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萱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個正彎着腰的嬤嬤身上。
就見那嬤嬤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立即把盒子撿起來,走到長公主的面前,對着長公主附耳低語。
顧明萱分明有看到了,那個嬤嬤不知道是把什麼閃光的東西,塞進了錦盒裡面!
所以,錦盒的底部肯定是有東西的!
顧明萱輕籲一口氣,她剛剛就發現了,第二個錦盒明明樣子與第一個錦盒一模一樣,但是內襯的軟布卻明顯比第一個錦盒中的要高不少,以至於那一對玉佩,都快要頂到盒蓋了。
秦嬤嬤那會的臉色不對,肯定是有什麼貓膩的,她還以爲秦思穎是要給她栽贓“損壞太后賞賜”的帽子,但是打開盒子發現不是之後,顧明萱就更警惕了——如果首飾都沒有問題的話,貓膩肯定在盒子裡,而且罪名肯定不會輕。
在錦盒裡藏東西,這是打算怎麼害自己呢?
顧明萱讓自己裝着有些好奇的樣子去看了看長公主那邊,之後便溫婉的低下頭,等着長公主的處置,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現在這事情既然已經被長公主發現了,無論如何,自己都能摘出來了。
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顧明萱心中滑過一絲好奇,繼而,便有些想笑了,不管是什麼東西,想必肯定是貴重的,而且是別人都知道的,大概,秦思穎是想污衊自己在太后宮中偷竊麼?
或者,這東西是犯忌諱的東西……
無論是哪種,估計都不會比損壞御賜物品的罪名要低。
如果真的被她得逞的話,自己怕是這輩子,都要毀掉了吧。
偷竊偷到太后的宮中,呵呵……
至於說往宮中帶了犯忌諱的東西,那後果也不是一般的嚴重的,說不定,家族都會被連累的,這樣的女子,能痛快死,就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秦思穎,真的好狠毒。
只是因爲七絃閣的一點兒小小的衝突,便如此的狠心,顧明萱覺得,自己真的要想辦法除掉秦思穎了,不然,有她在,她覺得很不安全啊。
她卻不知道,在秦思穎的心中,雍王鳳卿璃只能是屬於她的,但是,鳳卿璃卻對她不理不睬,反而對顧明萱是十分的喜歡,這讓秦思穎嫉妒不已,她感覺到了威脅,可不像是顧明萱覺得那樣,只是一個小小的衝突。
長公主靜靜聽着嬤嬤的話,之後,接過嬤嬤遞過去的錦盒,拿在手中久久沒有吭聲,這種氣氛,讓人有些壓抑。
“到底是怎麼回事?”長公主的目光,落在了顧明萱的身上,她忽然問道,“既然是太后給你的賞賜,你怎麼放在荷包裡呢?”
長公主盯着顧明萱,問道。
雖然長公主的面上的神色還是與原先一樣,但是顧明萱卻知道,長公主是有懷疑了——畢竟,之前大概從沒有人接到太后的賞賜之後,還把賞賜從錦盒裡取出,放到自己的荷包裡的,而自己偏偏就這麼做了,爲什麼?
顧明萱心一緊,她知道,她在決定出聲給長公主請安之前就知道,扯上長公主雖然可能暫時擺脫了困境,但是,也可能會讓長公主因爲這的利用,而無比的厭惡自己。
但是,被長公主討厭雖然不是什麼好結果,可總比被陷害了要好。
至於現在,顧明萱上前一步,垂了眼眸,有些歉疚說道:“之前,在慈寧宮的時候,有個小宮女端着補湯過來,那小宮女差點兒撞到臣女的身上,這與在長公主府上時候的一幕太過相似,幸好臣女躲得快,纔沒有再次被秦小姐說臣女飛揚跋扈……剛剛臣女聽說是太后給的賞賜,下轎的時候有些激動,所以摔了一跤,臣女不敢用沾了灰土的手來接太后的賞賜,便把這賞賜,放到荷包裡了。”
“至於剛纔,臣妾有些……怕……所以才希望得到長公主的垂憐,與長公主一起出宮,是臣女太懦弱了,請長公主恕罪。”
顧明萱決定什麼都不隱瞞,把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在長公主的面前,畢竟,長公主只要問問這邊發生的事情,就能知道自己的那些小伎倆了,隱瞞對自己並沒有好處,而實話實說的話,最壞,也好過自己說了假話又被揭穿。
起碼,還少一項說謊的罪名,不是麼?
