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特有的生活環境造成了她善良卻不優柔的性子,她決定的事,絕對比廢后目標更加明確,更加雷厲風行,絕對不會如她母后般不痛不癢的給人撓癢癢,而是致命的打擊!
朱氏恐怕活不了多久了,等裳兒看完了她所有痛苦的表情,大概會好心給她個痛快!
封益這樣想着,不自覺攤開了書房內珍藏的一副花香,與所有裳公主的宮廷畫像不同。
這幅畫裡的女孩穿着灰布衣衫,眼睛委屈莫名,緊緊的護着自己的袖口,唯恐從那個不注意的縫隙,被塞進了不喜歡的東西。
封益撫摸着女孩緊張卻不敢出聲的眉眼,心裡陣陣柔軟。
封益幾乎可以想想,軒轅家的老三也如他一般,天天看着,卻其實什麼也沒有。
“大哥,你聽我解釋……”軒轅三少往日總是帶笑的臉上,此刻非常疲憊,丰神俊朗的外形有些不修邊幅,此刻在房間裡,面對來找他的大哥,他鎮定的要求解釋。
他跟大嫂什麼都沒有,大嫂無論走到哪裡身邊都有人相隨,他更是身邊不離人,怎麼可能跟大嫂有什麼,他相信只要與大哥說清了,什麼事也不會,而大哥絕對不會令他失望:“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沒私下看過大嫂一眼。”
軒轅史師揹着手,沉默的站了很久,看着小時候經常跟在他身後跑,嘴裡叫着大哥的男孩,如今如此浮躁的站在自己面前認錯。
軒轅史師覺得背脊發涼,更加無力,這個家是怎麼了,不到兩年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這裡是他充滿歡聲笑語、一家人共同努力的家了。
軒轅史師急忙收起心裡焦慮的情緒,對弟弟焦急的辯解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如三少爺心裡想的一樣,軒轅史師不相信外面的傳聞,否則他不會如此鎮定。
軒轅史師確實不相信,但,軒轅史師突然打斷解釋中的三弟:“我相信你,把那幅畫給我。”
軒轅三少的語言頓時僵在臉上,聲音不自覺的拔高:“大哥!你不相信我!”
“相信,她不是那樣的人,畫給我!”軒轅史師非常堅定,三弟一定有一副裳兒的畫像,這點他與其他一樣絕不容忍!
軒轅三少聞言卻一反剛纔解釋討好的態度,頓時變的堅硬:“我沒有!大哥,你竟然不信我!”
軒轅史師聞言驚詫的看向三弟,沒料到向來聽話的弟弟竟然撒謊,爲了一幅畫對自己撒謊?
軒轅史師心裡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那些流言不見得多有都不可信,至少,至少……三弟喜歡裳兒那一點是真的……
軒轅史師想到這種可能,踉蹌的後退一步,他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是真的,三弟竟然對自己的大嫂……
軒轅史師絕不允許,憤怒的喝道:“交出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
軒轅老三見大哥如此,再瞞着也沒有意思,既然大哥不留給他最後一點面子,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軒轅三少也立即憤怒的回視:“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做錯了什麼!不過是一副畫而已,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應該愛的人!我錯做了什麼!我是多跟她說一句話了!還是打擾了大哥你的生活!如果不是娘突然莫名其妙的說出這件事!你到底說說我的愛妨礙了誰!我愛自己的,與你們何干!”
軒轅三少的表情比大哥更加痛苦:“我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我敢說沒有人在我書房裡見過那幅畫,因爲……因爲……”
軒轅三少的表情突然變的十二古怪:“因爲早在她成爲我大嫂的那一刻,我已經毀了那幅畫……我怎麼能留着那幅畫,讓別人見了成功攻擊她操守的藉口,你是不是想說我說謊。”
軒轅三少諷刺的笑了:“我現在留着的只是曾經的裱紙,上面早已經沒有了人物,只是我沒料到大哥竟然會來找我要。怎麼是對自己不自信了,怕她被別人搶走,怕她知道因爲你的軟弱,一次次縱容害死你們孩子的兇手如今將刀刃對準她!你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說!大哥你枉她夫!你配不上她!你信嗎?我比你更早見過她,更早愛上她,而你卻娶了她,誰能料到她竟然是廢后的長公主,是那個女人的女兒,所以燕京所有愛上那幅畫的人都失算了,都恨你,爲了不娶禮樂公主娶了她,卻讓她落入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結果!”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們自私!她可以憑藉着出嫁前年年底的國宴出現在衆人面前,成爲衆人競相追逐的目標,即便你們有婚約!我相信也抵擋不住,喜歡她的人爲她與軒轅家撕破臉!可是!就是因爲娘自私,娘在聽說了裳公主的好後,阻止了皇后讓裳公主出息那年可以讓她一飛沖天的國宴,你纔有資格娶了她!而你和娘把她合謀娶回來後!是怎麼對她的!你說啊!說啊!”
