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賭一次
比馬的軟劍，比段小三的橫刀要長得多。
軟劍雖軟，但在比馬手中，比鐵棍還硬。
軟劍閃得耀眼的火花，直接刺穿了段小三的右肩胛骨。
一陣劇痛襲來，段小三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他強提一口氣，身體與橫刀依然保持一條直線，直接朝比馬刺了過去。
比馬似乎也沒有想到重傷之下的段小三居然不改進攻方向，眼睜睜地看着橫刀也插進他的胸膛。橫刀插在他的左側胸膛。幸好他的心臟長在右側。所以，他受傷雖重，但並不致命。鮮血立時迸濺出來。他痛苦地哀嚎一聲，五官扭成一團，面目猙獰。
段小三嘴角沁出一絲鮮血，冷冷地看着比馬。這一招，兩敗俱傷。
比馬的半支軟劍，穿透了段小三的肩胛骨。而段小三的橫刀，亦是插進了比馬的胸膛。
時間彷彿凝固，現場一片寂靜。
段小三覺得右肩胛的地方，如同捅進了一支燒火棍，在不停地攪着傷口，痛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試圖將劇痛的感覺從身體剝離出去，可是，伴隨着每一次呼吸，那劇痛的感覺便增強幾分。劇痛同時又迫使他再次大口呼吸。他感覺右手漸漸麻痹，握着的橫刀重逾千斤。
他搖搖欲墜，眼前金星直冒。他很想癱倒下來，躺在地上，好好休息。沉重的眼皮開始緩慢合上，眼前的比馬、金甲軍、蘇利耶之衛，小橋、房子廢墟，都被黑色的幕布掩蓋，漸漸地只剩下一條狹長的細縫。他的意識開始模糊，開始消散。
他耳中傳來了一陣陣淒厲的喊聲。那是女孩子呼喚他的聲音。慢慢地，他聽出來，這是室利在呼喊他。
他看到巨大的黑色幕布撕開了一條口子。他看到一個女孩在掙扎着，嘶吼着。女孩的身後，有衆多的身着金色盔甲的人，正扯着女孩。
女孩披頭散髮，長長的秀髮遮蓋她的面容。一個金甲軍一手拉住她的長髮。長髮扯住她的頭皮，她的頭突然往後一攥，向前掙扎的動作戛然停止，露出了細長白皙的脖頸，活像一隻引頸待宰的雞。
她的面容出現在他的面前。那是他最喜歡最願意最期待看到的臉龐。秀美的臉龐。室利？
她還在金甲軍手中。他要救她出來。
段小三感覺身體半邊的劇痛重新回來了。他悶哼一聲。他看到對面的比馬，正咬緊牙關，從他身上抽動軟劍。他還看到自己的橫刀，還插在比馬的胸膛上，刀柄正兀自搖晃。而他的右手完全下垂，刀手分離。
段小三大呼一聲。他的意識完全清醒。他擡起右腳，往後退了一大步。
軟劍瞬間抽出了他的身體。鮮血從他的傷口，如同水管一樣爆裂噴濺。
軟劍耷拉在地上。趁着這一瞬間，他身子往邊上一斜，左腳往前了一大步。他離比馬近在咫尺。他擡起左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橫刀。他的橫刀還插在比馬身上。
他把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橫刀從比馬身上抽了出來。
一股溫熱的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遮擋了他的視線。
橫刀高舉空中，然後用力砍了下去。
他感覺橫刀一滯，就像鋒利的刀砍在肉塊上，然後聽到骨頭細微的“卡嚓”聲。
一隻手臂掉落在地。掉落的手臂，連着一隻手掌。手掌上還握有一把軟劍。握着軟劍的手掌，還在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
他聽到慘呼聲。一聲長長的慘呼聲。那是比馬的聲音。
他不及細想，又踢出一腳，直接將比馬踢翻在地。他橫刀一舞，同時逼退幾個想要衝上來營救比馬的蘇利耶之衛，然後大踏步上前，一腳踏在比馬的胸膛上，舉起橫刀，就要往比馬的腦袋上插去。
“都給我住手！”就在這時，他聽到王玄策的大呼聲。他扭頭看向王玄策，發現王玄策手裡正捏着火摺子和引線。
火摺子和引線越靠越近。
“不要！”段小三下意識地大呼。小橋下的火藥量，他最清楚。那只是一個賭局而已。不到關鍵時刻，他不敢把底牌翻出來。
段小三這一聲驚呼，直接把阿羅那順和王玄策整懵了。
王玄策以爲段小三貪生怕死，不敢和敵人同歸於盡。阿羅那順在那一瞬間，甚至還以爲段小三跟他是同一夥的，心懷感激之情。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一切都重歸寂靜。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段小三一方重新掌握了形勢的主動權。
段小三捂着傷口，一步一步走到王玄策身邊。他想將王玄策手中的火摺子和引線拿過來，但他的右手根本擡不起來，而他的左手正握着橫刀。他努力了一下，終於還是放棄。
王玄策不解。
段小三隻得低聲提醒：“不要亂動，讓我來。”
王玄策還是不解，呆呆地看着段小三。
段小三沒理會。現在他有條件跟阿羅那順談判了。
“把室利帶過來。”段小三說道。
阿羅那順沒動。
“把室利帶過來。”段小三又喊了一聲。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右肩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鮮血慢慢止住。但這一大喊，又扯到了傷口。
“這不可能。”阿羅那順陰沉着臉。
“好啊，那我們同歸於盡，一起死吧。”段小三齜着牙，倒吸了一口涼氣。傷口好像越來越痛了。
阿羅那順看了一眼身後的王后納加。金光盾牌又重新將她包圍了起來。而他身邊的盾牌也立刻將他圍在其中。只不過，剛纔阿賈耶和段小三擊殺了幾個盾牌，剩下的已不足將阿羅那順像納加一樣圍成一個鐵蛋。
“沒用的。”段小三笑了笑，“在火藥面前，連房子都能完全炸燬，這點盾牌的力量，難道你真認爲可以保護得了王后？”
阿羅那順臉色大變。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懼之色。但他依然強作鎮定，緊咬着嘴脣，一言不發。
“難道你真不怕死嗎？”卡塔帕大師一步躍到阿羅那順跟前，護住阿羅那順，怒喝道。
“怕死我就不來了。”
“那好，反正要一起死，那我先將室利殺了。”卡塔帕大師高高舉手，示意讓金甲軍殺了室利。
段小三的心一縮，汗水頓時沁了出來。他並沒有出聲制止卡塔帕大師。甚至他看都沒看。他的視線依然停留在阿羅那順身上。他相信阿羅那順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金甲軍將室利往地上一按。室利跪倒在地。厚重的長柄大刀高高舉了起來，在初起的陽光下，顯得更加寒光閃閃。
“慢着。”阿羅那順沉聲喝道。
段小三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回落了一半。
他終於賭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