爲皇嫂,但爲了維持與身旁之人的和睦相處,還是點頭應下。

如此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近前,冉興讓隨之朝着二人擡擡手,謙和有禮地道:“皇兄,皇嫂——”

朱常洵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朱軒妤身上:“今日宮中有宴,皇祖母怎麼同意你出宮來了?”

朱軒妤偏頭看了身旁的冉興讓一眼,臉色微微一紅:“人家想與阿讓來逛燈會,就去了慈寧宮,準備求皇祖母,看她能否允我出宮,沒想到走到時,卻見常瀛也在,她剛巧同意了讓常瀛出宮,我再求她,她也不好拒絕於我,就答應讓我出來了。”

“我與王爺正要去前面看那個洋人傳教士利瑪竇售賣洋物件,不如一起吧。”江抒正想要結束與朱常洵的獨處,聞聽此言,立即趁機提議道。

朱軒妤悄悄察看了一下她旁邊自家皇兄的臉色,見他似乎並不歡迎他們的加入,淡笑着擺擺手:“不了,皇嫂,我與阿讓剛從那邊過來。”

“……哦,對,我們剛從那邊過來。”冉興讓先是一愣,隨後明白了她的意圖,含笑附和道。

“難得有出宮的機會,既然如此,那你們就繼續吧。”朱常洵哪裡看不出江抒邀請二人一起的意圖,眸光微動,側身朝着他與江抒過來的方向擡了下手。

“那……皇兄,我們就先告辭了,”朱軒妤輕輕點點頭,轉頭看向身旁的冉興讓,“阿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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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3第923章 也是居心叵測

“王爺爲何不讓他們一起?”目送着兩人走遠,江抒微微斂斂神色道。

方纔朱軒妤雖說了剛與冉興讓從那邊過來,但她查看朱常洵臉色的舉動,她可沒有忽略!

“不是說了麼,沒有旁人的干擾,你我二人單獨前去,更好一些。”朱常洵輕輕扯扯脣角,偏頭看向她,也不意外她能看出這點。

“好什麼好,誰願與你單獨去了!”江抒表情微僵,忍不住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雖然看她的臉色也知道她話裡的大體內容,朱常洵還是明知故問。

“呃……沒什麼,沒什麼……”江抒那話雖是心裡話,但爲了維持表面的和諧,卻不能明說,連忙擺擺手。

頓了頓,正考慮隨便編上兩句含糊過去,突然看到墨藍天幕中接連綻放的煙花,眸光一動,做出一副激動的樣子:“王爺,你看,那煙花好美——!”

“的確,”朱常洵擡眸瞥了一眼那看上去確實很美,但與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基本沒什麼區別的絢麗卻短暫的花朵,也不揭穿她,淡淡一笑道,“走吧。”

“嗯。”見他不再追問此事,江抒立即識趣地點點頭。

由於這條戎政府街並不算太長,而那利瑪竇售賣洋物件所搭起的臺子又在這條街道的中段位置,距離他們駐足之處不遠,即便路上有着來來往往的遊逛賞燈之人的阻隔,還是很快便就到了。

那臺子是靠近街道的北邊搭建的,背面是一家已經打烊了的綢緞莊,左、右、前三面則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此時,一襲深藍色雲紋道袍,外罩玄色灰狐毛緣邊斗篷,頭戴黑色凌雲巾,腰繫碧玉絛環,作大明儒士打扮的利瑪竇正站在臺子中間位置的一張馬蹄足翹頭案後,售賣一件擺在暗紅漆木盒上的細長筒狀物件。

因爲晚上光線暗淡,隔着約莫一丈遠的距離,江抒並不能準確辨出那是什麼,只聽到嘈雜的人羣中不斷有人舉拳高喊:

“我出五十兩——!”

“我出五十五兩——!”

“我出六十兩——!”

