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滿眼含淚，也不敢躲，生生被陳曼扔過來的錢包砸中。
好在這東西砸着也不疼，陸念眼巴巴地看着陳曼：“媽媽，你不要生氣。你打小念吧，小念不疼。”
陸念越是乖巧，陳曼的心中越是疼痛，她咬着牙，有些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點給我滾出去！陸念，我這病，就是被你給氣出來的，你還在站在這裡，是非要氣死我嗎？”
陳曼的神情激動，陸念有些小小的害怕，但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媽媽，你告訴小念，小念哪裡做的不好，小念會改正的。”
陸念說着，走過來想要靠近陳曼。
陳曼的心中有些難受了起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媽媽，可是陸念，卻還是這麼依賴她。
可是這樣不行啊。
陸念越是依賴她，她死之後，陸念就越是痛苦。
若是在他的心中，自己就只是一個壞媽媽，自己走了之後，他也不會那麼難過。
陳曼這般想着，不由硬起了心腸，冷聲說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陸念，你爸爸不要緊，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 我也不會要你。你就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野小孩！現在，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接手你，我終於可以擺脫你了，我警告你，你現在最好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以後，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媽！”
你就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野小孩……
好不容易有人接受你，我終於可以擺脫你了……
陸念本就早熟敏感，此刻，聽着陳曼那不加掩飾的嫌惡話語，他的眼底不由閃過了一絲無助。
他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媽媽，你不想要小念了嗎？求求你，不要拋棄小念，小念會很乖的，小念可以幹活，可以照顧媽媽，小念什麼都可以做的。媽媽，求求你了……”
“閉嘴！你對我來說，就是個累贅。你要是能滾蛋，就是你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陳曼說着，咳嗽聲更加劇烈了起來。
“媽媽，你怎麼了？”陸念走過去，想要去拍拍陳曼的背。
“我讓你滾，你沒有聽見嗎？”陳曼用力一甩，陸念小小的身體，一下子飛了出去，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陳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去扶，但她忍了下來。
她的時日不多了，這最後的時光，一定要讓陸念恨她。
“裝什麼？站起來，給我滾出去，然後，別再讓我看見你。”陳曼冷冰冰地說道。
陸念在地上躺了一會，然後，他慢慢地爬了起來。
這個過程中，陳曼幾度想要衝上去擁抱他，但都被她強行忍了下來。
陸念轉頭看着陳曼，大大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脆弱。
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似乎很想要哭。
但是他吸了吸鼻子，沒有讓淚水落下來。
“媽媽，那你好好休息，小念先出去了。”陸念說着，乖乖地轉身離開。
陳曼的嘴脣顫抖着，幾次想要叫住他，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等陸念離開了，陳曼瘋狂地咳嗽了起來。
醫生趕忙上前查看起了情況。
好不容易情況穩定了下來，陳曼抱着自己的膝蓋，一瞬間，淚流滿面。
蕭家請來的私人醫生很有職業道德，通常不會詢問病人的私事。
但這一次，醫生卻忍不住說道；“你這是何必？那麼乖的一個孩子，你非要把人家趕走，轉身自己又哭的不行。”
陳曼擦了擦眼淚，聲音有些嘶啞；“醫生，你不懂。我這個孩子，他沒有父親疼，現在，他的母親也要死了。我將他託付給了蕭太太，可是我擔心這孩子念着我，就沒法和蕭太太親近。這樣的話，他就得不到蕭家的人喜歡。現在，我這麼對他，他心中怨恨我，蕭家人稍微對他好一點，他就會覺得很溫暖。這樣，他才更容易融入到這個家。”
醫生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陳曼的良苦用心。
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醫生嘆了一口氣，才說道；“我看蕭家夫妻仁厚，總是會善待這個孩子的，你真是不必這樣……”
陳曼苦澀地笑了笑：“無論如何，對小念來說，他恨我，比他念我，要好得多。我寧願最後留在他心裡的是一個壞媽媽的形象，這樣，以後他明白什麼叫做死亡了，心中也不至於太難過。”
陳曼明顯已經下定了決心，醫生也只能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再勸說。
陳曼看着茫茫的黑夜，笑容中，帶着一絲淡淡的絕望。
小念，爲了你以後好，媽媽，只能這麼做了。
翌日清晨。
蘇曉去看陳曼，門口處，就看見陸念站在那裡。
她有些驚訝地走過去：“小念？你站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進去？”
陸念看着蘇曉，眼底閃過一絲瑟縮，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後說道：“沒事，小念站在門口就好了。”
“你這是怎麼了？”蘇曉想要抱陸念。
陸念卻躲的更加厲害了，蘇曉越發茫然了起來。
陸念抿了抿脣，然後，他似是下了什麼決心，低聲說道：“阿姨，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把我送給你了？”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蘇曉有些茫然。
陸唸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委屈：“是媽媽說的。阿姨，小念會很乖很聽話，你跟媽媽說，讓她不要拋棄小念，好不好？
陸念眼巴巴地看着蘇曉。
陳曼爲什麼要跟陸念說這種話？
蘇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乾脆拉着陸唸的手，直接敲了敲門。
護士來打開門，陸念被蘇曉拉着，有些怯怯地走了進去。
陳曼看着陸念，眼底就閃過一絲冷色：“你又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滾了嗎？”
陸唸的眼中閃過一絲委屈，轉身就要走。
蘇曉一把抱住了陸念，然後皺眉看着陳曼：“小曼，你對小念撒什麼脾氣？”
“呵呵，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啊，你不知道嗎？”陳曼一臉嘲諷地說道：“要不是陸念拖累我，我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