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年後——

明國開春的大草原上春意盎然,嫩綠的草坪上開滿了細小瑣碎的花朵,無邊無際的撒落滿地,帶着淺淺的清香,躍過低地平原,翻過丘陵山包,一直鋪沿至天邊,與碧藍的天空連成一體。這裡是明國首府遙京的京郊。

大草原上數百匹駿馬呼嘯着奔馳而過,塵煙起處,風馳電掣一般,驚天動地,氣勢如虹。

馬蹄嗡鳴,連草地都在微微顫動。

馬羣后面,幾個牧民揮舞着馬鞭追逐着它們。

這數百匹馬同屬於一家馬場。

這家馬場本來不大不小,飼養數量也只有十來匹,專門爲京城的一些馬戶提供馬匹。

但是這兩年來明國新君登基,北堂王率領大軍大肆出擊,先後殲滅了東北、西北和西南的蓀、鷹、南烏等諸多國家,逐漸統一了遼闊寬廣的北方土地,對戰馬的需求大大增加,於是藉着這唾手可得的商機,原本規模不大的馬場也一下子擴大了經營,成爲幾個專門向京畿禁衛軍,和北堂王大軍提供戰馬的馬場之一。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騎在一匹黃驃馬上,遠遠自山坡那邊奔了過來。

“潘叔叔!潘叔叔……”稚嫩清亮的聲音被馬蹄的嗡鳴掩蓋,但是遠處的幾個牧人還是看見了她這一抹亮色。

跑在最前面的領馬人揮手招呼了一下,離開馬羣奔了過來。

“雅兒,”那人來到女孩面前,微微一笑,問道:“今日怎麼沒去學堂?這麼早就回來了?”

“潘叔叔。”

女孩瞪着晶亮的眼睛,興沖沖地道:“今天北堂王和鬱將軍班師回朝,學堂都放了假,待會兒我們都要到城門那裡去迎他。”

“是麼,這麼快?”那人一愣。

“是呀,北堂王好厲害,上次滅了蓀國和鷹國只用了半年,這次滅了南烏,也只用了兩個月。皇上大喜,頒旨說北堂王回朝後要大慶一個月。我們學堂都不用去了呢!”

“一個月不用去學堂,你就這麼高興?”那人假意板起臉來。

女孩吐吐舌頭,“這是皇上下的旨,又不是人家故意蹺課。”

“好了,知道了。”

那人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她俏麗的小腦袋。

“放個假也好,春天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潘叔叔最好了。”

女孩抓着他的手撒嬌。

“雅兒來找我什麼事?”

“我爹找您回去呢。”

“好,一起去吧。”

那人領着女孩,緩轡而行。

來到一宅大院,二人跳下馬,劉雅蹦蹦跳跳地跑了進去,一個臉上大疤的大漢正好出來,看見她斥道:“丫頭,讓你去找叔叔,這麼半天才回來,剛纔去哪玩了?”

“爹,我沒去玩兒,叔叔在放牧,我翻過山才找到的。”

“阿七,你別罵她。今日我們是走的遠了。”

大漢對女兒道:“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你娘正在做飯呢,去幫幫忙。”

“好。”

劉雅乖巧地應了一聲,跑進屋裡。

“小言,你跟我來。”

這個臉上有疤痕的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言非離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劉七。

“阿七,在外面不要這麼叫我,我現在叫潘離。”

“啊!對!一時忘了。”

劉七一拍腦袋,心不在焉地道。

言非離搖搖頭,知道他並未把話放在心上,也不太在意,反正這麼久了,一直也不見有人來尋他,想必那人……已經把自己忘了吧。

二人走進帳房,劉七關上門,對言非離道:“北堂王今日就要班師回朝了。”

“嗯。我知道。”

劉七看看他,見他一臉平靜,道:“今天早上北堂王府突然來了人,說要給北堂王的愛馬配一匹好的牝馬,讓我們這裡準備一下,挑三匹最好的,下午就給北堂王府上送去。”

“這樣啊……”言非離心裡算算,墨雪也有七、八歲了,早該是做父親的年紀,虧得北堂傲忍了這麼久,一直未曾給它配過,沉吟道:“不過時間好像有點急。要挑出最好的牝馬,總得準備準備啊。”

“是。我也是這麼跟王府來的人說的,可是他們說是小世子急着要,一刻也等不了,王府的大總管讓趕緊來挑,說要這兩天就給配上。”

言非離心中突地一跳。

不知道他們說的小世子,是……

“好像不只是讓我們馬場準備了牝馬,還有福來、千里等幾個馬場,大家都選送三匹送去,最後由王府裡的人挑,好的才留下。前兩年千里馬場把我們打壓得幾乎撐不下去,要不是小言你及時來了,我們哪還有這麼風光,所以這次……”劉七後面的話,言非離漫不經心地聽着,心裡卻一直翻騰着剛纔聽到的消息。

