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沙啞，但是卻讓人有種心疼的感覺。
陸凌芷眼眶一紅，出門的時候看見大雪紛飛的景象還想到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可是陸凌芷不願意在這個地方這種時候看見他，實在是太危險了。
爲了自己，不值得冒這個風險。
“你放開我。”陸凌芷心裡明明擔心，但卻用力推開他，後退了一步，咬着脣搖搖頭，“你不要碰我。我是陸凌芷，是慕容昭的妻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眼眶通紅，止不住的晶瑩淚水搖搖欲墜。從什麼時候開始，原來看見他，便只剩下眼淚了。
在她還是陸凌芷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對於她來說會有什麼特別。但是屬於北翎玉的那五年，是真實存在的啊，一切都是真的。
和他在一起的那五年，雖然空白但卻輕鬆自在的五年，因爲他而得已延續的生命，這個人，是比親人都還要重要但卻無法安放的人。
可是，現在也是敵人。
穆爾雲曦望着陸凌芷滿眼心疼，他知道他不該在這種時候見陸凌芷，他知道他出現在這裡有多麼危險，他一切都清楚都明白，但是從得知陸凌芷就在一峽之隔的桃花城開始，他已經無數次的幻想自己能夠見到她，能夠抱抱她。
這場戰打到現在他都已經不知道有什麼意義，意義這種事情本身就沒有意義。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趁手中還有籌碼進行最後一場冒險。
還能夠再靠近她，還能夠再看見她，而不是讓這個人從此就變成記憶中的一個符號而已。
從未得到可憐嗎？很可憐。而曾經得到但最終得不到，才更可憐吧。因爲你會貪婪的想要重新回到那個時候，在你們最靠近的時候，在你以爲自己能夠擁有她的時候。
如果現在還能再來一次，你也會寧肯讓陸凌芷再次失憶，都讓她留在你的身邊對吧。
是啊，我就是這麼自私。可是一個人在有了光明以後，誰還願意回到黑暗的時候呢？一個人在有了溫暖以後，誰還願意回到寒冷的時候呢？
我不願意。玉兒就是我的光亮，我的溫暖，我不願失去。
“玉兒，如果這一場戰爭最後我輸掉了，你會記得我嗎？”穆爾雲曦望着陸凌芷，他的目光是那麼熱切，像是要耗費自己的一生，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
就像是在用以後一輩子的生命來看她一般，一刻都不願意離開目光。
“我會。”兩行清淚從陸凌芷眼眶滑落，不知爲何，這一刻心痛的無可抑制。
穆爾雲曦走到她面前，低下頭望着她，“玉兒，要到最後結束的時候了。如果我贏了，你不要恨我。如果我輸了，你不要忘了我。”
怎麼可能忘記呢，這個人在她生命裡早就烙下了深刻的烙印。
“雲曦，對不起，對不起，我希望慕容昭贏，但我也不希望你有事，對不起，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個人，情緒崩潰，失聲痛哭。
穆爾雲曦輕輕摟着她，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沒事的，玉兒。我只是來跟你告別，來看你最後一眼，你不用自責，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如果我運氣好，也許以後我還能有機會這樣抱着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陸凌芷小聲的重複着，眼淚根本止不住。
他原來是專門來跟自己告別的。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的話，三日之後的決戰，他就會徹底輸了。
到時候，大概連這樣告別都不可能有了吧。想到這一點，陸凌芷心裡更加難過。他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只是來說一句再見，值得嗎？
雲曦，這一路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無路可退。而我，只能站在這裡看着你，從此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你以後還會在這個世上活着，但是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慕容昭答應我不會要你的性命，但是你肯定也不會再出現了吧。
“玉兒，這一次換我對你說了。對不起，還是沒能讓你喜歡上我。對不起，我封掉你的記憶將你禁錮在身邊五年，讓你不能和親人相認。對不起，我那麼喜歡你，反而傷害了你，最後一個對不起，我還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最後你會恨我。”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砰的一聲踹開，陸凌芷和穆爾雲曦同時向着門口望去，隔着朦朧的視線陸凌芷也能認出那就是慕容昭。
