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思瞪了他一眼.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帝尊的原話.”
右澗北轍等一干元老齊齊圍攏上前.你一言我一語問着同一個問題:“太子生母是哪家的姑娘.”
憂思雙手一震.將圍在身邊的一衆同僚彈開三丈遠.喝道:“肅靜.爾等又在胡言亂言.太子爲帝后嫡子.以後可要記牢了.”
衆人愕然片刻.東源扯扯頜下的虯鬚.悶聲道:“憂思老頭.你耍弄誰來着.主母早已殤去百年.又怎會是太子的生母.”
憂思合上金冊.大聲道:“太子爲帝后嫡子.你們聽清楚了.以後行事說話.可得記牢了.”
衆人面面相覷.憂思重重咳嗽一聲.道:“帝尊已在史冊上加蓋了寶璽.此事毋容置疑.大夥兒明白沒有.”
衆人皆沉默起來.憂思板起臉.大聲又重複了一遍:“太子爲帝后嫡子.你們聽清楚沒有.”言畢.他懶得和東源等人糾纏.腳跟一旋.躍下祈福臺.徑直回神廟去了.
祈福臺上衆人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北轍忽而哈哈一笑.擊掌道道:“今日是太子降生之日.理應開懷.我們這麼傻乎乎地站着幹嘛.帝尊方纔不是吩咐過.以後大家便按照戒律牆上鏤刻的規矩.恪守職責.共同教導幼主成人麼.既然如此.我們便遵循帝尊的懿旨行事.大夥兒還是各歸各位.散了吧.散了吧.”
衆人恍然.繼而莞爾.相互打個哈哈.躍下祈福臺去了.
***
苾玉七日前進入姬芮山脈裂縫深處修復地陷.至今未回.這是近年來耗時最長的一次.東娘心內牽掛.在燮雲殿苦候幾天後.按耐不住偷偷跑去剎鄔殿尋東源.尋思着求他到斷崖上看個究竟.
她在剎鄔殿大門外等了三個時辰.纔看到東源一身整齊冠服走出殿門.似乎要去參加什麼盛宴.東娘上前攔住東源.施了一禮.道:“東源老先生.玉兒七天前去修復地陷.至今未回.你老能否上斷崖看看是怎會一回事兒.”
東源瞄了東娘一眼.輕描淡寫答道:“七天前苾玉姑娘確實是進入了光幕之內.我們看到她每隔三個時辰便躍上光幕調理氣息一個時辰.如此看來.苾玉姑娘是早有準備.此次修復定會成功.老婆婆不必擔心.”
“平日玉兒三四天便歸來.如今已經七天了還不見人影.老先生.莫不是出了意外.你老能否去看一看呢.”
東源笑眯眯地寬慰東娘:“不會不會.這幾天宮闕內外氣象祥和.並無險惡徵兆顯現.老婆婆你放心好啦.”
他摸着鼻端低低咳嗽數聲.道:“況且.老朽這段時間也不能上斷崖去了.帝尊前幾天有令.這段時間任何人等都不準上斷崖.”
東娘驚道:“那是爲何.”
東源瞪了她一眼.道:“帝尊吩咐的.自然是有道理.你還是回去燮雲殿內安心等候吧.不出三天.苾玉武士必將凱旋歸來.”
東娘兀在絮絮叨叨.東源不耐煩起來.道:“老婆婆怎麼這麼囉嗦.老朽一把年紀了.還會逛你不成.我要前往武士窟巡視小武士們的孕育情況.恕不奉陪了.”
東娘一頭霧水問道:“什麼武士窟.”
東源哈哈笑道.一捋鬍鬚.滿臉都是怡然自得:“小太子三天前降生.武士窟裡也相應孕育出四十九位小黑甲武士.我等已晉升爲爺爺級別的黑甲武士啦.自然要前去關照關照.”
東娘木了一會.才顫聲道:“小太子.帝尊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個.何來的小太子.老先生你不是在說混話吧.”
東源一臉不悅.厲聲道:“住嘴.你這老婆婆以後可要記牢了.小太子爲帝后嫡子.這事兒已經刻錄在史冊上啦.這是我們整個幽冥的大喜事.以後你可要管好你的大嘴巴.不要盡說些煞風景的混話.否則......”
東娘張了張嘴.愣愣地望着東源.
東源向東娘瞪了瞪眼.雙手凌空做了個殺頭的手勢.一拂袍袖去遠了.
當東娘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時.才發現東源早已人影不見.她不禁悲從中來.扶着剎鄔殿的外牆流起淚來:“我可憐的玉兒呵.當你帶着一身煙塵回到燮雲殿.聽到這個消息時.會......多難過啊.”
東娘正自獨個悲慼.猛覺後背被一股大力撞來.腳步不穩重心一失.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東娘只覺得眼冒金花.還來不及說話便聽得有人在喝道:“太子降生三日.你這婆娘.竟然在此哭泣.不想活了是不.”
