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沒見面，安子衿依舊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沒有多少的變化，反倒是更加的隨心所欲，瞧着宛如真的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一般。
瞧着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一路風塵僕僕的趕路過來，更像是一路享受，一路遊玩，悠閒自在的來到了汴京。
楚府涼亭中，楚瑤華喝了口茶，微微吹着眼眸，淡淡的看着正四下打量的安子衿，道：“前段時日，你便就修書說要過來，從廉州到汴京，快馬加鞭的話，也就不過三五日的路程。可瞧着現下的日子，再瞧瞧你說要過來的日子，實難對的上！便就是一路晃過來的，也不該是這麼長的時間吧？子衿，你這一身脂粉味的，莫不是一路都是在煙花柳巷中睡過來的吧！”
雖然看似是詢問，楚瑤華卻是以肯定的語調說着這樣的話的。
倒也不能說楚瑤華將安子衿想的多麼差，事實說話而已！
“呀，瑤華妹妹可真是神機妙算呢！不過說真的，這一路上行來，我倒是看到不少位的紅粉佳人，還別說，無論是那家的樓裡，總是會有那麼一兩位的出塵不染的佳人，惹得我都捨不得離開！”安子衿放下茶盞，煞有介事的聞了聞袖子上的味道，痞笑道：“瑤華妹妹的鼻子真是靈，我覺得我洗的挺乾淨的啊，瑤華妹妹從哪聞出來味道的？”
“還需要聞嗎？從你的臉上我就能看得出來了！”她擺擺手，“行了，說說吧，這一路上的見聞，據說難民頗多，可是事實？”
安子衿不是多麼在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倒是事實，那些人可真的是可憐，本身失去了安家之所就夠可憐了，可是爲官之人卻不知道安撫民心，反倒是以暴制暴，現下的情況是愈發的嚴重起來！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咱們的小皇帝打算怎麼解決？要知道，一個不小心的話，可是會皇位不穩的啊！”
原以爲楚瑤華主動的提出什麼來，畢竟這件事情是她親自的下令調查的，調查出來的結果也不容樂觀。
但是她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笑容不減的一聲不吭。
這讓安子衿有些奇怪了，他問道：“說起來，瑤華你難道一點也不在意嗎？關於這位小皇帝，到底還是年紀小了，如果稍稍的有點心的話，倒是不用擔心呢！我說，你這位奶孃做的，可真的是貼心，一直的將他捧到現在的位置！說真的，小皇帝的皇位坐的這麼穩，你在中間應該是有非常大的功勞對吧！”
“你想多了！”她摩擦着杯沿，“他走到今天是他自己有本事，我沒有做出任何的幫助！推波助瀾倒是做了不少，善後的人，當然也都是皇帝！子衿，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心善，想要坐穩現在的位置，那就自己掂量着自己的本事，如果真的有本事的話，那就是最好！如果坐不穩的話，有能者居之，自古以來的硬道理，他心中明白的！”
“你這位老師做的倒是清閒，是一點也不客氣呢！”安子衿搖着頭，心中卻極爲的贊同楚瑤華的話的。當然，他也爲這個小皇帝感到一些可憐，畢竟碰到這麼一位不負責任，且心思難猜，能力頗高的老師，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清閒自然是清閒，到底是她算計之中的事情，如果這都沒得清閒的話，那麼活得多累。
兩人坐在涼亭中交談着，闊別四五年，再次的見面，依舊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沒有絲毫的生疏。
他們的身側並沒有多少的人伺候着，也就只有巧棋佇立在亭子外面，再也沒有旁人能靠近。
榮蓉站在遠處，隔着人工湖，望着涼亭中的兩人，手撫在心口，眉宇微蹙，神情有些黯淡，似乎是在忍着什麼。
那是她的女兒！
榮蓉雙眸中浮現一絲絲難以言喻的痛楚，分別了十多年，再次的見面，她卻發現，她的女兒變了太多，變得她都有些不認識了！
閉着眼睛搖了搖頭，不，本身就已經是不認識了！
哪怕輪廓上還是熟悉的，但心性上面，她覺得她的女兒根本就不和她親近。她心中知道的，哪怕是說的再如何的好聽，十多年的空隙如何能補救？
眼底浮現絲絲的憂鬱，這是她惦記了十多年的女兒，可是真正的見了面才發現十多年的空白，造就了現在無法彌補的遺憾。
她是如何也想不明白的，爲何當初年僅五歲的女兒能部署那麼縝密的讓她完好無損的離開楚王府。
她不想了解，只是想到那段時間失去了女兒的一切消息，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直至現在都在她的心頭縈繞不去。
捂着脣，榮蓉靠在翠竹上，眼底蓄滿了眼淚，想要做什麼，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
楚瑤華敏感的轉過頭，在看到對面竹林中的人影時，眼底浮現一絲詫異。
她緩緩的站起來，確定確實是榮蓉的時候，心中的詫異更深。
想了想，她慢慢的走過去。
安子衿站在他的身後，在看到對面的人影的時候，挑了挑眉，又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
