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裳求人,哪能把眼睛長頭頂上,再說,九炎裳覺得態度低點,或許對方看在她聽話懂事上,動下惻隱之心,也不會把她扔給壞人了。
軒轅史冊在裳兒柔亮的目光下,頓時豪情萬丈:“好,我送你回去。”
封益苦笑,剛纔好似是他救了她吧,有必要捨近求遠,依然扒着軒轅家這位沒什麼能力的二少爺?看來,裳公主不是沒有缺點,最起碼眼光不好。
封益詭異的一笑上前一步,看眼準備離開的九炎裳,突然垂下頭,壓低什麼在她耳邊道:“你以爲史冊能對付剛纔你遇到的那些人?”
九炎裳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避開他突然的靠近,非常忍着的反駁:“他是軒轅家二少爺。”九炎裳着重強調‘軒轅’二字,周朝大司馬的身份,定不會沒有震懾力?
封益聞言含笑的站直身姿,唰的一聲打開摺扇,已是一副單純的玉面:“你怎麼不想想你身份比他還高貴,你都可能出宮了,軒轅二字又有什麼可以忌憚的。”
九炎裳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提醒,可她……不認識眼前的男人,而且,對方剛纔一直很冷淡,就算她想出賣下她的臉,剛纔他都沒給她機會,怎麼敢肯定對方,一定會護送她。
軒轅史冊回頭:“姑娘,怎麼還不走?”
“哦,馬上來。”九炎裳瞬間捏住衣角,粉嫩的指甲攥着粗糙的布料,一咬牙道:“你能送我到最近的衙門嗎?”
封益見狀頓時心情舒暢,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像飽滿的葡萄般水潤通亮,小心翼翼的語氣,比小妹養的小貓還乖巧,不可否認,的確賞心悅目的可人。
封益立即低頭,再次皎潔的道:“公主盛情,下官怎麼能拒絕,公主,請。”說完,故意側頭,目光詭異的看着九炎裳。
九炎裳紅着臉頰瞬間撇開頭,不是心動是氣的,明知她的身份,還敢如此靠近她說話,自己的母后真的如此不得人心,讓區區臣子也無法因母后對自己尊重。
九炎裳沒有發怒,只是垂着頭,微微屈膝道了聲謝,希望對方看在自己老實的面子上,對母后的印象能好點。
封益微愕,直到水嫩的、想掐一下的肌膚從自己脣邊消失,纔回過神站起身,心裡莫名的發緊,如此畏縮、隱忍,她在後宮的日子不好過嗎?
不知道爲什麼,封益想到這種可能,非常不痛快,連帶看向後面不斷的叫囂多了抹殺氣。
跳腳中的九炎禮樂頓時嚇的一顫,本能的不敢再喊,直到幾人在她眼皮底下消失,她才氣的抓狂:“你們都是白癡嗎!看着他們將裳主子抓走!還不去將他們拿下把裳主子救出來!”
兩邊的人沒有動,不但沒有動,明顯還把頭垂得更低。
九炎禮樂見狀更加氣惱:“怎麼!我命令不了你們了!”
其中一位侍衛看了兄弟一眼,繼而恭敬的小聲道:“小姐,不是屬下無能,是奴才不能動手,對方是……是御史臺家的大公子刑部左侍郎,如果讓對方知道奴才等帶小姐出宮,奴才等死定了。不單奴才,封閻王絕對是連公主一塊參,小姐,咱們回去吧,奴才覺得,覺得已經被認出來了……”真是倒黴,希望主子有辦法解決。
九炎禮樂頃刻間噤聲,但想了想又立即昂起頭:“怕什麼!她還真敢參本小姐不成!他有什麼證據!走,去玩!怕他們做什麼!”
玄天機依然站在二樓的窗邊,聽完屬下彙報,頓時一道掌風甩過去,把人重重的摔在牆面上:“成事不足!這點小事也能出錯!要你何用!”
老者不敢吭聲,不敢擦嘴角的血跡,重新跪好:“主子,我們怎麼辦?”
玄天機冷冷一笑:“怎麼辦?如果那書生找不到機會,姓封的和軒轅二少不就是現成的人選!”
老者想了想,擔心的開口:“主子,如果拖封益下水,恐怕會節外生枝。”
玄天機的笑容更加難看:“既然知道,你還囉嗦什麼,剩下的那個是死人嗎!”
