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籃子很快就準備好了，煉丹房的大門轟隆隆打開，鬼丹師便挎着籃子，趾高氣昂的走了進去。
丹師的地位是很高的，所以鬼丹師覺得自己即便是去探查的，也沒必要畏縮着手腳。做爲丹師，哪怕是去打探人家的虛實，那也應該是光明正大的進去。
“好濃的煙！”
鬼丹師剛剛進去，眼皮子就抽搐了兩下。這裡面濃煙滾滾，都斜着往大門的大方向來了。
很明顯，屠蘇人雄建這座煉丹房的時候，根本沒有準備好足夠的出氣孔。或者更準確的說，這房子壓根就不是爲了六尊煉丹房準備的。
因爲除了眼前這小子，壓根就沒人會這麼幹。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
鬼丹師挎着籃子，直直的就朝着楊紀走過去了。呼呼的熱浪呼嘯而來，六座丹爐一起燃燒，場面很是壯觀。
對面的年輕人背對着自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今天送東西的已經換了人。
鬼丹師掃了一眼，第一眼印象就是房間裡的東西很多，成千上萬，一疊一疊，已經超出了正常丹道中人需要的範疇。
對於某些丹道中人來說，這裡恐怕相當於他們十年的量了。
“地上有字。”
這是鬼丹師第二眼注意到的東西。地面是堅硬的精鐵，所以對面的年輕人是用炭棒畫的。一個個黑色的符號落在地面上。
鬼丹師仔細看了看，出乎意料，地面上是一竄竄數字，1、2、3……7、8、9……14、15、16……，數字很長很長，而且很大。已經延續到了40多。
“這是什麼意思？”
鬼丹師暗暗疑惑。
丹道浸淫的時間久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丹道中任何和這個有關的東西。就算是自己，也從來沒有打過這種交道。
“23梯度，雲母萃菁的最佳溫度，已經出現稠化現象，能夠極大的提高的萃菁的效果……”
就在這時。鬼丹師耳中聽到了一個年輕人，自言自語的聲音。轟！猶如狂風颳過，聽到這個聲音，鬼丹師渾身一震，瞳孔猛的睜大。
23梯度……萃菁……
就是這一句話中的兩個字，驟然之間在鬼丹師心中引起一片驚濤駭浪。他突然之間明白地上那些字跡的含義。
23梯度，原來地上那些數字符號表示的居然是溫度。這個年輕人居然在將煉丹中的火焰溫度用數字準確的具現化！
鬼丹師一輩子煉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將溫度具現化！
然而最讓鬼丹師震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萃菁！
萃菁。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這是上古最純正的丹道纔會使用的詞語。
現代的丹道傳承自上古，但卻已經遠不如上古，許多東西都已經秩失的差不多。現在的人煉丹，很少去把丹道的過程細分。
而且在大漢皇朝，也不叫做萃菁，直接就叫做化水。這一點，恐怕整個大漢皇朝的丹師們都沒多少人知道。
鬼丹師也是偶然的情況下才知道這兩個字的。
但也僅僅只是知道一個名字，其他一概不知。這個小子纔多大。這種極爲隱秘的東西，他怎麼會知道？
這一剎那。鬼丹師瞬間變了臉色。
一個丹徒是絕不可能知道這種東西的，也不可能一上手就能做出將丹火溫度具現化的這種恐怖事情。
鬼丹師突然發現，自己很有可能判斷錯誤了。這個傢伙……，無論他是什麼，也不管他來地火山莊有什麼目地，至少。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丹徒。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鬼丹師神色鄭重，感覺完全看不懂眼前這個年輕人。
“轟隆！”
就在鬼丹師驚疑不定的時候，轟隆，突然大地轟鳴，整個煉丹房就像被一雙巨掌拍了兩下。猛烈的抖了兩抖。然後在軋軋的鋼鐵聲中，鬼丹師就看到面前這個年輕人身上突然升騰起了一陣凝如實質的濃烈血光，這些血光分化成一隻只大手，抓着四周的藥石，投進了六個大鼎之中……
“武宗！”
看到這一幕，鬼丹師臉皮抽搐了兩下，對方明顯是發現了自己了。這翻舉動就是向自己展示實力的！
這一刻，鬼丹師心中簡直就是一萬匹草泥馬奔馳而過。
他哪裡想到七長老請自己來看的人，居然是個武宗。而且很可能還是七重的巔峰武宗。
——這種級別的強者哪裡用得着行騙，鬼丹師突然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恐怕是大錯特錯了。
這一剎那，時間彷彿停滯，無數的念頭從心中洶涌而過。鬼丹師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楊公子，我給你送了點東西。”
鬼丹師多少還是記得七長老提過他是姓楊的。把水果籃往地上一往，鬼丹師直接坐到了楊紀的側面。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