……

“想不想要?”聽着不斷上漲的價格,朱常洵側頭看向身旁的江抒。

“不會又是萬花筒吧?”目光在那筒狀物件上稍作停留,江抒眉頭輕微一蹙。

當初與身旁之人去南堂的時候,這利瑪竇送給她,讓她給老夫人做壽禮的那一件,因爲葉溪搖也送了同樣的東西給老夫人,而沒有送出去,至今還在她相府的卿冉閣中放着呢。

朱常洵朝着那邊望了一眼道:“萬花筒沒有這麼長,好像是傳聞中的西洋千里鏡。”

“真的?”江抒聞聽眼前不由一亮。

朱常洵淡笑着點點頭:“本王將它買下來送給你,可好?”

“不不不,”想到什麼,江抒迅速擺擺手,“無功不受祿,我怎麼能讓王爺爲我破費。”

去年端午節那天,在張家灣段大運河沿岸的聽芳閣,朱常洛提出要將他手中的那個廣州客商送的西洋千里鏡送給她時,她就因爲覺得他別有居心而婉言謝絕了。這個朱常洵,明明心繫別得女人,卻一再向自己示好,也是居心叵測。她是早晚都要走的,可不想在離開之前與他有過多牽扯,結下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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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4第924章 沒有一個敢再加價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是你的夫君,何來破費?”朱常洵看她這副迫不及待要與自己劃清距離的樣子,面上笑容不由一僵,“別忘了,你答應過本王的,讓時間來證明。如此拒本王於千里之外,又如何來證明?!”

“……是我失言了,我的確很喜歡那個西洋千里鏡,王爺便把它買下來送與我吧。”對上他冷凝的目光,江抒心知自己倘若再推辭的話,他必會猜出自己當日那話是應付他的,略一遲疑,主動要求道。

朱常洵深深看她一眼,見她表情還算真誠,面色這才緩和了幾分,側頭看向那擡子,朗聲道:“我出三百兩——!”

這時,那競價纔出剛到一百零五兩,是每五兩五兩的往上漲的,他這豪邁的一聲,立即引得周圍衆人的紛紛側目。

其間有不少認識朱常洵的,待看清這聲音的主人是當今皇帝陛下最爲看好的兒子福王時,雖然原本是不介意出高價購得這漂洋過海來到大明的稀罕物件西洋千里鏡,但卻不敢得罪這位位高權重的福王殿下,沒有一個敢再加價。

“利先生,既然無人再出更高的價格,這西洋千里鏡便賣給本王吧。”等了等,不見有人繼續加價,朱常洵雖明知原因,卻一點兒也不感到愧疚,擡手拉起江抒,理直氣壯地走上前去。

“福王殿下,小江抒——!”利瑪竇由於年紀大了,眼神不是太好,這又是在晚上,光線昏暗,剛剛朱常洵出價時,他並未看到置身於人羣中的二人,只感到聲音是從這邊傳出的,待到二人走離人羣,方纔看到是他們,立刻熱情地從那翹頭案後面走出來,同時扯着蹩腳的中文高喊出聲。

朱常洵牽着江抒繞到那大約三尺來高的臺子的一側,沿那邊的臺階走上去,落落大方地朝着他一擡手:“利先生——”

利瑪竇衝着他點了下頭,擡腳迎上去,將目光移向他身旁的江抒,有些激動地道:“小江抒,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江抒向前兩步,瞥了一眼他黃色蜷曲的略腮鬍子上,淡淡扯扯脣角,“許久不見,利先生近來可好?”

“謝謝你的關心,一切安好。”利瑪竇再次扯着蹩腳的中文道。

“那就好,”江抒目光淡淡掃過他身後案上那放在暗紅漆木盒上的西洋千里鏡,眸光微動,“聽說利先生半年來未曾離過京城,怎麼手中還會有這西洋千里鏡?”

