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璇穎在万俟月離和恬兒的合力幫助下，手臂上纏着厚重的血布條，她還特意挑了件素白的衣裙穿上，左臂上的血色異常顯眼。
恬兒幫她化了慘淡的妝容，看起來病懨懨隨時要倒下的樣子。
她就以這副“尊容”出現在大廳，站在了墨玄銘的面前。
“參見……皇上。”樓璇穎“虛弱”地跪下向墨玄銘行禮，嘴脣毫無血色，說話聲音有力無力，完全失了她平時的嬌蠻。
墨玄銘掩嘴咳了幾聲，擡頭的瞬間有些被嚇到，盯着她看了半晌，在心裡思量起這真實性來。
經過這次事件，他早就看透她了，滿嘴謊話，而且撒起謊來面不改色，甚至分辨不出她何時在說真話何時在說假話。
他擰着眉，擱下手中的茶杯，淡聲道：“起來吧。”
“謝皇上。”樓璇穎極其艱難地起身，在站直身子前還不由地搖晃了下，手撐住額頭，微微甩動了下腦袋，似乎有些暈頭。
“別裝了，朕不跟你計較‘重傷’一事，你坐那去，朕有話要跟你說。”墨玄銘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雖然她的樣子毫無破錠，若放到一個弱女子那，他也許就信了，可這人是樓璇穎，跟蠻牛一樣的她做出這些虛弱的動作，他越看越覺得可疑。
樓璇穎撐在額上的手卻沒有放下，之前確實是裝的，可起身那會頭暈是真的，甚至眼前出現了黑影，她站了一會視線才慢慢清楚。
她有多少餐沒有正常吃飯了？睡到日上三竿，連今天的飯都沒吃，他老人家就過來了，她現在正低血糖呢！
她退到位子上，撐着扶手慢慢坐了下來，對於皇上的話置若罔聞，依然表現着自己的虛弱。
“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皇上，我真的受傷了。難道墨弘毅跟你說毅王府着火時沒順道跟你說我在他那裡受傷的事？”
墨玄銘詫異，確實沒聽說她受傷的事，昨晚也完全沒看出來。
“怎麼受傷的？誰傷了你？”
“我三妹，樓璇雅，皇上，你讓墨弘毅娶她在先，然後又把我送進毅王府，在她眼裡我儼然是在搶她男人，她趁我睡覺，一刀子狠狠往我心窩捅過來，還好我反應快，才刺到我手臂。本來傷得不是特別嚴重，可我傷口處理不當睡了一晚起來它感染了。現在渾身難受，皇上如果沒有什麼要緊事的話我想回去休息了。”樓璇穎說這些話的時候始終以手撐着腦袋，面色憔悴，越說越小聲。
墨玄銘微眯起眼，又在揣度她話裡的真假。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到毅王府問問。”
她會這樣說，受傷看來是真事，可有這般浮誇？
“這像話嗎？樓璇雅還是‘第一才女’，連基本的婦德都沒有，難道還不讓弘毅納妾不成？”
樓璇雅雖然傷害了她，可站在她的角度想，她也沒有錯，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換作是她，如果她嫁給了墨璟昊，也不希望有別的女人來分享她的男人！
她抿嘴，並不想同皇上爭辯妻妾論，就算她想爭辯也是無力的，可有一點她必須要據理力爭，只要聖旨一天還在墨弘毅手中，她的自由就一天沒回來。
“皇上讓我們姐妹倆共侍一夫，難道是想我們步上皇后和嵐妃娘娘的後塵？”
“樓璇穎！”墨玄銘一拍桌子瞪着她，她一再挑戰他的耐性，是真的不怕死？
“皇上生氣我還是要說。既然你已經把我三妹指給了二皇子，我就不可能再摻和進去，還請皇上收回聖命，把二皇子手中的聖旨拿回來！”
墨玄銘胸口劇烈起伏着，是在忍氣。知道她的頑劣性子，跟她認真遲早會被氣死，他深吸口氣平息怒火，而後神色一轉，不怒反笑。
“想讓朕收回聖旨？倒也不難，你只要答應朕兩件事。”
樓璇穎警惕地看着墨玄銘，總覺得那會是個陷阱，她要是應下了，會不會死得很難看？
“什麼事？”
墨玄銘笑了，沒想到也有她害怕的事。
“很簡單，勸璟昊當太子，憑你的能力應該很容易做到。還有，皇后鬧絕食，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自己聽到的話。
“皇上還是決定把太子之位給墨璟昊？可這爲什麼要我去說？皇上一道聖令下來，所有事不就完了？”
“難道你不瞭解他？他如今抗拒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接旨。”
樓璇穎託着下巴思考起來，皇上的話不假，墨璟昊昨晚的態度很明確，他已經對太子之位失去興趣了。
她撇嘴，意氣地頂回一句：“你就一定要讓他當太子？他不願意，多的是皇子爭着要，你換個人唄。”
墨玄銘狠狠剜了她一眼，她這又是在鬧什麼？
“難道你不希望璟昊當太子？”
對這個問題，她選擇了緘默。
