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粗大的鋼針,無情的刺透了楚辰的身體。巨大的痛苦衝擊着楚辰的神經,鮮紅奪目的血,順着冰涼的身體,滲透進腳下的泥土,離奇的轉眼間便被污黑——離世的黑,觸目驚心。
陰風的哀號,讓每個聽到的人,身上,都多了一個笨重的十字架,揹着它,卻沒有辦法跨過腳下的溝壑。
另一邊,卻是一道道等待已久的目光。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有什麼無法原諒的錯誤?
因爲,你辜負了兩個人的感情。這是,其中一個對你的懲罰。
你從來沒有體會到,她心中,最底層的眼淚;想要留給你傾訴,卻被你無情的用手抹乾,沒有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呼”,楚辰突然從夢中被震醒,喘着粗氣坐了起來,大腦一直渾濁着,有一點點接受不了剛纔的殘酷的情節,但才發現剛纔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是,卻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心驚膽戰,讓自己的心,依舊如受驚的小鹿,恐懼的在廣闊的草原上漫無邊際的逃避着,卻也跑不出自己的心。
楚辰顫抖抖的摸索着,用有些模糊的眼神看了看牀頭的手機,卻發現纔剛剛四點。想要接着睡覺,可是精神卻變成了一條河流,越流越激動,彷彿已經看到了大海上的海鷗,對着自己在微笑着。
周圍的氣息,依舊閒靜着,卻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心,無論如何都再也沉不下來;剛纔的噩夢,竟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讓自己的頭皮一點點的發麻,讓自己的身體覺得徹心的好痛。
甚至連頭髮,都快要豎了起來;甚至連感人至深的電影,都沒有如此的撥動了心絃。
懲罰,來的這麼快嗎?到底是什麼?對惡魔的審判?
那個女孩,也許是振嘉吧;或者不可能是也許,是一定,是肯定。
這算是什麼?是振嘉對自己的當初的欺騙而憤恨,還是對自己現在的放棄而冷笑?
她難道感應到了自己的心聲,但卻只是看到了前一半嗎?
真的很可怕。
堅持,也許是如此簡單的字眼,甚至只需要少少的十六劃;但卻在很多人的路上,一點點的被磨平,一點點的被撒在了身後。
路邊的野花太多了;可是沒有人注意到,豔麗的花瓣下,那一根根詭笑着的劇毒的刺,隨時準備扎進一個人的心中,徹底毀滅一個光明的世界。
一定會流血;痛,衝進了心底。
也許,逃避,終將不會讓仇恨平淡,只會讓仇恨一次次的被套上嶄新的新衣;振嘉,依舊是那一個路燈下的影子,只不過夏嬌,卻變成了那一個路燈,一直讓黑色的愛站在自己的身後。
他突然覺得,這場夢,是一場另類的召喚,無法抵擋的召喚;也許,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真正像一個人的面對振嘉那已經黑色的世界。
自己已經沒有了讓振嘉變身白天鵝的機會,但,她還是希望,自己,可以讓她那黑掉的世界,有一點點的亮色的塗染,哪怕只是一釐一毫。
楚辰,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這樣迫切的、堅定的想要見一個人,甚至是死神的鐮刀與詛咒,都已經變成了路邊的不起眼的野草,無法阻止——他將要面對的,也許會是一片六月飛雪的天空,已經凋謝了破敗的翅膀,飄落下一片片殘缺的羽毛。
輕手輕腳的穿好衣服下牀,楚辰不想驚動隔壁的夏嬌,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落漠,更不想看見她那憂慮或者傷心的眼神。