來了這麼久,他一直隱忍着自己不要去打探,反正那個人名聞天下,關於他的一舉一動,總會不時傳進他的耳裡。

但是關於那個小的,今日卻是第一次聽到,雖然毫無內容可言,卻無法不挑動他的心絃……

傍晚劉雅從城裡回來,在飯桌上嘰嘰喳喳地,說着鬱將軍騎在大馬上怎樣怎樣的威風,又遺憾地說北堂王這次沒有騎馬,而是坐着皇輦,沒有露臉。

“爲何沒有騎馬?”言非離問道。

劉雅一邊吃飯一邊說:“聽說北堂王在戰場上受了傷,皇上親自賜了御輦,讓他不用下轎,直接入宮。”

劉雅又晃晃頭,道:“鬱將軍也很威風,不過沒有北堂王好看。北堂王真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上次他從鷹國回來,騎在那匹黑馬上,多威風,多漂亮啊!陳家的姐姐都看呆了,還說就算去王府裡給王爺當丫頭都願意呢。”

“丫頭,別胡說!”劉大嫂在旁訓她,“女孩子家的,盡說些荒唐話!”

劉雅皺皺鼻子,低下頭扒飯。

劉七看了言非離一眼,見他眉宇微蹙,神色陰鬱,不由得暗暗皺眉。

兩年前言非離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襲青衫,淡雅而笑。

多年歲月,好似就被這一笑,一掃而空。

劉七走上去,緊緊抱住他。

“好兄弟!”

言非離回抱他,二人分開,重重一拳,擊在彼此身上,相視大笑。

什麼話都不必說,此後言非離留了下來,幫他經營馬場,化名潘離。

劉七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時,他已是四天門北門中的第一武將,明國北堂王的心腹,但此刻孑然一身,化名而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劉七什麼也沒問,因爲他相信言非離,正如言非離相信他。

“如果有一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千萬記得來找我啊!”這句話,他一直記得。

這麼多年來,有時他期待着言非離會像這樣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與他共敘兄弟情誼,有時卻又盼望他永遠不要出現的好,過好他自己的日子。

終於那一天,言非離出現了,卻並非爲人所迫,也不似惹來什麼麻煩,倒好像閒雲野鶴,淡出江湖一般。

劉七最是瞭解他,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會給旁人帶來麻煩的人,因爲他永遠只會把麻煩留給自己。

有些事情,他沒有放開。

有些事情,在他心裡沉積,已堅如盤石,逾重如山!

北堂傲好不容易從歌舞昇平的皇宮中脫身,回到王府,由丫鬟們服侍着脫下大紫色的朝服,換了一襲白衣。

揮手摒退所有人,進了內室,從懷裡掏出一張密函,正是今天早上還未進城時,在城外暗莊收到的。

北堂傲翻了翻,微微一笑。

非離啊非離,你既然已經離開,又爲何留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

想起三年前發生的那些事,北堂傲多少心懷愧疚。

當時林嫣嫣早產,輝兒孱弱,離兒又被帶回沉梅院撫養,他實忽略言非離甚多,而輝兒滿月那夜發生的事,更是點燃了他和言非離長久以來的矛盾,成爲事情的導火索。

其實,北堂傲知道也許那件事是個誤會,因爲言非離的心意他比誰都清楚。

可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言非離竟然沉默不語,未解釋一字,甚至還爲那個丫鬟求情,終於讓他的妒火、怒火、氣火都一起燃燒起來,失了理智。

於是,在那個混亂憤怒的夜晚,他與言非離之間的矛盾終於爆發了。

想起這些年的暗報,言非離除了剛離開天門的頭半年孑然一身浪跡江湖,避開了所有天門的眼線,直到兩年前,纔來這裡投靠了青梅竹馬的兄弟劉七。

而兩年前,正是明國先皇駕崩,政權內亂的時候。

北堂傲趕回明國,助自己的親舅舅,先皇最小的皇子登上皇位,之後立刻整頓軍力,出兵西征,陸續將周邊幾個國家納入明國版圖,到了今日終於一統東北、西北和西南的大片土地。

北堂傲招來府裡的大總管,問道:“兩個世子呢?”大總管連忙將世子要給墨雪配牝馬的事說了。

北堂傲微微一笑,道:“他們懂得什麼,又會挑什麼好牝馬?不過是看着哪匹俊點便是。”

然後沉吟片刻,問道:“都是從哪幾家馬場選來的牝馬?”