當然,也不能說,自己故意摔倒,就爲了不用親手接觸那個未打開的錦盒,所知只能美化一下自己的目的,至於長公主能不能聽懂,顧明萱可不會懷疑長公主的智商。
而顧明萱的話,長公主也會意過來了,其實就是顧明萱怕錦盒裡的賞賜有什麼問題,所以,才故意摔倒,只爲了找藉口不接賞賜,至於說什麼太過激動,不敢玷污太后賞賜,聽聽就算了,當真,那你就是傻了。
不過這個顧明萱,倒是十分的謹慎小心,也對自己狠得下心,還有那麼幾分小聰明,而且,還會給太后留面子,算是十分的圓滑了,不過,手段有些生硬,別人一下子就能猜出她的目的。
但是,長公主倒是不覺得顧明萱手段生硬有什麼不對,這孩子纔回來一年不到,年紀也還小,若是已經能夠圓滑到讓人看不透的話,長公主反而會覺得顧明萱有些可怕的。
想通了顧明萱的話,長公主忍不住冷哼一聲,她明白顧明萱的意思了,就是秦思穎今天在太后的宮中,又像是在自己府上一樣陷害她,所以她這會兒戒心比較重,本能的覺得這次太后的賞賜有問題,纔會假借摔倒來拒絕接受錦盒,反而要開了錦盒驗看一眼錦盒中的賞賜是不是完好的。
結果,賞賜倒是完好的,但是,卻另有陷進。
若非是這個小宮女不小心摔倒,怕是……
長公主忍不住嗤笑一聲,她相信,太后便是生氣,也不會這麼來陷害一個大臣的女兒,頂多便是像在宮門的刁難一般,讓大臣的女兒受點教訓,或者像是顧明萱求見時候一樣,晾着顧明萱,睜着沒有聽到她的請安,讓她維持行禮的姿勢,受點兒苦楚便是了。
至於現在這樣險惡的陷害,估計,是秦思穎做的。
長公主心中,更添三分厭煩。
真恨不能砍斷了秦家的手。
不過,秦家的手不能現在全砍斷,可是,一個奴才的手,卻是砍斷了也無妨的,就讓慈寧宮的宮人也醒醒,到底她們吃的是哪家的飯,別隻要秦家的人指使,就什麼都敢幹。
長公主的眼中,閃過戾氣,而後,看着秦嬤嬤問道:“太后賞賜了萱兒一些什麼東西?”
雖然不喜歡顧明萱在看到自己之後,竟然把自己也算計了進來,但是,厭惡也是分等級的,顯然,秦家讓長公主膈應的厲害,而顧明萱,頂多是讓長公主有些不喜。
顧明萱聽到長公主這般的說話,就知道自己這次應該不會倒黴了。
她垂着頭,聽着長公主的問話,眼角的餘光,落在了秦嬤嬤的身上。
秦嬤嬤在看到那個長公主身邊的嬤嬤把盒子撿起來,並遞給長公主的時候,便已經絕望了,完了,長公主發現自己做得事情了……
不過,秦嬤嬤還是強自鎮定,長公主,到底會怎麼辦?事情畢竟涉及到太后,長公主應該不會選擇把事情鬧大的吧,鬧大了,太后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忽然聽到了長公主的問話之後,秦嬤嬤急忙說道:“太后賞賜顧小姐鑲寶鹿鶴同春金簪一支,五福玉佩一對。”
秦嬤嬤一邊回着長公主的話,一邊心中,還在延續這剛剛的想法——爲了太后的臉面着想,長公主應該不會大動干戈纔是,所以,自己應該是會被小懲大誡?
秦嬤嬤努力往好的方面想着,可是,長公主叫顧明萱爲萱兒,這是一種很親密的叫法了,長公主是在表示,她與顧明萱關係很好,所以很不高興自己的行爲麼?