昨晚的冷淡,或許,已經傷害了夏嬌的心吧,已經辜負了夏嬌的期待。
楚辰害怕,夏嬌那柔情的眼,讓自己的心,會像夏天的冰淇淋一樣,軟掉,融化,變成一灘黏在了一起的水——也許,到那個時候,什麼事情,都會是秋天的蟬,錯過了,便再也沒有了第二個夏天如歌的鳴叫。
生命只有一次,離別的歌唱同樣也有唯一的一次,可能平淡,也可能會撕心裂肺,顛倒了一個世界。
太陽,依舊在山的那一邊;屋子,依舊是漆黑的靜謐世界,多了一份神秘,也多了一份不再熟知的渴望。
渾渾噩噩的走過了多少的時間,最終才發現自己的頹廢。
小心翼翼的打開臥室的門,沒有驚醒任何的聲音。本以爲可以輕快的離去,再輕快的回家,可是楚辰卻發現,浴室的燈,卻亮着,不知道何時開始,也不知道何時將要熄滅。
迷霧中的燈,給了迷失的人以振奮的力量,只不過有了一點點的迷茫,卻要突破海水的捆綁。
楚辰輕輕的打開了浴室的門,一絲絲的光亮透過了門縫,照射在楚辰的身上,印出了一片片的消失已久的白色。
楚辰,看見的,只會是夏嬌,但卻還有她那辛勤的雙手和疲勞的臉龐。
心中的痠痛,如爆發的火山,噴薄着流出了心口,慢慢的,蔓延到了全身,吞噬着每一寸的神經。
夏嬌並沒有注意到安靜的站在門口的楚辰,她只是,一次次的將已經不再平滑柔嫩的手伸進冰涼刺骨的水中,一個人帶着孤獨與疲憊,仔仔細細的洗着盆子中一團又一團的衣服,有她的,但更多的還是心愛的他的。
偶爾有一根根不聽話的長髮掉落了下來,卻被雪白的脖頸上滲出的汗水,緊緊地粘在了上面,漸漸的染黑。
夏嬌,爲什麼?你會爲了我,可以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
你本來應該坐在沙發上,懷裡抱着一大包薯片,悠閒地看着電視裡漫長的韓劇,偶爾會流下感動的淚水;再或者穿着優雅的裙子,坐在靜謐的咖啡店,品味着香濃的咖啡,欣賞着肖邦的悠揚的鋼琴曲。
可是,現在的眼前的夏嬌,卻是在爲生活忙碌着,爲生活疲憊着,但依舊不肯放手。
美人魚放棄了自己的魚鱗,卻只是要博得站在岸邊的另一半的愛的一次擁抱——用自己的生命去爭取,去交換。
他知道,她是怕他累壞了身體。
可是,她就不怕自己累壞了嗎?
夏嬌越是如此的關心自己,楚辰的心就越是疼痛,疼痛着自己的殘忍,疼痛着夏嬌的不值得。
自己不值得夏嬌如此的付出、如此深沉且現實的愛;東張西望的心,本應該鎮定下來,認真的審視着面前這個女孩。
她就是,被櫻花的影子,薰香了的月亮。
楚辰已經知道了。也許,這次與振嘉的見面,就是一生不再有交集的再見,是不會再回頭的背影;他一定會用心的保護夏嬌,珍惜夏嬌,呵護夏嬌的每一分鐘每一秒鐘——即使他不愛她,但這只是爲了不讓她的愛站在冰天雪地中忍受着寒冷。
任何人和理由的愛,都不應該被遺忘在冰與雪、淚與痛的角落。
門,輕輕的被關上了;一抹抹的白色,卻永久的留了下來。
淚,與此同時也悄悄的流出,落在了地上,卻沒有了任何的響聲。
夏嬌,回來的我,永遠是你的。
我不會再後悔,再猶豫。
第一次走過那一條路,心,只是痛與過多的疼;可是第二次再踏上時,心中的傷,已經淡化了很多,可是腳步,卻比上次沉重了不少。
第一次面對的是一次次的驚詫與恐懼,那麼第二次將要面對什麼?
他不相信,現在的振嘉,在自己說出那一句“對不起”的時候,會流下心的紅色的眼淚;她的眼淚,在她的前世還是一段悲劇時,便已經流乾了,沒有給現在的振嘉留下多少可以揮霍的眼淚。
他不知道怎麼樣面對振嘉的眼神,面對振嘉的沉默,面對振嘉的冷漠,面對她的無視一切;甚至他不知道,如果告訴了振嘉自己的事情,振嘉,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依舊看淡一切的平靜?還是淺淺的嘲諷的笑?