大總管將幾家馬場的名字一一報上。

北堂傲聽到白雲馬場的名字,心中一動,對大總管道:“明日你便將這些馬都給他們退回去,讓他們三天後再各送三匹來。”

“是。”

大總管應聲退下。

北堂傲走到窗前,凝視着初春的彎月,突然憶起當年那個夜晚,言非離一身青色風衣,站在竹園的大樹下那瑟瑟的身影。

想起自己在酒醉後將他強佔,卻仍不明瞭自己的心意,說了些傷他心的渾帳話,卻不知,那時對他要離去的憤怒已經清楚地暴露了自己的情意。

“非離,非離……”北堂傲輕喃兩聲,緩緩一笑,猶似自語:“你真的離得開嗎?”

北堂王府連續三次將送去的牝馬退了回來,劉七終於不耐煩,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

煩亂地抓抓頭,從回來的牧人那裡聽說,其他幾個馬場的牝馬也是一樣地退了。

“小言,他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牝馬啊?北堂王的那匹愛馬就那麼稀罕嗎?”

言非離點點頭,“墨雪確實是匹罕有的千里寶馬。”

“這可怎麼辦?咱們這裡最好的牝馬都送去過了,他們不滿意,咱們也沒辦法了。”

“我記得前幾日捉到的那羣野馬馬王,非常不錯。”

今年開春,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了一批野馬,數量只有十幾頭,卻個個矯捷勇猛,奔跑如風,其中的馬王,正是一匹與墨雪不相上下的千里寶馬。

言非離和劉七費了些力氣纔將它們全部虜獲,單獨牧養在其他馬羣之外。

野馬和普通的牝馬自然不同,但是那匹馬王卻是一匹少見的好馬,年齡大概和墨雪差不多。

“我把那匹馬好好檢查一下,下午就給北堂王府送去吧。”

言非離作了決定,對那匹野馬很有信心,希望能和墨雪配下最好的馬駒,到時就可以給小世子當座騎。

雖然不知道那個要配馬的世子是不是離兒,但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關聯,言非離都關切非常。

這一次,劉七親自把馬送到了王府,直到傍晚還未回來,言非離知道大概是十拿九穩了。

果然,晚上劉七興高采烈、酒氣醺醺地由王府的人送了回來。

“小言,咱們的馬王果然被王爺和小世子親自挑中了。哈哈哈……咯……王爺很滿意,賞了我們很多東西,嗝!還說以後京城禁衛軍的軍馬,都由咱們提供。哈哈哈……咯……”劉七一邊打着酒嗝,一邊興沖沖地說。

“你看到小世子了嗎?”

“嗯嗯,看到了,都看到了。哈哈哈……咯!”

“小世子什麼模樣?長得、長得好不好?”

劉七酒勁上來,醉得東倒西歪。

言非離聽他提起小世子,再也按捺不住,不住地打聽。

可惜劉七醉得一塌糊塗了,舌頭直打轉,晃晃腦袋,問道:“你剛纔說什麼?”言非離又問了一遍,語氣急切。

劉七“哦”了一聲,想了想,含糊道:“很好。很好。”

“什麼很好?”

“小世子,小世子很好!”

“他長得很好?多高了?什麼模樣?”

“小世子賞的酒……很好!”劉七又打了個酒嗝。

“是他賞你的酒?他年紀那麼小,怎麼會賞你酒?唉,阿七,你給我醒醒!”言非離使勁拍打劉七,劉大嫂進來,給他灌了一碗解酒湯,罵道:“這個死鬼,王府賞的酒再好也不能喝得這麼醉啊!幾輩子沒見過酒似的,看我今天還伺候你!”

“大嫂,你不用管他,這裡有我呢。”

劉大嫂性子直爽,當下道:“兄弟,你不用理他,讓他醉死了好。今天放他一人在這裡,我去和丫頭睡。”

說着和言非離一起把他搬到牀上,自己去了女兒的房間。

言非離猶不死心,把劉七又叫了起來,“劉七,你跟我講講,今天在王府到底怎麼樣?”

可惜劉七語無倫次,絮絮叨叨的只是滿嘴馬經,言非離根本問不出所以然來,直陪着他折騰到三更半夜才終於睡下。

第二天早上,劉七昏沉沉地醒來,迷迷糊糊見劉大嫂進來,問道:“什麼時辰了?”

劉大嫂幫他穿衣,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道:“正午了。”

“什麼!?”劉七一驚,酒勁全沒了,“騰”地一下竄起來就往外跑。

言非離正坐在院子裡和劉雅說話,見他鞋子都沒穿地跑出來,笑道:“阿七,你幹什麼這麼急?”

“我能不急嗎?北堂王說了,今天要帶着小世子來咱們馬場看馬!”劉七大吼。

“什麼!?”這次跳起來的是言非離,“你怎麼不早說!”

