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明辨真兇
如意和沈致遠一聽楠哥兒出了事,忙趕着走了出去,外頭又走進一個人來,正是平日裡服侍楠哥兒的二等丫頭春妮,她直身身跪下,脣間不停的顫抖連帶着上下牙齒都在碰撞,“楠哥兒他……”
杜氏眸光暗藏幽藍的冷意,心內卻明白事已做成,方解了心裡一口毒氣,她上前厲聲一喝道:“糊塗東西!連個話兒都說不周全,也不見老太太在這兒,還不趕緊的說楠哥兒到底是怎麼着了?別唬着了老太太。”
春妮伏下磕頭哭道:“方纔楠哥兒和瑞哥兒正在一處兒玩,偏生瑞哥兒嚷着說口渴,端茶時不小心打翻了一盞油汪汪的蠟燈,那熱油淋了楠哥兒一頭一臉,連眼睛上都……”
“這還了得,你們這幫丫頭竟是個死人。”老太太將拄着的柺杖重重的往地下敲了敲,又氣又急的罵道,“還不趕緊的派人去請大夫!”說着,連忙扶着大丫頭的手趕着去了懿馨齋,杜氏亦滿臉急色的並着沈致遠跟着老太太一道去了。
如意心知不好,今晚鬧哄哄的,偏忽略了景楠,前一段日子,她已經暗中撤換了景楠身邊的一干人等,可還是着了道,這會子也不知景楠被燙成什麼樣兒了,她又急又愧,那杜氏在府裡浸淫數餘載,不知有多少人被她收買了去,想要掃清一切障礙怕還要多費時日。
外面早下了一場雨,地下被雨打的溼滑,待一干人等趕到懿馨齋,看見三房二姨娘早一臉愧疚之色站在那裡了,瑞哥兒乃三房沈致鶴二姨娘周氏所生的庶子,名喚沈景瑞,平日裡府裡哥兒不多,也就楠哥兒和瑞哥兒兩個,再加上兩人年齡相仿,楠哥兒只比瑞哥兒大幾個月,素日裡兩人玩的亦甚親密,不曾想今日倒弄出這樣大的事故,那瑞哥兒也嚇傻了,只哭着鼻子躲在他娘身後說不是故意的。
因着沈致鶴終日裡流連煙花之地,縱身犬色,與大房沈致軒倒走的近,老太太深恨沈致鶴,認爲是他帶累壞了自己的親兒,平日裡正不得法,此時一見瑞哥兒並怒道:“下流作的養出這樣黑心種子,平日裡也不好好管教,因着楠哥兒素日裡只得這一個兄弟,我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任他們小孩子兒打鬧,你們倒得了意了,越發上來生出此等害人之心。”
那周姨娘因着三老爺最是個毫無才幹的人,本就依附着老太太和二房生活,三房正室尚且在侯府無落腳之地,更何況她還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姨娘,如今少不得做小伏低,忍氣吞聲,又責罵了瑞哥兒一通,又趕着要去與楠哥兒收拾。
沈致遠見楠哥兒臉上全是熱油,早已起了一溜串的燎泡,那眼睛緊閉着,也不知傷到沒有,又是心疼,又是怕楠哥兒毀了眼睛,因着瑞哥兒是三房的人,自己倒也不好說什麼,何況老太太已經罵了三房一通,忙軟聲問道:“楠兒,你可覺着眼睛疼。”說着,又回身道,“大夫怎麼還沒來?”
如意見沈景楠一張小臉全是泡,趕緊命蓮青去自己屋裡取來了自制的敗毒消腫藥來敷上,又仔細幫楠哥兒用茶水洗了眼睛,所幸眼未傷着,那楠哥兒強忍着痛,連哼都未哼一聲,反勸着如意和父親道:“楠兒沒事,父親和姐姐大可放心。”
如意撫着沈景楠的手,臉上灼熱的液體流了下來:“楠兒,是姐姐大意了,日後姐姐斷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沈景楠臉上攢出一個孩子般的笑來,偏那一笑又扯着傷口處撕的作痛,竟然是哭笑不得的樣子:“姐姐,楠兒不妨事的,姐姐勿要擔心。”
沈致遠連連道:“真真是個好孩子。”說完,又趕緊勸慰着老太太夜深了,老太太見沈景楠沒有傷及眼睛,只痛惜安撫了一回,又說了周姨娘兩句回去了。
杜氏連趁機又趕着又罵了瑞哥兒兩句:“這樣慌腳雞似的孩子再上不得高臺,日後也不必來楠哥兒處了。”
周姨娘受了這幾場惡氣唯有受了,將沈景瑞拉出來叫着陪不是。
沈景瑞小孩兒心性,在府裡又不大有人瞧得起他,倒是景楠哥哥待他不錯,未曾輕看了他,他一心想與景楠哥哥交好,怎知自己這般不小心害了景楠哥哥,他心裡着實害怕又着實擔憂,趕緊跪了下來一行哭一行陪不是。
如意見他可憐,又想起前世那瑞哥兒被三叔罰跪在大雪夜裡,竟然小小年紀生生的凍死了,雖然那周姨娘算不得什麼好人,三叔更是個提不起的人,那眼前這件事極有可能是有人藉着瑞哥兒暗害楠兒,想着,便擡眸細細望去,春妮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來什麼,立在春妮對面的一個一等丫頭若芳見如意審視的眸光時卻趕忙低下了頭。
燭火下,如意見那若芳袖口似沾着一朵小黃瓣子,那花瓣子好像被雨打溼過一般溼嗒嗒的粘着,那丫頭本就穿着半新的鵝黃綾襖兒,青緞掐牙坎肩兒,若不是眼尖根本看不出那粘着的黃花瓣兒,那黃花卻連翹花瓣兒,因着三房二姨娘本名周連翹,興許因着名字的原因,她院子裡種了許多連翹。
如意淡淡道:“若芳,今晚你可曾去了周姨娘那兒?是你接了瑞哥兒來的麼?”
若芳身子一抖,又生怕再跟瑞哥兒扯上關係,忙跪下道:“是瑞哥兒自己來的,奴婢未曾去接過,更沒去過周姨娘處,就是素日裡,也都是瑞哥兒自己過來的,奴婢見哥兒們談話,只在裡間做做針線活。”
“那依你之意,你一直未接近過瑞哥兒了?”如意又道。
若芳連連點點道:“奴婢怎敢輕易接近瑞哥兒,沒得讓別人說閒話去。”
杜氏不明如意所問何意,但心內卻突突的,又低頭狠狠的瞥了若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