“哦,它是一個月前我的朋友曾居靜從廣州府帶過來的。”利瑪竇爲免她再誤會自己當初手中有這西洋千里鏡,卻只給她萬花筒,轉頭朝着那西洋千里鏡望了一眼,忙着解釋道。

“這東西本王要了,勞煩利先生將它包起來吧。”朱常洵擡手從懷中取出三張一百兩的銀票遞向他。

利瑪竇望了那銀票一眼,並不伸手去接,擡眼看向他道:“王爺這是要買給小江抒的吧,小江抒想要的東西,我怎麼能收錢,就送給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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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5第925章 不會再接受他的給予

“這怎麼能行,”江抒連忙擺手推辭道,“利先生漂洋過海將這些東西帶過來也不容易,上次已經送給我一個萬花筒了,我怎麼能再白拿利先生的東西。更何況,它還是利先生的朋友的。”

“無妨的,曾居靜已經將它交給了我,便由我來全權做主,”利瑪竇淡笑着道了句,側身向着後面案上的大盒小盒指了指,“令尊大人曾有恩於我,別說是一個千里鏡,就是這裡所有的東西,只要是你想要的,便儘管拿去就好。”

“不不不,”江抒再次擺擺手,擡手接下朱常洵手中的三百兩遞向他,“我就只喜歡這個西洋千里鏡,利先生快把銀票收下吧,這樣我也可以拿得心安一些。”

“我不會收,”利瑪竇扯着蹩腳的中文態度堅定地道,“說了送你,便就是送你,你若真覺得這樣不合適,就常來南堂看看我好了。”

“可是……”江抒眉頭輕微一蹙,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身旁的朱常洵擡手攔住。

他微微頓了頓,轉頭看向她道:“既然利先生都這樣說了,你再行推辭,就卻之不恭了,還是收下吧。”

“這……也好,”對上他漆黑如墨的雙眸,江抒略一遲疑,輕輕點點頭,將握着銀票的那隻手收回伸向他,“王爺把銀票收起來吧。”

“本王本是決定拿它爲你買這西洋千里鏡的,這沒用上,你便收着好了。”朱常洵淡淡扯扯脣角,並不去接。

“我沒帶荷包,沒有地方放,還是王爺收着吧。”江抒眸光微動,擡手拉起他的手,將那三百兩放入他的手心。

她是一個渴望自由嚮往無拘無束生活的人,並不願因爲欠了別人什麼,而讓自己在日後心理上有負擔。此時既然已經收了利瑪竇的東西,就決計不會再接受來自於他的這種以示好爲目的的給予。

朱常洵雖知她這話不過是個拒絕自己的藉口,但她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再繼續要求她收着,脣角微微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苦澀笑容,將那已經被展開的銀票折了兩折,塞回懷中。

在他將銀票收好之後,利瑪竇已經將那西洋千里鏡放入盒子裡拿了過來,雙手平託兩端舉向江抒道:“小江抒,請收下吧。”

“謝謝你,利先生。”見此時已經非收不可,江抒也不矯情,擡手將其接下,面帶感激地道。

雖說白拿利瑪竇的東西她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相對於這個,她更不願意欠身旁這個居心叵測的朱常洵的。

她雖然認定朱常洵百般向她示好並不是因爲真得喜歡她,但卻可以肯定他想要自己留下來心甘情願做他的王妃卻是發自真心。因爲只有這樣,纔有可能讓自家父親站在他那一邊,並且一直那樣下去。

她不想自己拿人手短,到時候就算要走也走得不夠理直氣壯。這個人給的東西,她不會一概拒絕,卻只願收自己理所當然應得的將來不需要去回報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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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6第926章 還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不客氣,不客氣。”利瑪竇不知她心中的計較,爲了讓她不至於因爲收下自己的東西而有心理負擔,連連擺擺手。

江抒淡淡一笑,爲免繼續待在這裡,他再要送別的什麼給自己,擡手向前指了指道:“利先生,我與王爺想去前面看煙花,就不留下來看你售賣稀罕物了,先行告辭了。”

“好,慢走。”利瑪竇身爲一個洋人,雖來到中土傳教多年,卻並未學會那些虛假的客套,因此並未提出挽留。

江抒輕輕點點頭,將那放有西洋千里鏡的盒子騰到一隻手中,另一隻手主動牽起身旁的朱常洵:“王爺,我們走吧。”

“嗯。”朱常洵斂斂神色,微微頷了下首。

兩人並行走下高臺,在衆人的矚目下走出圍得裡三圈外三圈的人羣,江抒止住腳步,稍作沉默,偏頭看向朱常洵道:“王爺,這拍賣也看過來,我們現在去哪裡?”