無論是哪樣,楚辰相信,自己,一定都會接受不了——因爲,那是曾經自己難以忘卻的女孩啊,即使已成陌路,但他也不願意與她變成一輩子的敵人,拿着一把尖刀,殘忍的向對方的心上狠狠的扎着。
爲了她,自己甚至傷害了另一個人的愛——或者是兩個愛。
站在那一棟看起來已經將要承受不住這個世界的壓力的房子面前時,楚辰的心已經不忍再面對着時光與命運註定的殘忍。時間就是一個 自大狂妄的劊子手,隨意的用別人的不幸取樂自己;沒有人敢抱怨,也沒有人可以抱怨。
那扇破舊的門上已經落上了一層淺淺的灰塵,貌似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注意過這個狹小的地方,明亮的陽光照耀在上面,露出了歪七扭八的醜陋的花紋,讓這裡顯出了千百年的陳舊與自強。
這裡,從來沒有在上帝的心中呆過一輩子;哪怕是奢求的短短的一秒鐘。
在這裡長大,並且生活了二十年的振嘉,有了珍貴的親情,有了強大的堅強,也有了世間所沒有的平冷與沉默;有了難以忘卻的幸福,也有了銘刻心底的恨意。
只有真正面對着這裡的各種不幸時,楚辰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多麼的懦弱;那些當初的勇氣,在現在竟然只是虛僞的妄想,當真正的站在這裡時,手,卻不敢去敲響這一扇心門,彷彿門上,佈滿了駭人的死亡與輪迴。
人生的所謂的輪迴,其實只是讓這一生的各種眼淚折磨般的再流一遍——楚辰不喜歡這樣,甚至可以說是觸摸到了心底的懼怕。
但,最終,小小的期待,以及莫名其妙的夏嬌的笑,還是讓手擡了起來,輕輕的“咚咚”聲,以及門晃動的“咯吱”聲,偶然間打破了這個偏僻飄遠的小鎮的寧靜。
可是,卻沒有人迴應,有的,只是陰風颳過的“嗖嗖”聲,以及一兩聲鳥叫聲,令人有了一種裹緊身軀的悲冷。
振嘉,難道真的是把自己看做了陌生人了嗎?甚至是仇人?連自己的解釋都不想聽了嗎?
可是,蒼白的解釋,在振嘉已經蒼白的腦海中,還能帶來什麼?
但依舊不甘心,絕對的不甘心。
原來的那些渺遠的祝福,現在卻虛僞到被輕易的被擊破,心中的不甘,讓楚辰仿若站在了生與死的抉擇前,敲門的力量更大了,但卻只是嚇飛了們那一側的鳥兒,振動着翅膀,“撲拉撲拉”的飛向下一棵樹。
而哪一棵樹,會在哪裡?
想象中的振嘉的憔悴的臉龐,卻依舊只是在夢中,看着,彷彿也只能在夢中的某一個角落,纔可以見到。
小夥子,別敲了,這裡已經沒人了。
旁邊的一扇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衣衫襤褸、滿頭白髮的老大爺探出頭來看着楚辰,但眼睛中,沒有任何的不滿或者生氣,有的只是善意的慈祥。
楚辰,愣住了;手,也停在了門前。
沒有人?爲什麼會沒有人?難道她是在逃避自己嗎?還是與這個老大爺一起來欺騙自己,只是想讓內疚的心永存到死?
振嘉,你爲什麼會這麼殘忍的折磨我?連救贖的機會都不給我?
小夥子,你是來找振嘉的吧。
楚辰只是點了點頭,但眼神卻依舊只是看着面前的這扇門。眼神如劍,想要射穿這扇門,可是看到的,卻只是令人失望的黑暗,以及還有幾隻駐足不前的麻雀。
楚辰甚至感到,自己就是那一隻麻雀,深處看不清的黑暗中的麻雀,沒有任何的感情。
這裡有一封信,是振嘉臨走前讓我給一個來找她的男孩的,應該就是你吧。
老頭不知道在哪裡拿出了一個已經變黃髮皺的信封,向楚辰揮了揮,然後又遞給了他。
楚辰只是覺得,現在的自己,思維,被這封突然出現的信,狠狠的攪亂,現在卻已經跟不上了自己邁出的步伐。
他已經猜出了一點點的哀傷,因爲他聞到了信封上那無情的淒冷。
麻木的接過信,麻木的拆開,麻木的看着面前的那更加清瘦更加微小的字體,楚辰的心真的破了,破成了兩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拆開這封信,到底是幹什麼。
難道只是因爲要心甘情願的接受夢中的懲罰嗎?
