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黑!風,真猛!
月,無光!星,暗淡!
人族領地,天華大陸,
東南一隅,南玉小國。
王都永寧城東二十里外的大悲峰上,一道瘦弱的身影艱難吃力地隱伏穿行於密林長草之間。
這道身影,竟然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少年長得非常清俊,但此時,他一臉難抑的悲憤,星目含淚,雙脣發紫,一襲華貴長衫破爛不堪,扯成條條片片,絲絲褸褸,全身上下到處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少年雙手支在雙膝上,稍作停歇,喘了幾口粗氣,舔了舔乾澀發紫的嘴脣,卻不敢過多停留,略微辨認了一下方向,伏下身子朝着前方更深更密的山林跑去。
半柱香的功夫,這少年出現在一個山頭上,伸直身子,擡起眼睛看向王都永寧城方向。
這時城中東北角猛然火光沖天,照亮了半片夜空,赤焰騰空狂舞,照映得天上朵朵烏雲赤紅如血。
雖然相隔二三十里,刮刮雜雜的燃燒聲,必必剝剝的爆響聲,牆倒屋塌的轟鳴聲隨風傳來……
少年悲痛如狂,虎目含淚,怒火如熾。
這少年叫應長天。
南玉國五大家族之首的應家少主。
此時,他的家化作一片火海。
就在今夜,南玉國其他四大家族秘密聯手偷襲應家。整個應家,就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
看着那刺目的火光,應長天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親人悽慘尖厲的吼殺聲,響起了祖母修青陽將自己推入密道時那絕望的吶喊:
“長天,帶上你阿爸阿媽拿命換來的斷劍,趕緊逃命,記住,你是我們應家唯一的希望,你要活着,你要變強,爲應家報仇血恨……”
祖母修青陽將一把尺許長的斷劍塞進應長天手中,就立即一掌轟塌了密道入口。
應長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瘋狂如魔的赤焰,全身忍不住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他的奶奶修青陽、三位叔公,五位伯叔,數十個堂哥堂姐,還有衆多族人……全部都在那沖天火海之中浴血奮戰,捨命拼殺,生死未知。
一夜之間,傳承三百世的應家,一個就連南玉國的王室都要禮敬退讓三分的赫赫名門煌煌望族,如今正化作一片火海,浩劫成灰,就要湮滅在南玉國的歷史長河中了。
而他,還在弱冠之年的他,猛然間從一個尊寵金貴的世家少爺,變成了一個倉惶逃命的漏網之魚。
如此劇變慘禍,他的天塌了,地陷了,家沒了,親人沒了,就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應長天整張好看的小臉都扭曲變形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望着那赤紅如血的火光,熾烈的殺意在心中如狂濤翻騰,他雙拳緊握得要痙攣,指尖深深的掐入掌心,一道道鮮血順着指縫,滴滴落下。
他咚地猛跪在地,朝着那火光方向,重重的連磕九個響頭,額頭立時一片血紅。
“蔣、宋、孔、成,我應長天對天發誓,終有一天,我要讓你們四大家族,血債血償,滿門死絕,徹底消失在南玉國!”
應長天昂首向天,形如天狼,血紅雙眼狀若狂魔,脣齒間低緩而沉鬱的誓言聲,殺氣凜然,恨意濤天。
他猛地翻身而起,朝着山的另一邊急速而去。
沒跑出多遠,忽然間,一陣輕微的“沙沙”聲便從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了過來,而且那聲音還在不斷快速的移近。
“好快啊……”應長天心中陡驚,立即加快腳步,飛速隱沒進就近的密林長草之中。
沒過一會兒,一支七人的搜尋隊伍從密林中走了出來。
這七人中,三個是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黑色勁衣漢子,剩下四人,兩男兩女,都是身着華彩錦披、約摸十二三歲的少男少女。
這行人剛走出密林,其中一個黑瘦的中年漢子快速前行幾步,彎下身子,在應長天剛剛逗留的位置細細查看起來。
藉着遠處的火光,他摸了摸周邊的長草,拾起幾根被折斷的草葉仔細看看,又查看了一下地上留下的印痕,還聳動鼻子像狗一樣聞了聞周邊。
頓時面帶喜色,這位黑瘦漢子快步來到四個少年男女面前報告:
“各位少東,照查看的痕跡來看,這應長天應該走沒多遠,我們再有一個時辰便能追上他。”
這黑瘦漢子的言語態度極爲恭敬。
四個少男少女聽聞後互相對視一眼,臉上均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其中一個身披米黃色錦披,內着金黃勁裝的高瘦少年皺眉說道:“還要一個時辰,葉依辰,你不是自稱狗不如的追蹤高手,難道不能快一些嗎!”
“回蔣光銘公子。”中年漢子微微躬身,“這夜裡光線暗淡,加之身處密林,視線有限,查察跟蹤難度較大,一個時辰已經是最快速度了,如若再要快些的話,我擔心丟失目標,南轅北轍。”
“葉依辰!”蔣光銘看着黑瘦漢子,語氣陰冷,“你是我蔣家的傭兵吧,我們四人身份,你很清楚,要是跟丟了,那你的小命……”
“是,是,小的明白。”葉依辰慌忙躬身縮背,額頭上冷汗直冒。
這四人可是蔣宋孔成四大家族的少東家,隨便一個人,隨便一點怒火,都不是他一個拿錢賣命的小小傭兵擔受得起的。果真跟丟了,那麼他的小命可就交待在這亂山荒野了。
“小的一定拼盡全力,保證更加快速而且絕不會跟丟!”
蔣光銘點了點頭,冷聲道:“那就別廢話,趕緊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