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夢煙樓的嬌子過來了，這待遇我不是北辰胭絮能想到的，不得不說，這晚娘也是一個細心人。
更衣之後，北辰胭絮就一個人坐上了嬌子，進城了以後這才明白，幽州城內和南蕭城還是有區別的，行商的女子也多，看各個鋪子，酒樓，女子在裡面幫忙照顧客人的不少，但是也都保持着教遠的距離，想必晚娘知道她不是幽州城人，所以特意不讓她拋頭露面。
四個轎伕將嬌子停在了夢煙樓，北辰胭絮這才慢慢的下了嬌子，一進門晚娘就迎了上來，“你可算是來了。”
“這白天不開門，你怎麼這麼早？”
青樓這種地方哪有大早上開門做生意的，就算要教習歌舞樂器，那也要下午吧！這會子應該都在休息纔是。
“你有所不知，這幾日對面的紅玉閣剛開，姑娘長得漂亮，而且那媽媽有手段，我接管夢煙樓不久，生意都被他們那邊搶走了，我這裡晚上也纔有幾個熟客，姑娘們自然也就閒下來了。”
晚娘對北辰胭絮也不客套，實話實說了。
“前幾日看你做的衣服漂亮，我就想着自己的姑娘長得也差不到哪裡去，只要裝扮得好看了，沒準還能拉幾個客人。彥姑娘，咱們這羣人雖說有的有家人，可是離開這夢煙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啊！”
就算有家人又如何？爲了不給自己臉上抹黑，家人又怎麼可能讓她們進門？
“都是一羣有家不可歸的可憐人罷了，如今這生意如此慘淡，我這些年留的積蓄也都差不多花光了，也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這些她都不敢告訴這些可憐的姑娘，如今她們喜歡北辰胭絮做的衣服，那就讓她們如願以償吧！這也算是最後對得起她們的地方了。
北辰胭絮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從某一種角度來說，這羣女人和她一樣有家不能回，在情感上也能產出一些共鳴之處。
“天無絕人之路，放心吧！”
北辰胭絮難得安慰一次人，只是這目光裡的真誠讓晚娘覺得高興。
“請。”
上了二樓，最東面的房間裡，晚娘早已準備好了一切，休息的地方，喝茶的地方，就連打開窗戶看到的，都是幽州城外最美的風景，得到如此好的待遇，北辰胭絮實在想不到。
外一間是做衣裳的工具和畫畫的筆墨紙硯，還給她請了一個女裁縫。
“我也不知道這裡能撐多久，所以請個人來幫着你。”
她也是怕北辰胭絮這衣服還沒有做完，她們就得離開了。
那女裁縫低着頭，皮膚白皙，看樣子也是第一次出來做工。
“這是彥姑娘，以後你就聽她的了。”
“小玉見過彥姑娘。”
那姑娘見到北辰胭絮的時候微微擡起頭，臉色微紅，眼睛大大的，鼻子嘴巴都生得非常精巧，是個漂亮的姑娘。
“這姑娘家也是做衣裳的，從小耳濡目染，也會做一些，只是前段時間得罪了官府夫人，店鋪被砸了，父母也臥病在牀，沒辦法這纔出門，我便將她收了過來。”
“晚娘是個好心人。”
“但也不是好心，之前自己也受過苦，所以見不得這個年紀的姑娘受罪罷了。”
不管說什麼悲傷的事情，晚娘的臉上總是帶着溫和的笑容，看樣子是習慣沒有喜怒哀樂了。
都說一個人的面具若是戴得太久，就會長在臉上拿不下來，這個晚娘怕是也是因爲僞裝得太久，已經改不掉了，只是這溫和淡雅中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也算是個心中有一絲傲氣的女人……
夢煙樓再怎麼說也都只是個青樓，青樓就是供男人們消遣用的，若是女子有傲氣，怕是會被人指着鼻子罵吧！
而且這裡的姑娘才藝過人的也不多，大多數出生平窮，就算後天想要努力也稍微晚了一些，所以選擇了做皮肉生意，但是就算低賤成了這個模樣，也還是挽留不住客人。
“彥姑娘，以後你可以在這裡休息，這是整個夢煙樓最安靜的所在了。”
“謝晚娘。”
北辰胭絮面色平淡，一身的白衣和整個夢煙樓格格不入卻也仙氣飄飄，將她安放在這裡，一是因爲她是個清白姑娘，而且喜靜，二是因爲害怕哪個客人不小心看上了，惹出麻煩。
畢竟北辰胭絮長得實在招人，連她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晚娘精心裝扮也都遮不住她的光彩，若是被哪個富豪公子看上，豈不是害了這姑娘？
“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一會就讓姑娘們過來量量尺寸。”
說着，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退下了。