“你不是想與本王去前面看煙花嗎?”朱常洵側頭朝着之前朱常洛一行離開的方向望了望。

“我只是爲了避免他再送東西給我,才故意找得藉口。”江抒忙爲自己那話作出解釋。

“即便如此,去看看也無妨,”朱常洵淡聲道了句,反手握住她,“你不是說那煙花很美麼,正好可以去欣賞一下。”

“……也好。”江抒擔心再行推辭可能會惹得身旁這個不宜得罪的人不高興,遲疑地點了下頭,由他牽領着向前走去。

二人沿着人影錯亂的街道邊賞花燈,邊看煙花,不緊不慢地朝前走着,不知走了有多久,突然注意到街道兩旁不再花燈錦簇,街道上也不再人來人往,只剩前面不知從何處升起的煙花依舊絢麗璀璨,圓月繁星點綴的夜空依舊美麗。環眸四顧,這才發現他們不覺已經走出燈市所在的戎政府街,穿過了下角頭,步入前面黃華坊的史家衚衕。

江抒止步觀察了一番他們所在的這條罕無人跡的街巷,覺得沒必要繼續前行,正準備向身旁的朱常洵提出不如返回戎政府街觀燈,但嘴角張了張,還未來得及開口,隨着一道衣袂破空的聲息,一個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手握長劍的黑衣人落在了他們面前一丈開外的地方。

隨後,利落地拔出手中的劍,唰唰唰唰揮出幾個招式,徑自朝着朱常洵刺來。

朱常洵眸光一凌,一把將身旁的江抒推開,迅速取出放於衣袖中的匕首,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江抒被他這麼一推,險些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子,轉身看去,但見兩個人此時已經糾纏在了一起。

朱常洵功夫不弱,那黑衣人也不低,且手中招式狠毒凌厲,招招要置朱常洵於死地。

由於朱常洵手中兵器較短,處於劣勢,兩個人在功夫上雖然旗鼓相當不相上下,但幾個回合下來,連江抒這個不懂武功的外行人都看出了朱常洵已經略佔下籌,心中不由生起一陣擔憂。

她雖然不怎麼待見朱常洵,覺得他對自己好別有意圖,但他至少從未做過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她還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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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7第927章 沒打算做什麼君子

正當江抒百般憂心之際,那略勝朱常洵一籌卻與他一時間難分出勝負的黑衣人突然轉頭看了站於一旁的她一眼,迅速幾個招式結束了與朱常洵的糾纏,緊握手中長劍,飛身朝她刺來。

江抒心頭一震,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卻被身後一家首飾鋪子門前的臺階絆了一下,轉頭去看,這才發現已經退無可退。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口,難道這黑衣人想要對付的不止朱常洵一個人,還想要連帶着自己一起除掉?

當那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寒光的劍刃距離自己的頸項不到三尺遠時,江抒心知自己無力阻擋,索性不做徒勞無功的掙扎,認命地閉起眼睛。

然而,接下來卻並沒有傳來利刃刺入血肉的痛感,自己反而被拉着轉了幾個圈,然後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江抒睜開眼睛,便看到朱常洵在月光和遠處不斷升騰的煙花的照耀下不太清晰的俊逸面容。

此時,他正一手抱着自己,另一隻手緊握匕首指着幾步開外的黑衣人。

“王爺……”沒料到原本隔着一段距離的他會這麼快趕過來救下自己,江抒面上不由出現一抹驚訝。

朱常洵由於需要提防那黑衣人的隨時襲擊,並未轉頭看她,低聲承諾道:“放心,只要本王還活着,便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江抒望着他堅定的側容,心知這不只是隨口一說,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是……帶着幾許暖意。