老者不敢再問,嚇的瞬間消失。
一路上,三個人很安靜。
軒轅史冊躊躇的想找九炎裳說話,但是每每把頭轉過去,就沒了往日見到女子時的談笑風生,彷彿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自己很輕浮,幾次三番後,便徹底閉嘴、絕望,不敢再企圖挑起話題。
封益走在最後,悠閒如常,他在等,等第一次出宮的公主在卸下對其姐的防備後,被集市上熱鬧的事物所吸引。
但一路走來,封益舒展的眉頭漸漸皺起,且越來越不悅,裳公主竟然一直垂着頭,目不斜視,聲不過耳,就像個囚犯般,任他們帶着走。
說她是囚犯都不對,囚犯如果看到如此熱鬧的情景也會分心,但她沒有,她過於小心,不給身邊的人添麻煩,也不允許自己因外物動心,所以眼睛根本不曾四處看過。
讓等着九炎裳因迷戀小女孩都會喜歡的東西,停下腳步,讓他買給她的封益看來,封益覺得九炎裳簡直浪費他難得的善心。
但封益寬容,還不至於跟一個小姑娘計較,於是趁人不注意,還是從小姑娘們都稀罕的攤位上買了個麪人,冷着臉遞給一直低着頭的九炎裳。
本低着頭的九炎裳驚了一下,直覺反應是——‘私相授受’?瞬間擡起頭,見封益臉冷目冰,跟她父皇每次來看母后時有的一拼,便很識相的拿在手裡。
重新低下頭後,很稀奇的反覆看了看,手裡是隻漂亮的鳳凰,栩栩如生,羽翼鮮豔,還散發着淡淡的糖香。
九炎裳直覺反應是,能吃嗎?她其實有些餓了呢?但斟酌再三後,沒敢吃,她擔心萬一不能吃,很丟人。
封益見九炎裳反覆欣賞他送出的禮物,心裡的隱瞞淡了一些,便又陸續買了一些小玩意偷偷塞進她袖子裡。
九炎裳頓時有種哭死的衝動,爲自己在‘民間’薄弱的威嚴膽顫,她是公主,能不能不要碰她的袖子,就算她有求於他,也沒有到不要尊嚴委曲求全的地步。
但,九炎裳到底委曲求全了,沒敢把封益塞她袖子裡的東西甩到封益臉上,警告他,再碰本公主一下,本公主滅你全族!
很快三人穿過集市,走過幾條冷清的街道,向永定門走去。
街道頓時變的寬廣,威嚴的門墩能同時容納八兩馬車共形,兩旁不再是閣樓、窄門,若是高大的深門大院,石獅、石豹,蹲坐兩旁,在夜幕下陰森、威儀。
九炎裳踏入永定路的一刻,緊繃的情緒頓時舒緩,得救了、得救了!
軒轅史冊突然變的興奮,瞬間回頭,終於找到了開口的藉口:“姑娘,你家住哪?”軒轅史冊有些緊張,一定要記住,然後……然後……軒轅史冊再次不好意思。
封益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皇后眼神不好用了才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不過……
封益想到九炎裳袖子中的東西,如果皇后偏要以此爲藉口,讓他娶她的女兒,爲她鞏固後位,他也不是不能幫忙。
“走吧,不在這裡還,繼續向前走。”
軒轅史冊聞言看向封大哥:“你知道?”然後恍然,似乎她確實透漏過什麼,好似是太監?那就是王府:“可是,我們不是該走永康路嗎?”
那裡纔是王孫貴族居住的地方,永平路是掌握實權的重臣要地,唯一的王府是……:“你是忠王府的郡主?”位高權重,不比他父親差,恐怕不會把女兒嫁給不會繼承父業的二子。
但,軒轅史冊馬上想到她的穿着,明顯不受寵,那就不是嫡出?!
軒轅史冊立即鬆口氣,太好了,不是嫡出就好,軒轅史冊頓時生龍活虎:“既然我們都來了,看着你進了府吧。”
九炎裳沒來得及感動,便想到了更悲哀的問題,她怎麼回宮,大搖大擺的進去嗎?顯然不行,那樣誰都知道她出來過,母后怎麼辦?
可,有其它辦法回宮嗎?
從未出過宮的九炎裳,懵了!她才發現,就算到了家門口,她也進不去。
封益見她突然停下,詫異的望過去:“怎麼了?”
九炎裳苦笑一下,這裡人不多,都是他們二人的屬下,沒什麼不可說的:“我……不知道怎麼回去……”說完望向封益,莫名覺得他一定有辦法送她進去。
封益見狀頓時有種爲她攬下一切的衝動,但立即回神,果斷冷臉深思。
九炎裳見狀,垂下頭:“讓你爲難了,把我送到門口就行。”大不了名聲不要了,反正沒發生什麼,她就該覺得賺到,回去後就說她自己偷跑出去,父皇應該會給她遮羞吧。
就算不會,大不了是嫁不出去,只是……可憐,母后以後跟着着急……
九炎裳想到,母后看着她漸漸的變成老姑娘一定會唉聲嘆氣,目光從溫柔變的犀利,然後等母后老的吃不下飯了,她還在一旁礙眼,一定會拿碗筷丟她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