“我昨兒不是喝醉了嘛。”

劉七捂着腦袋,在院子裡急得團團轉。

言非離沉住氣,問道:“他們什麼時候來?”

“說是一早就過來,這會兒都午時了,可怎麼辦?”

“什麼午時了,太陽纔剛出來!”

“啊?”劉七擡頭看看太陽,果然剛剛日出東方,這才明白是被自己的婆娘騙了,虛驚一場。

劉七匆匆換好衣服,和言非離一起趕到馬場,將事情安排下去。

沒一會兒,北堂王府果然來人,說再過半個時辰,王爺就要帶着世子到了,先來他們這裡看看野馬羣,如果興致好,還會翻過山去打獵。

“阿七,王爺他們來了,我還是避開的好,你千萬不要提起我。”

言非離對劉七叮囑道。

“放心,兄弟知道。”

言非離一人縱馬返回宅子,剛行到半路,卻見前面塵土飛揚,馬蹄陣陣,大紫色的北堂王旗徽伴着車“骨碌碌”的滾動聲,有序快速地行來。

言非離心中一驚,連忙看看四周,卻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無處可避,只好下馬站在路旁的一棵樹下,轉過身子躲在馬後,露個背影,等着北堂傲的車隊經過。

繡着銀龍的王旗遠遠飄着,馬蹄聲漸漸近了,高貴氣派的六乘馬車在兩旁侍衛的護衛下,顯得醒目而張揚。

言非離揹着身子,隨着隊伍的靠近,心跳如鼓。

“父王,我們什麼時候到馬場啊?”

“還有一會兒。”

北堂傲斜臥在馬車的長榻上,微笑地道。

“父王,那匹馬王什麼樣子?比您的墨雪還厲害嗎?”

“父王也沒見過。大概還是墨雪厲害些。”

“我想也是。”

北堂曜日過去趴在他身上,“父王,待會兒我們去打獵好不好?我想自己騎匹馬呢。”

“你太小了,會從馬背上掉下來。”

北堂傲逗弄他。

“誰說的。”

北堂曜日皺皺小眉頭,“我很厲害的,父王教我的明月神功第一層口訣我都背下來了。”

“那有什麼用?等你練成了纔算厲害。”

“哼!”北堂曜日嘟嘟小嘴,冷下臉,從父王身上下來坐到一旁。

他年紀不到四歲,性情漸漸顯露,頭腦聰穎,過目不忘,比北堂傲當年還早了一歲修練神功。

北堂傲剛纔故意說話激他,此時見他頗當回事的去氣惱,也不理他,由他一人坐在邊上。

北堂曜日到底是小孩子,被父親晾了半晌,漸漸無趣,隨手推開車窗,掀開簾子向外望去。

只見青青草原近在眼前,延綿不絕的碧色一覽無遺。

他自小住在浮游居,半年前纔回到遙京,未曾出過遠門,只在來京的路上看過一些風景。

這還是第一次由父王帶着出外郊遊,因此異常地興奮,只過了一會兒便把剛纔的不悅忘得一乾二淨了。

“父王您看,有大鷹。快來看,快來看呀!”

北堂傲笑笑,挪過身去,隨着他的小手望去,卻突然渾身一震,在正要經過的大樹下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車隊一點一點從身後經過。

言非離懷着莫名的心情,靜靜地等待着他們離開。

但是突然,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從馬車上清晰傳來,讓他心中一震。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情感,一種無法控制的力量,讓言非離的理智霎時間不翼而飛,他不由自主地,回過了頭去。

一個錦衣玉帶的尊貴小人兒,正仰着可愛非常的小臉興奮地向着天空指指點點。

言非離的心臟似被狠狠地重擊了一下,直楞楞地盯着他。

然後,在那個小人兒身邊,出現了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人……時間彷彿一下子停止了。

言非離無法呼吸,癡癡地凝視着那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面孔,如此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措手不及。

車聲、馬聲、風聲、鳥聲……他都聽不見了。

短短相視的一瞬,恍如隔世。

“停車!”北堂傲的聲音尖銳而急切,失了往日的清冷和沉穩。

緊緊抓着窗櫺,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以前種種,撲面而來。

言非離這兩年多來的點點滴滴他都瞭若指掌,雖相隔兩地,卻近如眼前。

但是此時此刻豁然相對,仍然讓他不能自已。

曾經幻想過種種再相會的情景,但絕不是在這樣意料的地點,在這樣突兀的時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個人終於出現,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非離……”一聲近似呢喃的輕喚,霎時擊醒了言非離的神志。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驚恐無措,然後想也未想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父王!?”北堂曜日瞪大雙眼,看着父王從車窗一躍而出,輕巧地落在系車前的墨雪背上,雙腿一夾,千里駿馬如離弦之箭,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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