她輕輕咬了咬下脣,即便明知他看不到,還是使勁兒地衝着他點點頭。

剛剛停止這動作,卻見那黑衣人已執劍逼近過來,徑直刺向朱常洵的胸口。

“小心——!”她忙開口提醒。

朱常洵輕聲應了聲,將她緊抱在懷中,迅速擡起那隻握有匕首的手,格擋住這致命的一擊。

然而,對方的武功修爲本就與他不相上下,他手中的兵器又不佔優勢,還要顧全懷中的江抒,力道不能完全用在抵擋上,很快便顯得有些吃力。

而在這時,那黑衣人突然抽出被他用匕首壓制住的長劍,轉而刺向他懷中的江抒。

由於兩廂距離極近,根本無從躲閃,情急之下,朱常洵抱着她一個轉身,將那冰冷的利劍爲她隔開。

衣袂翻飛間,江抒聽到一道利刃刺破肌理和金屬落於地上的交疊聲,再看時,便見皎潔的月光之下,他手中的匕首已經脫手,純白斗篷右肩的位置,暈染開一大片深色的東西,那……分明是血——

“王爺受傷了?”她的心頭不由一緊。

“一點兒小傷而已,無妨,”朱常洵低頭望她一眼,擡頭目光凌厲地看向那黑衣人,“你要殺的是本王,與她無關——!”

“怎麼與她無關,她不是你的軟肋麼?”黑衣人朝着江抒望了一眼,刻意將聲音壓得低沉,“沒有她,怎麼這麼容易傷到你!”

“小人行徑!”江抒聞聽立即冷冷瞪向他,“有本事,你放我們走,等到王爺傷好了,你再與他單打獨鬥,若是還能傷到他,我們任由你處置。”

“我的目的是除掉他,沒打算做什麼君子——!”黑衣人並不爲其所動,握着手中滴血的長劍,繼續向前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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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8第928章 不想有人離得太近

就在他走到距離二人不到五步遠,手中的劍再次直指向朱常洵的胸口時,只聽嗖嗖嗖嗖,一側的上方突然飛來幾顆堅硬的石子,錚錚幾聲打在那長劍的劍刃上,將劍身打偏了方向。

緊接着,幾個衣着統一的年輕男子從兩邊的房頂上同時躍下,利落地抽出隨身佩帶的兵器,將那黑衣人團團圍住,一齊朝他出招。

黑衣人武功雖然不低,但與朱常洵糾纏之時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怎能抵擋得住功夫同樣不錯的幾個人,幾招下來便被擊退好幾步。

那幾人中其中一人見江抒與朱常洵已經不再受到威脅,立即抽身退出了對黑衣人的圍攻,轉身走到二人的面前,單膝跪地,朝着朱常洵一抱拳道:“王爺,屬下救駕來遲,請王爺治罪。”

“你們若是一直就近跟着,又怎麼會來遲!”從這話裡聽出幾人大概是朱常洵過去提到過的暗衛,攙扶着朱常洵的江抒臉色不由得一變。

“不怪他們,是本王不讓他們跟太緊的。”朱常洵強忍着肩背的傷痛,吃力地轉頭看向她。

“爲什麼?”江抒想都沒想,脫口問道。

“本王……想與你單獨走走,不想有人離得太近。”望着月色下她那張不太清晰的清麗面容,朱常洵神情凝重地道。

“王爺……”江抒看他那副眸含深情的樣子,心頭再次浮起一抹很輕很微幾不可察的暖意,正想說些什麼,但還未來得及多言,卻見前面不遠處那被幾個暗衛圍攻的黑衣人漸漸有些招架不住,已準備放棄刺殺她與朱常洵,突圍離開。

朱常洵同時也看到了這一情形,迅速擡起沒有受傷的左邊手臂,從她的頭上拔下一隻挑心簪,朝着那黑衣人射去。

他的騎射之術十分精湛,平時又勤加練習,此時手中的雖然不是弓箭,只是一隻小小的簪子,同時又有傷在身,力道不足,還是沒有虛發地射中黑衣人握劍的那隻手的手臂。

圍攻黑衣人的幾個暗衛都沒料到會有暗器飛來,皆是一愣。

而那黑衣人,則趁機揮劍擊開幾人手中舉向他的兵器,幾個飛身沒入黑暗之中。

那幾個暗衛臉色皆是一變,握緊手中的兵器就要沿着他逃走的方向去追趕,身後突然傳來朱常洵清淡的聲音:“算了,窮寇莫追。”