軒轅三少瞪着不停後退的大哥,目光逼人,咄咄不讓:“我告訴你,不是你以救贖的身份,娶了人人不娶的裳公主,就連廢后都沒有因爲你這個偉大的駙馬,粘過一點榮耀!利用軒轅家的名聲做過任何事!所以你更不是她的救世主!我們家更不是!你沒有資格讓她在這個家裡忍受母親一次又一次刁難無動於衷!”
軒轅史師聞言,被壓抑的痛苦也到了爆發的頂點,目光血紅,神情暴躁,聲音蒼涼悲慼、痛苦嘶啞:“閉嘴!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軒轅史師痛苦的蹲在地上,哪還有一點曾經風度翩翩、自信昂然的風采。
軒轅史師的樣子看起來比軒轅三少痛苦百倍,聲音承載着不能言說的悲傷痛苦:“我能怎麼辦……母親重病,再不能受刺激,我能怎麼辦……我怎麼辦……”
軒轅三少看着蹲在地上,彷彿被生活的重擔壓垮的無往不利的大哥,突然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指責。
母親重病,何嘗不是他心中的痛,他何嘗不是讓裳公主一次一次的對母親容忍,看着母親一次一次詆譭於她而無能爲力。
兄弟兩人如被揭開了傷疤的血水,痛苦的縮卷着,掙扎在不同的痛苦邊緣。
而與之有一牆之隔的房間內,九炎裳看着大哭無聲的朱氏頹然的蹲在地上,嘴裡吐出一口黑血,依然面無表情,神色堅定:“這是你上次想用在我身上的,我把它送給你,是不是很過癮。”
九炎裳此刻猶如在說別人的事,看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一個病到不能言,身體如破布的老女人:“我從來不知道駙馬如此窩囊呢,我怎麼就嫁了這麼一個天真又撐不起事來的男人。哦,不對,我不能這麼說你兒子,你兒子可是因爲愛我,纔在我和你之間抉擇的這樣痛苦。”
九炎裳突然掩嘴一笑:“但我不需要呢,哎呦,朱夫人,你怎麼了?怎麼了?可別死啊,你兒子們軟弱無能的樣子,你還沒看到頭呢,怎麼能這麼便宜就死了。還有啊,你不是向我顯擺你會生嗎?呵呵,果然都是好兒子,讓本公主都不知道先向誰下手讓你覺得生活更加有意思!來人,把朱夫人擡回去,至於那總是罵人的嗓子,以後不能說話就不能說話吧。”
朱氏枯敗的手指憤怒着指着九炎裳,眼裡爲兒子們痛苦的話語,留下傷痛的眼裡,那是她驕傲的兒子們啊,是指點江山以封侯拜相爲目標的兒子,是能讓任何一個母親驕傲的孩子。
如今竟然因爲她和九炎裳的恩怨,落到現在的地步,讓病重中的朱氏幾乎不敢相信,裡面說話的人,竟然是她的兒子,竟然真的是她的兒子……
時間如灰暗裡唯一跳動的鬼怪,在不在乎時間的寬度與深度的人們身邊溜走,也在倍感珍惜的人們心頭跳躍。
這些年來,朱氏變的隱忍,除了吃藥,增強自己的生命氣息,彷彿開竅般,開始對裳公主噓寒問暖,和顏悅色的比親母親都親。
九炎裳每次對上朱氏帶笑又慈愛的目光,比朱氏還要熱情的迴應三分,彷彿要把從沒有享受過的母愛從朱氏身上享受到一般,滿身心投入在朱氏不懷好意的熱情裡。
所以,九炎裳的死出乎所有人意料。
也打破了堪堪進入狀似融合的軒轅府內。
朱氏無辜的哭着,發誓說不是自己做的,絕對不是她的,她怎麼可能害死公主。
但隨公主去的大嬤嬤,最後一刻如鬼般指着朱氏,說她害死了公主,說朱氏終於如願以償讓裳公主死了,以後再不能影響駙馬,再不會有人能讓她兒子與她反目成仇。
痛苦,瞬間在軒轅府內蔓延,巨大的悲傷逆流在感情的漩渦裡,突如其來的事實讓裡面的人,在以爲得救的那一刻,沉入了更深的深淵。
裳公主死了。
沒有人不相信是朱氏殺了,而很多證據也指向了是朱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