可是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啊。
秦嬤嬤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長公主卻冷冷一笑,手中錦盒用力一扔,砸在了秦嬤嬤的頭上,冷聲問道:“那母后最喜歡的這隻嵌紅寶石點翠九鳳金步搖,又怎麼會在錦盒中?難道是秦嬤嬤你偷了母后的首飾,想要拿出去變賣?”
長公主的聲音,冷得像冰。
顧明萱聞言,卻倒吸一口涼氣。
步搖,是有四品及以上的內外命婦才能帶的,之下的命婦或者白身之人,是不可以佩戴的!
而九鳳步搖,那更是尊貴,除非皇帝特別賞賜給某個..寵..妃,不然的話,滿天下只有太后、皇后、皇貴妃、大長公主這四個超品皇家命婦,才能佩戴!
便是連長公主,也只能帶七鳳金步搖!
別人佩戴,都是僭越,是謀反——你給你妻子帶九鳳金步搖,是想讓你妻子當皇后還是當太后?既然你妻子是皇后或者太后了,那鳳家的江山,是不是要換你或者你兒子來坐?
這不是有謀反的意圖,什麼才叫有謀反的意圖?
總之,如果顧明萱真的懵懂之下,帶了這個錦盒出宮的話,要是追究起來,顧家滿門,一個都別想活,不株連九族,就已經算是皇帝仁德了。
秦思穎!顧明萱暗自咬牙。
秦嬤嬤被長公主的這句話嚇得腿一軟,連跪都跪不住了,直接便趴在了地上,大聲喊冤求饒,說自己是奉命行事,長公主怕她說出是秦思穎或者太后指使她的來,因此,直接讓人捂住了秦嬤嬤的嘴,拉下去,等着發落。
無論是秦嬤嬤說是秦思穎指使的,還是太后指使的,都是一個麻煩——若是秦嬤嬤說是秦思穎指使的,那秦思穎這般膽大妄爲,不殺難以提現皇家威嚴,但是太后肯定會鬧騰,並說是自己指使的;若是秦嬤嬤說是太后指使的,那就更不好辦了,不管私下裡皇弟與她多麼的頭疼太后的糊塗,但是明面上,太后是絕對不能有不好名聲的。
秦嬤嬤是個替死鬼,用來殺雞儆猴震懾慈寧宮那些膽大妄爲的宮人,是最好不過了。
顧明萱聽到這種處置之後,鬆了一口氣,嗯,這就與自己完全沒有關係了,她很喜歡這樣的結果,至於之後長公主會怎麼處置秦嬤嬤,她也不知道,但是長公主既然給秦嬤嬤扣上了偷竊九鳳步搖的名聲,那秦嬤嬤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這完全是活該,她一點都不同情。
至於秦思穎,從剛剛長公主不讓秦嬤嬤在說話的行爲,就能看出長公主的態度,或許長公主是會懲罰秦思穎的,但是,自己卻不能覺得這事情與秦思穎或者是太后有關,這件事情,就是秦嬤嬤做的,與其他人,再沒有牽扯——這是長公主需要的結果,自己,自然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但是,顧明萱相信,如果自己在其他地方爲難秦思穎的話,以長公主之前對秦思穎的態度,說不定不但不反對,反而樂見其成。
秦思穎!顧明萱暗暗記在了心中,以後若是遇到了,只要抓住機會,她一定會把秦思穎坑死。
顧明萱正想着的時候,便聽到長公主在叫她,顧明萱急忙行禮,回道:“請表姨吩咐。”
“談不上什麼吩咐的,今兒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至於這宮裡的事情……秦嬤嬤畢竟是母后身邊的老人,還是要給她留幾分體面的,若是讓別人知道了,總歸……”長公主微一沉吟,她相信,顧明萱是個聰明的孩子。
顧明萱聞絃歌而知雅意,說道:“表姨放心,萱兒知道的,今天進宮,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十分的和藹,萱兒很喜歡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長公主滿意點點頭,既然都和藹,那自然就是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有事發生了,可就和藹不起來了。
顧明萱帶着太后的賞賜出宮去了,長公主面色陰沉,睇了一眼秦嬤嬤,迴轉到太后宮中。
之後,皇帝便傳話給皇后,說是太后宮人有一批人年紀到了,該放出去了,需要重新填補人進去——至於之前的到底是放出去了,還是魂歸九天了,皇后都無所謂,能打消一下太后的氣焰,讓太后不要天天給她添堵,這纔是皇后最高興的事情。
皇后與太后的博弈,顧明萱管不到,她回到順安侯府,便去面見了崔氏,說了太后與皇后都很和藹——崔氏肯定是不信的,太后那般的叫顧明萱進宮,顯然不是想要擡舉顧明萱的,但是既然顧明萱這麼毫髮無損的回來了,而且還說太后和皇后都很和藹,那就代表,顧明萱在宮中,沒有惹出什麼事端,也沒有受到什麼的傷害。
崔氏的心,就落了地。
顧明荷看着顧明萱到手的賞賜,心中嫉妒的要死——怎麼會這樣,明明自己生得比顧明萱美麗、性子比顧明萱好、琴棋書畫比顧明萱精通……除了何氏的身份不如華清郡主之外,自己樣樣都比顧明萱強,爲什麼顧明萱能夠得到皇后和太后的喜歡,自己卻只能被關在家中,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自己纔是順安侯府最好的姑娘,所以,最好的東西,理應歸自己纔對!