人家母女兩人看來是有事情要談的啊，他還是不要去湊什麼熱鬧了。
不過，榮姨確實是難得的美人，楚仲宣竟然不懂得珍惜，找一個容貌沒有榮姨半分，家世模樣更是不如榮姨的女子，落得如今的下場，也算是在預料之中，自作自受的結果吧！
楚瑤華走到榮蓉的面前，她的聲音很輕，幾乎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站在榮蓉的面前好一會兒，楚瑤華都只是站着，什麼話也沒說，不出聲，連呼吸的聲音都彷彿是和四周的微風融在了一起。
榮蓉半跪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哭得極爲的傷心。
哭？爲什麼要哭？
楚瑤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底充滿了疑惑與不解，明明都回來了，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見到自己，娘不高興嗎？
楚瑤華慢慢的蹲下身，伸出手，微微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放在榮蓉的肩膀上，低聲喚道：“娘？”哪怕是娘再如何不想見到她，她也不希望前世的事情再次的發生，這一次，她會好好的保護娘，保護外公，保護榮家。
敏銳的察覺到手指觸碰下的榮蓉的身體突然一僵，然而卻並沒有馬上擡起頭來。
“娘，是不是很不習慣？不想見到我？如果是這樣的……。”
“不是的，不是的！”榮蓉猛地擡起頭，臉上掛滿了眼淚，搖着頭急促的說道，“我，我從來沒有不想見到你，你是我的女兒，是我唯一的女兒啊，這些年來，無時無刻，我不想着你！瑤瑤，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如果稍稍有點本事，就不用瑤瑤整日的來保護我。想到楚王府……當年你還那麼小，我卻將你丟在那種地方，瑤瑤……這麼多年來，我對你是一點也不瞭解，不明白瑤瑤到底受了多少罪，才走到今日。你當初受苦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可是你現在……我卻來了！瑤瑤，我真的覺得我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我只是……覺得沒有臉見你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
楚瑤華一愣過後露出淡淡的笑容，她伸出手，輕輕的樓主榮蓉，低聲在她的耳邊說道：“孃的話，一直以來我都看着呢！娘心中的不安，娘對我的牽掛，我都曉得！選擇是在我的手中，是我選擇不去見你，是我躲着娘，並不關孃的事情！現在娘能在我的身邊，我就覺得非常的心安。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非常的格格不入，在楚王府，在沒有娘在的地方。”
“瑤瑤？”
“娘，如果我說，一直以來，我都並非是你所認爲的那麼天真的女兒，手中充滿了血腥，充滿了殺戮，孃的話，會不會覺得我很髒，很可怕？”她垂下眼眸，實際上，她本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最初的時候，是爲了讓楚王府的那羣人受到懲罰，而現在，無論是對任何的人，她總是這麼的做！真的是一個非常殘忍卻又骯髒的人，披着高貴優雅的外衣，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那麼的可怕。
榮蓉微怔，然後莞爾，也對，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好不容易能和分別那麼長時間的女兒再次的在一起，她哪來那麼多的胡思亂想？
“無論我的女兒是個什麼樣的人，都是我的女兒，沒有人可以替代！瑤瑤，你是娘心中的那份獨一無二！”
這樣的話……
楚瑤華鬆開榮蓉，彎起眼睛道：“娘不覺得，這種話說的有些奇怪嗎？尤其對象是我的時候！白伯伯的話，我到現在都沒有問出來呢，娘，白伯伯去哪了？”
“你這丫頭，什麼話都敢說！”忍不住的笑起來，榮蓉嘆了口氣，“他呀，整日裡比誰都要忙，忙來忙去的，都不知道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等他回來也每個時間，要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別掛心！”
楚瑤華笑着，她自然是不會掛心，她清楚的知道白伯伯的行蹤，如何能掛心？如此問，也不過是想要看看榮蓉是不是也那麼的期待着白伯伯而已。
現在看來！
“郡主！”巧棋這時緩緩過來。
楚瑤華擡起頭，巧棋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應該確實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吧！
巧棋神情微微有些嚴肅，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了句什麼，下一瞬間，楚瑤華的臉色頓時就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