那一瞬間陸凌芷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沒想到慕容昭怎麼會突然出現，幾乎是本能反應一般抹了一把眼淚就衝過去抱住慕容昭，對着穆爾雲曦吼道：
“走啊！你走！快走！”
慕容昭臉色鐵青，冷道，“陸凌芷，放開！”
“不放。你答應我的，不會殺了他。雲曦，你走，還不快走！”陸凌芷吼道。
穆爾雲曦勾起脣角笑了笑，眼中並沒有驚慌反而是很滿足的眼神，玉兒能夠爲他做到這一步，也不枉他如此冒險孤身來桃花城。
值得了。
足尖一點，穆爾雲曦破窗而出，快速離開院落。慕容昭任憑陸凌芷死死抱着，並沒有要追他的想法，只是臉色越來越冰冷，周圍的赫連琛和忍冬噤若寒蟬。
一直到確認穆爾雲曦已經離開慕容昭能夠追到的範圍，陸凌芷方纔鬆手。她怔怔看着慕容昭，才恍然發現自己剛纔的行爲過激了。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這是她的第一本能。不管這場戰爭最後怎麼樣，不管結局如何，雲曦就算是倒也應該倒在戰場，而不是因爲見自己而被慕容昭抓到。
這不是應該屬於他的結尾，他肯爲她這般冒險，她不能辜負。
慕容昭眼中躁動的情緒漸漸沉澱下來，變成更加深沉的冰冷。
“決戰前夕，我的妻子和敵軍首領在我眼皮子底下幽會，好，好一齣戲。”慕容昭握緊拳頭，聲寒如鐵。
陸凌芷咬脣，但卻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拼命搖頭，溼漉漉的眼眶令人看着一陣心疼。
慕容昭看見她這般模樣就心疼，但是想起剛纔看見的那一幕，心底的怒火不可遏止的沸騰。他那麼喜歡的人，他付出一切去寵愛的人，竟然會這樣對他。
如果這個人不是陸凌芷，是任意的別人，哪怕是葉婉若，慕容昭都不會這麼生氣，也不會覺得難過。
但是眼前這個人是陸凌芷啊，跟他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生生死死，彼此都重於對方生命的人，他以爲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事實上卻是背叛他了。
她在穆爾雲曦懷裡失聲痛哭的樣子，她爲別人難過流下眼淚的樣子，就這樣在慕容昭腦海裡晃來晃去，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那一雙紫眸裡太多的痛楚。
“慕容昭，對不起，對不起，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陸凌芷搖頭，眼淚忍不住簌簌落下。
慕容昭盯着她的眼眸，幾乎是咬着牙蹦出這句，“那我給你一次機會。你解釋給我聽，告訴我他爲什麼會出現，你們爲什麼會在這裡見面！你說啊，陸凌芷，你說清楚。”
“我……”陸凌芷啞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又該怎麼解釋。
“你的解釋呢？你說啊。要不你就告訴我剛纔是我出現幻覺了，這裡面沒有人，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就算是謊話你好歹騙騙我，陸凌芷，你說啊！”最後一句，慕容昭幾乎是吼出來的。
陸凌芷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情緒失控的樣子。
“對不起，我……”陸凌芷貝齒幾乎將嘴脣咬破，但最終只是含淚搖頭，“我無話可說。”
“啊！”慕容昭悶吼一聲，一拳狠狠打在旁邊的木門上。他並沒有用內力，卻也把木板打了個洞穿，白皙的手背上鮮血淋漓。
陸凌芷一陣心疼，拉住他的胳膊，哽咽道，“慕容昭，疼，包紮。”
“不必了。”慕容昭抓起陸凌芷的手挪開。
陸凌芷死死攥着他不鬆手，眼底的懇求清晰可見。但是慕容昭卻更用力的扳開她的手，最後冷漠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門。
陸凌芷彷彿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慕容昭最後的眼神，彷彿給她判了死刑，讓她覺得眼前的光明好像一瞬間全部消失，她又回到了最初那黑暗的時候。
“主子，主子，振作一點，您別哭啊，主子。”忍冬擔心的蹲在陸凌芷身邊，想要把她扶起來，但是陸凌芷卻柔弱無力，站都站不住。
赫連琛蹲下身道，“我來。”
“不要！別碰我！不要！”陸凌芷彷彿觸電一般後退一步，不讓赫連琛碰自己。
赫連琛也明白剛纔的事情對陸凌芷打擊太大了，以至於她產生這種過激反應。
“玉兒，地上涼，現在大冬天的，你會染上風寒的，玉兒快起來。”赫連琛好言勸道。
忍冬也道，“是啊，主子。皇上對您只是一時誤會，皇上也就是太在乎您了纔會這樣。而且主子不覺得皇上出現的太巧了嗎？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害您，主子你得振作起來，不能讓敵人的陰謀得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