顧明荷心中又妒又恨,真的後悔自己當時沒有慫恿何氏把顧明萱給除掉,若是除掉了顧明萱,現在這一切的榮耀,都應該是她的。
而第二天,皇后就又派人來給顧明萱賜了一盒宮花,說是內務府新制的,她看着新鮮,覺得很是適合顧明萱這樣的小姑娘,便送來給顧明萱帶着玩兒。
宮花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皇后的喜歡,卻是非常的重要的。
崔氏再一次感嘆,自己這個大孫女,真是人緣太好了。
顧明萱接到賞賜之後,也有些意外,她不知道,皇后這次因爲得到了皇帝的支持,把太后宮中的人換個個遍——換了個遍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太后原先倚爲心腹的秦嬤嬤已經死了,其他三個嬤嬤有兩個被放出了宮,太后身邊得用的大宮女,八個人中,一個都沒有留下來,至於接下來的二等三等的宮女,也被皇后換掉了大半。
這等於太后的手腳,幾乎全都被打斷了,而剩下的幾個,卻還是平常就謹小慎微的,這次被嚇到之後,更不敢讓太后胡來了。
太后氣急敗壞,可是這是皇帝和長公主聯手乾的事情,太后想要罵皇帝和長公主不孝,但是皇帝和長公主都不到她身邊去,而在別人面前罵,太后又不願意,她怕損害了皇帝的名聲。
皇后此戰大獲全勝,所以,對參與到此事中,並起了重要作用的顧明萱,看得非常的順眼,所以,便給了顧明萱這麼一個體面。
顧明萱雖然不知道這番情由,但是皇后擡舉她,她也不能落皇后的面子不是,所以表現的很是高興,對着來送東西的公公表達了對皇后和八皇子的真誠祝願,當然,顧明萱也對送賞賜的公公的表示了自己祝願的心是多麼的真——和真金一樣真。
公公對顧明萱的真金,非常的滿意,回去之後,對皇后誇讚了顧明萱幾句,說她“溫良恭順、嫺靜有度”,皇后聽顧明萱還祝願自己兒子好,也很高興。
兩人各自歡喜,至於太后,不說也罷。
……
從宮中回來後的第五天,顧明萱去謝家,兩人說話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消息,光祿寺卿的嫡次女,才貌雙全、品行溫良,被聖旨賜婚爲八皇子妃。
此女,是七夕鬥巧宴席上,畫這一項的魁首,顧明萱知道這個女孩,上輩子,這個女孩嫁的人家自然是不錯的,但是,她的結局卻不太好,生得兒子早夭,之後傷了身體,再沒有生育,因爲兩個人都是曾經虔誠求子的人,所以顧明萱與她還認識。
她在夫家過得不算好,雖然是正妻,丈夫也還算是體貼,她也把後院掌握的牢牢的,可是婆婆卻因爲孩子的事情,對她很是看不上眼。
顧明萱不知道,這輩子自己改變了她的命運是好是壞,但是,她卻也無法救到所有人——相比與謝君如,她更願意救下謝君如。
之後,顧明萱就不在關心八皇子妃事情,開始與莊嬤嬤和如煙,商量起了華清郡主冥壽的事情——