“是。”幾人轉頭看向他,抱拳答應一聲。

“退下吧。”朱常洵頓了頓又吩咐道。

“是。”幾人再次齊齊答應一聲,因爲各自的職責只是對付那些對他不利的人,也不過問他的傷勢,施展輕功,躍上週邊的房頂。

“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待那過來向他們請罪的暗衛也後一步躍上房頂,江抒忙擡手去拉身旁朱常洵的手臂,準備查看他的傷勢。

但纔剛剛觸碰到他的小臂,距傷口的位置還差一段距離,就感到上面有種黏糊糊的感覺,心頭立時一緊,迅速撩起外面的斗篷去看,卻見他之前握着匕首的那隻右手手臂的整個素白衣袖上,幾乎都被染成了深色。

“流了這麼多血,還說是一點兒小傷,”她的眉頭頓時蹙了起來,語帶責怪地道,“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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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29第929章 想得倒是長遠

“你不希望本王死麼?”朱常洵眸光微動,輕聲問道。

“我當然不希望你死了!”江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若死了,我怎麼辦?”

“原來,本王在王妃的心中這麼重要,”朱常洵強忍住傷口的疼痛,低笑一聲,笑意深及眼底,語氣中同時帶上了幾分愉悅,“早知道王妃會因本王受傷這麼擔心的話,本王就該早點找個機會負次傷,如此也能早些知道王妃其實還是很在乎本王的。”

“誰在乎你了!”江抒原本因爲他救下自己而升起的些微感動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扶他走到附近那家首飾鋪子門前的臺階上坐下來道,“你若是早受了傷,纔跟我沒關係呢!我不希望你死,是因爲我們纔剛大婚不久,這個時候你若出了事,皇上和貴妃娘娘再認爲我剋夫,才致使你遭人刺殺的,把我打入冷宮怎麼辦?”

“你想得倒是長遠,”朱常洵聽了這話,不禁有些好笑,眼眸一眯,玩笑道,“不過……父皇把你指給本王,確實如你所認爲的那樣,替本王拉攏你父親葉向高,倘若本王都不在了,也就沒有了拉攏的必要,不需要再顧及他,如此處置於你,倒是不無可能。”

“還說不在乎我爹的立場,這下承認了吧。”藉着月光將他右邊的衣袖撕開,露出右肩受傷的位置,江抒從懷中取出一隻夜色之下辨不出顏色的荷包,將裡面所裝的包有各類藥粉的小紙包全部倒出來,舉到鼻前挨個聞了聞,選出可以止血的三七粉,展開來盡數倒在他的傷口上。

藥粉滲入血肉的痛感比那一劍刺入來得更爲強烈,朱常洵忍不住悶哼一聲,側頭看向她道:“你給本王用得什麼?”

“砒霜——”江抒淡淡瞥他一眼,擡手從他衣襬上撕下一塊布條,朝那傷口比劃了兩下,考量着該怎樣來綁合適。

“不對呀,不是應該撕你的嘛,”朱常洵自是不相信那真得會是什麼砒霜,低頭朝着她的裙襬位置看了看道,“這說書的,可都是這樣說的。”

“……”江抒面上表情不由一僵,握着布條的雙手也跟着一頓,稍作沉吟,擡眸望向他,儘量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我這裙子好好的,撕了豈不是太過可惜,你這衫子反正都已經破了,回去就要丟掉的,又何必在乎破的更嚴重一些?”

“這……倒也是。”朱常洵略一思索,覺得此言有理,認同地點點頭。

頓了頓,見她不再說話,低頭用那布條爲自己綁起傷口,再次張了張嘴角,爲自己剛纔那話作出澄清:“本王只是說父皇將你指給本王的用意是替本王拉攏你父親,沒說本王同你娶你是爲得這個。”

“既然不是爲得這個,王爺何必放下幾年不肯娶親的堅持,將我娶回府呢?”江抒爲他將傷口綁好,將餘下的布頭打成不易散開的死結,淡聲質問。

“……”又繞回到這個問題上。

關於這個,兩個人已經糾結過幾次,都沒有結果,朱常洵心知這次也必定是一樣,苦澀一笑,強忍着傷口的疼痛,定定地望着她道:“江抒,不管你信不信,本王是真得不在乎你父親的立場,本王……”