東娘嚇了一激靈.太子三朝之喜.自己在悲傷哭泣.確實是犯了皇家大忌.她雙手撐地回過頭來.發現是兩個黑甲武士正一臉殺氣地站在身後.忙擦乾眼淚.賠笑道:“兩位武士誤會了.老身是來尋東源老先生的.方纔刮過一陣大風.風沙入了眼.正在揉着.並非哭泣.”
黑甲武士認得東娘.緊繃的臉色和緩下來.上前扶起.道:“原來是苾玉武士的奶孃.這幾天宮內有喜事.不宜哭泣.我等看到婆婆在擦拭眼睛.以爲在哭泣.是而大聲呵斥.婆婆莫要記在心上.”
東娘諾諾稱是.她不敢逗留下去.強忍着後背劇痛.轉身迴轉燮雲殿去了.
東娘回到燮雲殿.閉緊殿門.在極度忐忑不安中又等候了三天.這天深夜.她撐着頭坐在圓桌前發呆.忽而聽見殿外傳來熟悉的輕輕腳步聲.心內一喜.馬上跑去打開殿門.
“玉兒.你回來了.”
一身煙塵蔽面的苾玉嗯了一聲.走入燮雲殿.
苾玉這次斷斷續續在裂縫內待了十天.修復一條斜生出來的細小裂縫.每次覺得熱不可耐時便躍上光幕休憩調息三個時辰.爾後又回到裂縫內繼續修復.連續奮戰了十天.終於把裂縫糊上.
她心裡歡喜.這次修復是這些年來戰績最大的一回.也是待在光幕內時間最長的一次.看來自身的能量又提升了一級.
自從十年前自己演出一幕半瘋半傻的鬧劇以後.帝尊便不再召見自己.只是在每次修復完裂縫後.令雲啓送來寒冰露和幾句勉勵.苾玉午夜夢迴或是輾轉難眠時.唯有獨坐在地上.擺弄着這些年裝載寒冰露的青玉小瓶子.在黯然神傷中尋找某些虛幻的安慰------這樣也好.帝尊雖然不再召見我.可也把我當成是一個盡職盡責的下屬.該給的賞賜和關懷還是有的.也沒有下令將我攆出燮雲殿.
或許.就這樣過下去吧.帝尊這一生願意過單身漢的日子.苾玉也願意恪守本職.竭盡所能修復光幕.雖然我目前不能接近你.只能混在一大堆人羣中將你仰望.可這也好.究竟我能待在你的身邊.儘管.....相隔着一段不可企及的距離.
或許若干年後.帝尊對苾玉的觀感有所改變......
水滴可穿石.鐵棒磨成針.歲月悠長.我就等......用盡一生來等待我心中的良人.某次偶然的回眸吧.
東娘沉默地侍候苾玉沐浴更衣後.給她端上一碗溫熱的小米粥:“玉兒.你忙乎了十天.一定餓了.先喝點白粥清清腸胃.”
苾玉拿起調羹一邊吃一邊問:“雲啓沒有送寒冰露過來麼.”
東娘遲疑着.低聲道:“你這次去的時間長了.雲啓姑娘可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來不及送過來.明早我向她討去.”
苾玉皺皺眉.道“不必.讓她明天親自送過來.”
東娘在苾玉對面坐下.躊躇着是否該告訴她小太子出生的消息.
苾玉喝完一晚小米粥.忽而擡起頭.一言不發瞪着東娘:“奶孃.你有心事.”
東娘支吾了一會.轉身爲苾玉多盛了一碗白粥.道:“沒有.沒有.你這次一去十天.奶孃擔心你哪.看到你平安回來.心裡歡喜.”
苾玉展眉一笑.道:“奶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能量又提升了.如今已可在裂縫裡待上十天了......原來被烈焰相逼.更能將自身的潛能發揮出來.我這次的進步.相當於多修煉了五十年呢.”
東娘聽了.也替她歡喜.笑道:“這是好事.玉兒.如今你的能耐已經超越了幽冥宮闕內的所有人了吧.”
苾玉傲然一笑.但馬上搖搖頭:“我的能耐再厲害.也比不上帝尊.可那些什麼元老啊.武士啊.宮女啊.......呵呵.通通靠邊站去.”
東娘聽到帝尊兩字.心頭一跳.擡眸小心翼翼地望了苾玉一眼.
苾玉怡然自得了一會.卻見東娘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不覺掃興.道:“你不爲我高興麼.我等達到這個高度.相當不容易呢.”
東娘忙不迭聲附和道:“高興.高興.我的玉兒這麼厲害.奶孃我怎會不高興呢.”
苾玉秀眉蹙起.冷聲道“你誑我.每次我回來你都是興高采烈的.這次聽到這個好消息.爲何笑的如此牽強.宮中莫非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