以往,華清郡主的冥壽,都過得簡單,畢竟顧文謙不可能爲了華清郡主放下差事,獨自避在廟中,而崔氏是長輩、孫氏是妯娌,自然也不可能會爲了華清郡主的冥壽去寺廟祈願。
只是在家中祠堂爲她點香燒紙錢,便算是過了。
這是顧明萱回來之後,華清郡主的第一次冥壽,無論是顧明萱,還是莊嬤嬤和如煙,都很希望能夠鄭重的爲華清郡主辦一次。
顧明萱給她爭臉,崔氏自然也不會對顧明萱不好,所以沒有不同意的。
華清郡主的冥壽是在八月十二,如今已經是八月初一,顧明萱與莊嬤嬤和如煙一起齋戒三天之後,於八月初四,啓程朝着大相國寺而去,如此九天的法事之後,正好在能夠趕回來過中秋節。
大相國寺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院之一,但是它並非是在京城裡面,而是在京城東郊的山上。
不過,這不算近的距離,並沒有影響大相國寺的香火,反而有人寧願坐車兩三個時辰,也要趕到大相國寺,而不願意在城中的寺廟裡上香。
顧文謙給自己的妻子做冥壽,自然是要選最好的。
而顧文謙雖然不是皇親國戚,但是夠受聖.寵.,因此大相國寺也很好說話,再加上香油錢給的足足的,大相國寺給顧明萱他們留下了很大的一進院子,而且,持續九天的法事,前面幾天的法事是大相國寺的高僧來主持,到了八月十二的正日子,卻是大相國寺的主持,親自來主持。
顧文謙已經打點好了一切,並陪着顧明萱莊嬤嬤等人一起到了大相國寺。
剛進去,便被知客僧迎進了他們的院子,之後,知客僧因爲顧明萱他們中間女客甚多,因此不再出現,只是派了兩個伶俐的小沙彌來跑腿。
大相國寺莊嚴古樸,顧明萱等人放下行禮之後,不再休息,便先讓小沙彌去告訴寺中主事的,說要先去上香。
顧明萱既然出來了,當然要在佛前上香,起碼,要爲崔氏與父親顧文謙求平安。
法事要持續九天,顧明萱在這九天裡,都是清心寡慾的,每天要跪在蒲團上兩個時辰,等到法事完成,才能離開。
很快,顧明萱的膝蓋就腫了起來。
不過,顧明萱卻不覺得辛苦,孃親生她養她,她只是這般怎麼會算辛苦呢?她也是生過孩子的人,知道生一個孩子,十月懷胎,到底有多麼的辛苦。
自己這般,完全不能報答對孃親生養之恩的萬分之一。
而自己,上輩子,甚至都沒有發現,孃親原來是被害死的,沒有爲她報仇雪恨。
因此,顧明萱不讓杜鵑杜鶯給她上藥揉開淤血,藉此,來懲罰自己。
莊嬤嬤卻第一次,嚴厲把顧明萱責罵了一頓。
“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爲這樣,就是表達對郡主的孝心了?我告訴你,不是,完全不是的!”
“郡主若是活着,唯一的希望便是你安康喜樂,你這般的糟踐自己,郡主地下有知,怕是也不能安生。”
“讓死者不能安息,就是你的孝心?如果你真是這樣認爲的,那我真是太失望了!”