“王爺,我們不是說好的,讓時間來證明麼,”江抒不等他說完,淡聲將他打斷,“王爺傷勢嚴重,雖然暫時止了血,但不宜在此久留,還是早些回府好好包紮一下爲好。”

“……也好。”朱常洵緩緩點點頭,由她攙扶着站起身,頂着十五夜璀璨的煙花和皎潔的月色向着迴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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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30第930章 不過是碰巧罷了

吃力地攙扶着他走出這條史家衚衕,到達下角頭,江抒有些意外的,看到他們的馬車也剛好在此處停了下來。

將車停好之後,負責駕車的怯羽和坐於他身旁的屏淺立即從車上跳下,大步走向他們。

待到走到二人面前,怯羽一臉自責地單膝跪了下來,向着朱常洵一抱拳道;“卑職失職,沒有時刻跟在王爺身邊,讓王爺受了傷,請王爺治罪。”

“起來吧,”朱常洵緩緩朝着他擺擺手,“是本王不讓你跟着的,何來失職一說。”

“謝王爺。”怯羽恭敬地答應一聲,利落地站起身,擡頭望向他受傷的右肩位置。

藉着上元夜明亮的月光,看到那裡斗篷上一片深色的血跡,面上頓時出現一抹擔憂之色:“王爺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無妨,沒有傷到要害,”朱常洵淡聲道了句,偏頭看向身旁的江抒,“王妃已經爲本王止血了。”

“王爺、王妃,快上車回府吧,”一旁的屏淺只看他斗篷上暈染開的大片的血跡,便知道他身上的傷口不淺,側身朝着附近的馬車指了指道,“到了府中,也好讓胡太醫給好好上藥包紮一下。”

她家小姐那偶爾擺弄些枯枝草藥瓶瓶罐罐自學成才的醫術,在她看來似乎並不怎麼靠譜,之前救過來一個羅新,也不過是碰巧罷了。

“上車吧。”江抒雖然有些疑惑和自家大哥一起離開的這丫頭是怎麼跟與鄭清圓一同遊逛燈會的怯羽同時這麼快出現在這裡的,但卻沒有多問,轉頭看向身旁的朱常洵。

“好。”朱常洵有傷在身,自是無意在此多做停留,緩緩點點頭,由她攙扶着走到那馬車前,在怯羽的幫助下上了車。

等到江抒也後一步上車,與他家王爺坐好,厚重的車簾落下之後,怯羽緊接着竄身上車,讓屏淺也上來,便揮動手中的馬繮,將車頭向北調轉,駕車前行。

沒有點燈的昏暗的車廂之內,江抒爲了方便照顧有傷在身的朱常洵,以免他磕着碰着,便與他同坐在了寬大的軟榻的那一邊。

藉着外面車門兩側所懸掛的燈籠打過來的暗淡光芒,望着他因失血過多而略顯蒼白的側容,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王爺……”

本已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的朱常洵聞言睜開眼睛,側頭看向她,等待她把話說下去。

江抒輕輕咬了咬下脣,略一遲疑道:“王爺認爲,剛纔那刺客是何人所派?”

“你認爲呢?”對上她黑暗之中澄明的眼眸,朱常洵低聲反問。

“會不會是太子?”江抒眉頭輕微一蹙,猜測道,“他之前說要去那邊看煙花,我們就在看煙花的時候遇到了刺客,而且,當日除夕晚宴上,皇上不同意讓王爺去洛陽就藩,他一定心有不甘。”

朱常洵低笑一聲,搖搖頭道:“本王與他的微妙關係,這整個京城誰人不知?就算他不這麼做,都有人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他馬上就要過繼給皇后,成爲嫡子了,不會笨到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何況,他身邊有功夫遠勝於本王的驚風,就算要刺殺本王,也不至於去找一個與本王功夫不相上下,有一半可能會失手的刺客。”

“既然如此,那……那個刺客又會是誰派的?”江抒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稍作沉默道。

“就一定是有人派的嗎?”朱常洵眸光微動,淡聲開口。

“王爺的意思是……”江抒面上頓時出現一抹震驚,“有可能是那個黑衣人,他要除掉王爺,自己動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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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931第931章 實在是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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