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查到送信的人?”
土魂搖頭:“這一次是另一個鏢局,但與前幾次一樣。所有的鏢師都告訴我們,給他們書信的是個小孩子。隨處可見的小孩子,沒有什麼特點。”
唐韻點頭:“送信的人很慎重,這也沒什麼錯。”
“無論如何,也算是對他自己的一種保護。”她將書信朝着土魂遞了過去:“你也來瞧瞧吧。”
土魂道了聲是,不過才朝着自己手裡面的書信瞧了一眼,臉色就變了:“這……怎麼可能?”
唐韻鄭重的說道:“你覺得有幾分可信?”
土魂想了想:“說不好,但空穴來風必有出處。”
唐韻將書信丟在一旁的水盆裡,盯着上頭墨色的字跡在水裡頭氤氳出一團團墨色的大麗花出來。
“雷霆部善氏,千鈞部琴氏和月落部楊氏的人,你認識多少?”
土魂搖頭:“屬下對於東嵐大陸並不熟悉。”
“魂部可有這些人的資料?”
“並沒有。”土魂臉上顯出一絲挫敗:“東嵐國君很有手段,又隔着一條大海。魂部的密探根本就不能安插到東嵐來。”
聽他這麼說,唐韻並不覺得失望。她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如今不過是更加確定。
“東嵐十大水寨寨主私下結盟,向三大部落宣戰。你覺得這事情有幾分可信?”
“三分。”土魂說道:“長公主選駙馬,屬下若是沒有記錯,三大部落都派了人蔘加。這種時候,作爲他們的本部怎麼可能打仗?王城更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但是,我爲什麼就總覺得送信這個人……不會騙我呢?”
唐韻拿單手拖了腮,眸光盯着已經給染成了淺黑色的水盆裡頭。
土魂沒有說話,他與唐韻有同樣的感覺。但……魂部這麼多年的訓練叫他早已經不相信感覺這種東西,只會相信事實。
“你去告訴雷言,立刻將人灑出去。給我盯緊了善錚那三個人,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得知道。”
她說了半晌卻並沒有聽到土魂的聲音,於是便緩緩擡起了頭。果然見土魂仍舊皺着眉站在她跟前。
他原本長着一張娃娃臉,往日裡怎麼看都沒有絲毫的殺傷力。今日做出了這麼一副神情出來,竟是與平日全然不同的樣子。隱隱透出了幾分魂部統領的風采出來。
“怎麼還不去?”唐韻眯了眼,土魂可從來沒有怠慢過任何命令呢。
“屬下以爲,公子這麼做不妥。”
“……哦?”
“無論書信上的事情是否屬實,這些個都是東嵐內部的事情。即便他們真的打起來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只管作壁上觀就是,說不定還能趁亂將凌霄赤玉果給偷了出來。又何必惹禍上身?”
唐韻便微眯了眼眸:“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卻不能讓他們打起來。若是真的打起來……。”
她臉上的神色出現了幾分鄭重:“也不可以叫這些人威脅了東昌。”
土魂抿了脣,眼底便帶着幾分思量。公子素來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只要是與她不相干的人哪怕死在了她眼前,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今天……怎麼突然這麼關心起東嵐來?還是說……關心東嵐的某個人?
這麼想着,土魂立刻打了個哆嗦:“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唐韻盯着那人一溜風般跑了出去,甚至放着好好的路不去走,嗖一下飛身上了房。心裡頭便覺得可笑。
魂部這些個人還真真是有意思,一旦打定了主意要做什麼事情就火燒屁股一樣,一下子就沒了影。要是不想做,你拿刀架在脖子上,人家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她哪裡知道,土魂現在心心念唸的可不是替她去給水師傳令。而是要去查查看到底是什麼人能叫自己家王妃這麼上心。
可萬萬不能因爲來了一趟東嵐就叫王妃惦記上了旁的男人。若是那樣的話,估計他會是天底下死的最慘的一個人。
所以,爲了自己的小命。土魂決定,要將東嵐所有與王妃接觸過的男人輪番查一遍,一定不能叫王妃在只有他一個人在場的時候變了心!
這一夜唐韻睡的極早,卻並沒有真的睡着。雖然閉着眼睛躺着,心裡頭卻在想着明日面聖的事情。
秋扇就睡在她屋角的小榻上,到底是年齡小心裡頭存不住事情。小丫頭一沾着枕頭就睡熟了,在這樣寂靜的深夜,女子熟睡後綿長的呼吸聲很是清晰。
唐韻多多少少覺得有那麼幾分羨慕,自打祖父去世之後,她便再也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嘶嘶。”
什麼聲音?