楚辰,
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看到這封信,更準確的說,還不知道你能不能還記得我。
如果你看到了,那麼,我只是想告訴你,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因爲我,不配你的愛;我和你,永遠不會在一個世界中一起喝着昂貴的咖啡,就像以前紫枝和若萱告訴我的一樣。當初我還傻傻的不相信,傻傻的堅持,可是現在,我卻後悔我爲什麼當初會拒絕她們的好意,以至於會出現現在的窘迫。
我其實就是一隻醜小鴨,永遠也不會有人在意的醜小鴨。我一直貧窮到吃別人扔掉的破菜葉,穿別人扔掉的衣服,甚至我最愛的外婆去世時,我都沒有錢安葬她,只能賣掉了住了二十年卻沒有任何不捨的家。
你明白貧窮的自卑嗎?明白我的沉默嗎?我就是一片凋零的楓葉,只能躺在地上,看着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在高高的樹上嬉戲,但自己的命運卻是被無情的掃帚掃進垃圾桶中,然後腐爛在腐臭的泥土中;而那裡,已經不知道已經有了多少犧牲的同伴,我只不過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個。
你不會明白,因爲你從來沒有經歷過;你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不會跟這種痛楚有任何的瓜葛,甚至可能如果不是因爲我,你都不會知道“貧窮”兩個字怎麼寫。
在學校裡,我拼命學習,用學習保護着自己的自尊。可是,你們卻依舊把我視爲街邊的狗屎。我還清楚的記得,那一次我領獎後被絆倒的情形,血染紅了我身上那破爛的衣服,是香山上的秋天的楓葉的那種紅,可是,你們卻依舊無動於衷,就連那些所謂的高尚的教師,也只是唉聲嘆氣的看熱鬧,只是讓我一個人痛苦的舔着傷口;當若萱一次又一次的奪走了我的第一,當我看到我被趕出了這所學校時在場的所有人的那些平淡甚至幸災樂禍的眼神時,我才明白,無論我怎樣的努力,我終究是你們眼中的一個小丑。
現在的我,已經真正的一無所有了,沒有了外婆,沒有了家,只是一個人像是流浪貓一樣的徘徊在垃圾桶中,麻木的忍受着那些所謂的高貴的人的不屑的目光的洗禮,卻沒有了任何的反抗。
可是,我是振嘉,我還有我自以爲傲的堅強。
那些屈辱,那些傷害,我全部都一筆一劃的記在我的日記裡。我不會忘記自己對自己的承諾,終有一天,我會穿着皇服,站在皇宮的前面,看着你們這些瑟瑟發抖的螞蟻,一點一點的跟你們討回那些債。你們如何的殘忍無情,我便會千百倍的還給你們——包括我的感情,你的欺騙。
順便說一句,你的新女朋友夏嬌,很漂亮。
信很短。
可是其中的仇恨,卻很長。
楚辰的神經,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徹底的斷掉了。
振嘉的自卑,振嘉的傷害,早已在這個世界,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傷痕,讓自己的心,化爲一灘血水,順着那一道道的溝壑,遍佈了死亡與毀滅。
振嘉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他們的一次次的傷害,一次次的殘忍,一次次的欺騙,已經徹底的讓那豪華的大廈倒塌了;她想要抓到那一個兇手,可是世間有的,只是一次次的不以爲然。
就是這一次次的不以爲然,讓淒涼,填滿了灰色的天空。
火焰,仇恨般,躍動。
心中,早已電閃雷鳴,猙獰着面目的暴風雨,怒吼着,咆哮着,淹沒了愛情與善良,澆灌着一顆顆想要復仇的心。
手中的信,早已被打溼,隨着雨水,流向了地獄;它,會在那裡,讓楚辰更加的觸目驚心,更加的絕望,更加的害怕毀滅的力量。
這便是振嘉的報復吧,全世界,都欠她一份顫抖的懺悔。
一把傘,輕輕的舉在了楚辰的頭上,隔斷了暴風雨,但腳下的泥水,卻依舊沖刷着自己的鞋子。
楚辰擡起頭,卻再也看不清任何的光芒,有的,只是紅色的楓葉——振嘉所說的,紅透了的楓葉。
送你,進入地獄的最底層。
讓你們都絕望。
你們哭得越傷心,我便會越高興。
這是我的第一本書,也是在空閒時間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希望大家喜歡。如果有什麼意見,可以提出來,本人會盡力改正。最後,希望喜歡本書的讀者大人,不要吝嗇自己的好評和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