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是一個很少流淚的人。因爲看過太多生離死別,每天上演着太多太多,病痛折磨下,堅強地想要活下去的人,給過她太多感觸。
她以爲她經歷了那麼多,看過那麼多,算是飽經滄桑,應該刀槍不入。可別人的生離死別,果然和自己的不同。
自己遇到了,在別人眼中多麼不足道多麼尋常的事,在這兒,也只有這麼一件,要死,也就這麼一回。
而她,也就這麼一個一生啊。
宮詩嬈用力捂住口鼻。
她用剛纔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多餘的布料當成毛巾過濾。裡面沒有水,效果甚微,但現在她的生命爭分奪秒,每一秒鐘的拖延都可能是生與死的距離。
越來越多的煙霧瀰漫着……
她的眼眶淚水滿溢。
她這一生從沒有流過那麼多眼淚……
此刻,淚水彷彿根本停不下來一樣。
‘哥,要死了才知道我虧欠了你那麼多。如果我死了,你就沒有妹妹了。你已經沒有爸爸媽媽,我還讓你沒有了妹妹……真是太過分了……對不起。對不起……’
還以爲時間有很多,本以爲時間有很多。
她還很年輕。
她的人生纔剛開始……
可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意外會比明天先來。
應該說,做夢也沒想到,通常只會發生在‘病人’身上的事,這一次發生在了她這個‘醫生’的身上。
‘還有,子衿,你今天救過了我一次了,也讓我小心了。我沒有因爲過量的安眠藥死掉,沒想到卻要被活活燒死在這裡。’
‘是誰這麼討厭我?非要置我死地不可呢?還好你沒有來。還好只有我一個人……還好湛南爵不是真的重傷了……’
‘你們都好好的,好像我也沒有那麼遺憾了。’
‘可是,爲什麼,忽而覺得好怕,好怕。世界好像變得好黑好黑,呼吸越來越困難。火光越來越濃,火越來越近,屋頂要掉下來了,我可能要死了……’
宮詩嬈想到這裡,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火焰濺落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衣服被燙出許多細微的小洞。
灼熱的感覺讓她覺得難以呼吸。
明明四周都是鋪天蓋地的大火,火光四射,四周該是一片明亮,她卻覺得整個世界一片漆黑。
她更加用力地抱住自己,發現自己從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堅強,也不是真的如別人以爲的那麼無堅不摧。
她發現了自己身體裡住着的那個,小小的自己。不那麼勇敢,也不那麼堅強的柔弱的會哭會怕的孩子。
‘剛纔說沒遺憾是騙人的……我一點也不想死,怎麼辦?’
‘子衿,我不想死。’
‘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了我的小哥哥,我好不容易纔讓他對我有一點點心動,我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他屬於我跟他的有一萬種可能……’
‘我還幻想着有一天我跟他能像你跟慕言蹊一樣,可是我……可是我……怎麼就要死了呢……’
宮詩嬈的眼淚瘋狂地掉落,煙燻得她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