好年輕的武宗！
鬼丹師微微動容，這個年輕人遠比自己想像的年輕。這種年齡，這種實力，毫無疑問代表着一個無限遠大的前程。
毫無疑問，他是衝着最近的武科舉來的。
然而難得的是，雖然年輕，但是鬼丹師卻又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種和年齡不符的沉毅，這種人物可以什麼都是，但絕對不會是個騙子。
“吃飯的時間好像沒到吧？”
楊紀終於回過頭來，薰得有些微黑的臉孔對着眼前的鬼丹師，微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我好像並沒有說過我是來送飯的。”
鬼丹師嘿嘿道，一點都沒有僞裝成地火山莊弟子的自覺，依舊是一副丹師的作風。
楊紀笑了笑，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果籃子，很快就擡起頭來：
“是地火山莊叫你來的吧？”
眼前這位一點都不像地火山莊的人，進來的時候也是腳步沉重。楊紀早就發現了。只是沒有說破而已。
而且在他身上，楊紀還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丹藥的氣息，毫無疑問，站在眼前的是一名丹道中人。
楊紀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到這裡是什麼目的。
“沒錯。”
出乎意料，眼前這位一點否認的意思都沒有。而且還大大咧咧、堂皇正大的承認了。
“他們不信任你。”
鬼丹師毫不掩飾道。
“有意思。”
楊紀饒有趣味的打量了眼前人一眼。他突然發現，眼前這位和自己想像的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至少，楊紀還從沒見過，過來監視、探聽，做間諜的人會光明正大的承認。而且承認的像眼前這位坦蕩、磊落。
這是個有趣的傢伙！
——這是楊紀的第一感覺。
“那麼看出什麼了嗎？”
楊紀終於完全轉過身來，盤膝坐着，正對着鬼丹師，饒有趣味道。很濃的丹藥味，楊紀雖然分辨不出來。還沒有達到聞兩下就分辨出成分的地步。但是這幾天，天天和藥草、藥石打交道，楊紀至少還分辨得出來，鬼丹師身上散發的氣味絕不是自己聞過的任何一種。
看得出來，這傢伙應該天天和那些高級的藥草打交道。而且以地火山莊的風格，請來的這位很可能是一位初級丹師，或者直接就是丹師！
“地上這些……是標誌的溫度嗎？”
出乎意料，鬼丹師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神情奇異的指了指地上用炭棒寫的一連竄的數字。
“嗯。”楊紀點了點頭。
“將丹火溫度分成無數的刻度？”
“正是。”
楊紀有些詫異。眼前這位似乎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聰明一些。
“厲害。”鬼火師合掌讚道，“我還從來沒有見人這麼幹過。”
“是嗎？”楊紀笑了。
“不過，有什麼用呢？”峰迴路轉，鬼丹師突然直視楊紀，目光咄咄，和之前的態度截然相反。
“自然是有用。”楊紀淡淡道。
“用來萃菁嗎？”鬼丹師的目光依舊咄咄。
楊紀看着鬼丹師。突然不說話了。鬼丹師一語雙關，指的可不只是萃菁那麼簡單。
“所以，你要回報屠蘇人雄我是個騙子嗎？”
半晌之後，楊紀反問道，神色淡淡。似乎並不是很在意。
“嘿嘿，這麼說你這是承認了。”鬼丹師嘿笑。
“我可沒這麼說過。”
“嘿嘿，不用否認了。你瞞不過我。你是在利用地火山莊的資源修練丹道吧。嘿嘿，不知道令師是哪位？只要你引薦一下，我可以隱瞞不說。”
鬼丹師下一翻說出來的話令楊紀大出意外。
饒是楊紀反應很快，而且事先早已預料過各種情況。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從鬼丹師嘴裡吐出這兩個字。
“令師？”楊紀有些不敢相信道。
“嘿，你騙不過我。你一進來就知道，你的丹道水平絕對不高。那種將丹火溫度具現化，刻度分類的方法就應該是你師父教的吧。果然厲害！”
楊紀的各種反應落在鬼丹師眼中完全就是充癡充楞。任何丹書都不能記載將丹火溫度細分梯度這種事。
這已經涉及到煉丹經驗，必須，而且只能是某位丹道高手言傳身教的結果。鬼丹師完全能感覺得出來，以這種方法教導出來的丹道弟子將是基礎會是何等的紮實。
按照這種方法修煉出來，未來妥妥的是丹師以上，絕對不會有什麼廢物。能發明這種教導弟子方法的人……，鬼丹師很少服人，但是他只要想想有這麼一位丹道高手都佩服不已。
楊紀已經完全呆住了。
楊紀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對手想的太簡單，也從來沒覺得屠蘇人雄會對自己多麼的信任。
但是必須得承認，眼前這位的反應，完全不在楊紀的各種預演版本中。楊紀心中哭笑不得。
然而看看眼前這位一臉自負的樣子，楊紀突然又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