窗口有極細微一道聲響傳了出來,唐韻立刻睜開了眼,清冷的眼眸在黑暗中燦若星辰。眼看着屋頂的橫樑上垂下湛藍一片衣角。唐韻便豎了一根手指在脣上,示意白羽靜觀其變。那一片衣角便立刻消失了。
唐韻側目看去,原來是東窗的窗紙叫人給捅破了。這會子有人正伸了根竹管子進來,有嫋嫋一股子白煙從那小拇指粗細的細竹管中吹了進來。
白煙消失後大約又過了五息,便看到有一枚匕首從門縫中探了進來,小心翼翼挑了門閂。之後,吱呀一聲,門便叫人給推來了。
藉着月色瞧去,進來的是個身體很是結實高大的男子。男人進了屋先在小榻上瞧了瞧,突然伸手點了秋扇的穴道。之後,便奔着牀榻過來了。
唐韻屏住了呼吸,任那人端詳了她半晌。便叫那人一把將她從牀上提了起來,之後往肩頭上一扛。大踏步出了屋子。
後頭,白羽悄無聲息跟了上來。
唐韻也不動,任由那人折騰。因爲自己頭朝後叫他給扛着,索性便將眼睛都給睜開了。反正那人身後也沒長着眼睛。
於是,便看到他出了客棧。朝着正東的方向一路下去了。那人顯然對於東昌的街道很是熟悉,東一下西一下,走的全是背街小巷。
眼看着他腳下步子一頓,身子便突然拔高了。唐韻知道他是扛着自己從一扇院牆上跳了進去。
才一進去便聽到熱熱鬧鬧一陣喧囂,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其中間或夾雜着男人女人的嬉笑。再有便是撲鼻的一股子脂粉香味。 這個地方……唐韻皺了皺眉,眼睛卻一下子亮了。
進了院子以後男人的身子並沒有過多的停留,而是扛着唐韻大踏步走進了大堂。
“呦。”
男人才剛剛進入大廳便聽到迎頭一個甜到發膩的中年女子的聲音嬌滴滴說道:“今天小公子是又瞧上了什麼新鮮的貨色呢?”
說着話那人分明朝着唐韻他們走近了,脂粉的味道越發濃郁了起來,薰得唐韻直皺眉。
“說起來樓上的小公子也真是奇怪,天天在我們花月樓泡着,卻總從外面打獵回來。媽媽我還真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間絕色居然將我花月樓的頭牌都給比了下去。不如,就叫媽媽我也開開眼吧。”
唐韻眸光一閃,知道說話的那人指定便是老鴇無疑。
原來……她居然叫人給迷暈了帶到妓院來了麼?
唐韻明顯覺出扛着她那人的身子一頓,他並沒有開口說話,但老鴇卻立刻就站住了。站住了還不算完,又自動退後了一步,再一步。
“呵呵,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何必這麼認真呢?”大約是覺得氣氛太過尷尬,老鴇在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出來。
男人仍舊沒有言語,扛着唐韻大踏步上樓去了。
唐韻覺得有那麼兩道灼熱的視線就那麼直直地盯再她的背上,或者說是扛着她的那個男人身上。
“呸,什麼玩意?”老鴇惡狠狠啐了一口:“都是來尋開心的,進了這種地方還裝什麼清高?”
那人竟然也沒有生氣,腳下的步子邁的極大,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已經上了最頂層。
要說起來,這家花樓的規模也不算小。居然整整起了三座小樓。但裝潢什麼的就真真的不敢恭維,又到處都瀰漫着刺鼻的脂粉香氣。跟如歡的地盤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要麼說各行各業都得分出個高下出來?就這樣的青樓若是在北齊,分分鐘就得叫如歡給秒殺了。
這麼想着唐韻便覺得越發的好奇,到底是什麼人能將她給綁來了這種地方?瞧這個意思,並不是想要將她給賣了。可是……青樓這種地方……
她可不會忘了,自打踏上東嵐的土地那一天她便是容隱。除了玉青書和阿囡,根本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女子。這兩個人也斷然不會將她真實的身份泄漏出去。那麼……還有誰居然識破了她的僞裝麼?
“吱呀”一聲房門叫人給推開了,撲鼻的酒氣立刻飄了過來。唐韻狠狠皺了皺眉,她不是個愛喝酒的人,卻也從不拒絕好酒。
在她的認知當中,酒這種玩意雖好到底是傷身的。所以,她從不宿醉,也不喜歡看到旁人嗜酒如命。
上次見着樂正容休因着連日的飲酒而毒發,便對這個玩意越發的沒有什麼好印象了。
如今,居然有人能將酒給喝成了這個樣子?即便不用看,她只用聞便能聞得出來,屋子裡的人絕對喝了不少的酒。只怕沒有個十幾二十壇是打不住的。
這麼個喝法是作死麼?
“來了?”
撲鼻的酒氣中,有人含混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