這個叫小玉的丫鬟倒是留了下來，時不時偷偷看一眼北辰胭絮。
生長的環境不同，這姑娘對北辰胭絮這修長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膚比較好奇，加上她這身白衣，更是覺得這姑娘稀奇得很。
年輕姑娘都喜歡豔麗的顏色，以此來襯托出自己年輕活力，這一身白衣的姑娘倒是極其少見的，加上這姑娘是個裁縫，一個做衣裳的自己打扮得如此素淨，穿的衣裳這樣簡單，就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嗎？
真不知道夢煙樓是不是已經找不到裁縫了，所以才隨便拉這個人來了。
正當兩人都在打量對方時，院外響起了琴聲。
小玉沒什麼反應，北辰胭絮倒是轉身，出了房間。
離東面不遠有一處院落，四周只種着一些翠竹，那男子席地而坐，古琴放在腿上，伸出露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上琴面,凝氣深思,琴聲徒然在殿上響起,琴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韻味……
一身藍衣鋪在地上，三千墨發隨意挽起，俊秀清雅的五官極爲惹眼，那淡然儒雅的面色不帶任何一絲表情，北辰胭絮竟有些看傻了眼。
“既是個懂琴之人，又爲何偷偷摸摸不靠近？”
手未停下，嘴脣微微揚起卻看不到一絲笑意。
“說偷偷摸摸倒是過了一些，不過就是不想擾了公子的雅興罷了，不想打擾，又不忍離去，只得靜靜觀看着。”
聽着聲音，墨染回頭，原以爲是新開的姑娘，只是這一身白衣，淡然優雅的模樣卻又不像……
“姑娘怕是走錯了地方吧！”
眼中的經驗一掃而過，隨即目光又全部都放在琴上，微微撫平，卻是再無興致了。
“新來的裁縫罷了。”
“原來如此。”
墨染點頭，起身抱着琴離開，卻是沒有一記多餘的目光。身處紅塵，各種嬌色自然都見識過，這個女人長得極美，若不是幽州城的美，這種美麗透着優雅，透着貴氣，說是一個裁縫，如何可能？
“姐姐還是讓她離開吧！”
走近晚娘的院子，墨染面無表情，就連方纔的儒雅也都少了幾分。
“可是有何不妥？還是你不喜歡這個姑娘？”
按道理應該不會，墨染的目光裡本就沒有其他女人，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不喜歡一個姑娘。
“怕是和南蕭有關。”
墨染此話一出，晚娘立即放下手中的茶壺，溫和的面色少了幾分，眉間多了一絲不自然。
“從何處看出？”
“言行舉止，幽州城雖說也有許多千金貴族，可是比起南蕭城卻是小巫見大巫，這姑娘一舉一動透着南蕭貴族纔有的貴氣優雅，我不想姐姐你和南蕭再有什麼瓜葛。”
“不過讓你過來陪姐姐小住幾日你就知道這麼多事情了？我自然人不想和南蕭再有什麼瓜葛的。”
一個淪落紅塵的女子，一個有家不能回的女子，本該遠走他鄉，這輩子都不回頭。
“你且住在幾日就回去吧！那個彥姑娘的事情，我自會處理。”
“是。”
墨染並沒有想要強迫晚娘的意思，聽她這般說，便是起身再次離開。
雖說是姐弟，可是兩人之間卻像是隔了一道微弱的牆，穿不過，捅不破。
“打聽一下這個彥姑娘到底什麼來頭。”
原本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了。
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突然跑來幽州城買下一座宅子，就算是進去青樓這種地方也是大大方方，一聲拒絕都沒有，到底是什麼來頭？有什麼企圖？
第一天進來就接近墨染，南蕭人……這一切似乎都沒有這麼簡單了。
“已經打聽過了，這姑娘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來到幽州城有一段時間了，剛開始也只是住在客棧，沒有留下來的意思，後來纔買了宅子，聽宅子原來的主人說，這姑娘以前行商，從南蕭過來，父母親在幾個月前死了，早些年定下的親事也耽擱了，未婚夫沒有找到，所以一個人走走停停到了這裡。”
“聽說，爲了掩人耳目，這姑娘剛到這裡時也是一身的麻布衣服，看不出一絲貴氣，怕是真的只是無家可歸而已。”
貼身丫鬟在昨天就已經打聽清楚，完全放心了纔敢讓北辰胭絮進門，畢竟這種事情實在大意不得，她們對南蕭太過敏感了，聽不得一點南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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