她確實不希望墨璟昊當太子，如果可以，她甚至自私的希望他是個平凡之人，否則她憧憬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景如何實現？
“你該知道在衆皇子中璟昊的能力最強，是最適合太子之位的，所以朕之前纔會忍痛要殺他，朕也告訴過你，只要他存在一天，別的皇子根本不可能穩住江山，如今已經明確他是朕的兒子，太子人選非他莫屬！”墨玄銘心中早有定奪，在他看來，墨璟昊一直都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朕是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也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不希望璟昊當太子，但是朕要告訴你，誰當了太子，你就必須跟誰！”他在逼她作決定，他早就看出她和璟昊彼此喜歡了，他就不信她會願意跟璟昊以外的人在一起。
樓璇穎一聽，氣得拍桌而起，哪還有剛纔的病態。
可動作太粗暴，不僅牽扯到傷口，疼得她直咧嘴，由於起身太猛，本就快餓得發暈的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立刻扶住桌子才站穩。
“我是人，不是木偶，皇上動不動就把我塞給別人，把我當成什麼了？有顧及我的尊嚴嗎？”待穩住心神，她立刻氣沖沖地朝墨玄銘質問。
“墨璟昊當了太子，你便可以留在他身邊！”墨玄銘輕描淡寫地說着，掃了她的怒顏一眼，端起茶杯自顧自喝起茶來。
樓璇穎咬牙切齒地瞪着他，他在逼她！他的意思是如果墨璟昊拒絕了太子之位，也等於把她拱手推給別的皇子！
“如果我拒絕呢？”
墨玄銘盯着她，一字一句冷情地告訴她：“你拒絕，那你的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死！”
“死？”樓璇穎笑了笑，昨天他已經對她起了殺意，她若拒絕，下場也許真的只有一死。
“你知道，朕爲了江山社稷，一定會說到做到，在死亡和勸璟昊當太子這兩者中，你只能選擇其中之一。”
迂腐！她這輩子就要被藏古閣的那道預言給害死了！
“朕知道你喜歡璟昊，既然喜歡他，勸他當太子，你自然就是太子妃，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你有什麼好猶豫的？還是你在玩欲擒故縱的伎倆？”
樓璇穎偏開了臉，她爲何猶豫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在這古代，她的想法會被冠上無婦德，哪天“七出”的帽子就扣她頭上了。
可她能怎麼辦？除了走一步算一步，她別無它法。
她閉眼良久，再次睜開時已經恢復了平靜：“好，我答應你，你說的兩件事我都能去做，但我也有條件！”
“哦？說來聽聽。”
“還是那句話，我是人，有尊嚴，希望皇上不要再把我當木偶人隨便塞人！”那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彷彿自己完全失去了人權。
“如果璟昊當了太子，你自然只會跟着他，朕還要替你們辦喜宴，讓你風風光光地成爲太子妃。”
她努力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計較，這還只是小事，到時完全可以跟墨璟昊商量。
“這是其一，其二，請皇上不要讓五公主去和親！”
她提出這個請求不是原諒了墨筱琪，而是因爲皇甫辰，至於那對冤家以後如何發展，那就是他們的事了，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君無戲言，朕已經下了詔令讓五公主去和親了，下個月初羌鄔國就會派使臣來迎娶她。”
“呵，君無戲言？”樓璇穎冷笑了聲，對墨玄銘這話嗤之以鼻，“皇上破了自己的話還會少嗎？你當初一道聖旨將我指給墨璟昊，後來不是又給我一道聖旨將我塞到毅王府？如今爲了跟我談條件，不是又準備再次收回聖命？還差再收回五公主和親的詔令？”
墨玄銘皺眉：“你該知道這是兩碼事，收回詔令朕要如何向羌鄔國交待？很可能會就此挑起戰爭，這是非同小可，不是隨口說說就可以的，這個條件朕不能答應你。”
“那好，一個條件換一個條件，我只負責勸墨璟昊當太子，至於皇后要不要自殺，皇上自己拉下臉去勸，而且未必能勸動吧？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墨璟昊身上，墨璟昊要是恨她一輩子，她估計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