顧明萱聞言,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只是,覺得自己無力,雖然何氏與顧明荷現在已經被她弄倒,甚至,未來顧明荷與顧玉雯還會更加的悽慘,可是三皇子,她總覺得有些無能爲力。
是的,鳳卿璃已經答應與她合作了,甚至鳳卿璃很有能力、隱藏的勢力也肯定不小,但是,三皇子一日逍遙自在,她便一日覺得有重壓.在心頭。
有些時候,她看着仇人倒黴,心中會很暢快,可是,暢快過後,卻是莫名的壓抑。
她不夠強,還不夠強到能夠扳倒三皇子,讓他爲他的惡事付出代價的地步。
平日裡,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讓她分心,畢竟,要是不用心,可能就會一不小心毀掉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大好局面,但是在這寺廟裡,她不用整日想着勾心鬥角的事情,反而,卻會聽着如煙和莊嬤嬤講述着孃親過往的樁樁件件,那種壓抑,就更浮現心頭。
還有,上輩子,自己無辜死掉的孩子……
身處寺院,心中卻滿是憤恨,她想平靜,可是卻平靜不下來,反而更加的煎熬。
莊嬤嬤見顧明萱哭得這麼悽慘,也有些後悔,但是想到顧明萱竟然那般的對待自己的身體,莊嬤嬤就硬起了心腸,摔門而去。
顧明萱默默垂淚,很久,才把杜鵑和杜鶯叫進來,讓她們爲自己上藥。
很痛,不過,顧明萱咬着牙,一聲不吭,只是膝蓋腫的太厲害了一些,卻也不敢怎麼揉,只能冷敷。
好在順安侯府不缺好藥,第二天顧明萱再去跪着的時候,已經好點了。
不過跪了一天之後,顧明萱的膝蓋,又腫大了,如此反覆,顧明萱受了不少的苦,莊嬤嬤看着,十分的不忍。
八月十一的下午,顧玉雯也來了。
顧明萱見到她,面色微微一暗,她不希望顧玉雯這樣陰毒的小人在娘前的面前上香,雖然顧玉雯也是孃親名義上當作養女養過一段時間的,若是不讓顧玉雯來,未免不近人情,可是,顧明萱就是不要讓這樣的人,出現在孃親的面前。
因此,到了晚上的時候,顧明萱輕聲吩咐了杜鵑杜鶯兩句,杜鵑杜鶯雖然驚疑,但是顧明萱的話,她們都會聽的,因此,便照着顧明萱的話去做了。
顧明萱看着完成任務的杜鵑杜鶯,緩緩點了點頭。
不多久,就聽到了隔壁的房間,有人再哭喊“有蛇”,說“小姐被蛇咬了”……
顧明萱聽着,微微一笑,這還是顧明荷給她的靈感,她只不過是照搬而已,反正,那蛇毒性很小的,可是,被咬到的人會很痛很痛,相信顧玉雯明天肯定爬不起來。
至於她會不會懷疑,顧明萱已經在聽到喊聲的第一時間,便隨意披了一件衣服跑了出去,到了隔壁,焦急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十足十關心妹妹的樣子。
看到顧玉雯的傷口的時候,顧明萱的臉色有些微妙,差點兒未出不下去面上焦急擔心的表情——正好在一隻剛剛萌發的鴿子下面。
顧玉雯顯然被嚇得不輕,眼中含淚,臉色煞白,已經暈了過去,但是傷口太痛了,所以,她是不是顫.抖一下。
沉香和半夏面色焦急。
好在終於有和尚趕來了,不過,總不能去查看顧玉雯的傷口,好在聽到描述之後,大和尚很是確定顧玉雯到底被什麼蛇咬了,很快給出瞭解藥——寺院在山上,蛇蟲實在比較多,常見的解毒藥驅蚊蟲藥劑,寺廟裡是常備的。
弄醒了顧玉雯,讓她喝下藥粉之後,顧玉雯的面色好多了,不過,這個傷口位置實在是太尷尬了,顧玉雯躺着,一動不敢動。
顧明萱想笑,又不能,胡亂安慰了顧玉雯幾句,讓她好好休息,便趕緊出去了——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
第二日,果真,顧玉雯便沒有出現在法事上。
不過,卻出現了好幾位夫人,她們也是在這邊上香的,知道今天是華清郡主冥壽的正日子,便也來上一炷香,看到顧玉雯不在,不由得有些奇怪——在聽說顧玉雯被蛇咬了,便表示理解。
心底卻存了些心思——到底不是親生的。
如果這些夫人的出現讓顧明萱很意外的話,另一個人的出現,則讓顧明萱驚詫莫名。
她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忽然出現的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看他一向嬉笑的面容上,含着悲傷和肅穆,也跪在了蒲團上,虔誠跪拜,顧明萱只覺得的心一暖。
鳳卿璃,他什麼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