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滔站在她面前,單腿跪了下去:“公主萬福,臣下認輸,公主箭法出神入化,臣下不及公主。”
九炎裳見狀,淡淡的勾脣沒有笑出來,只是實事求是的搖頭道:“陶大人何必妄自菲薄,你是戰場上驗證的重臣,我不過是射中了兩次紅心,就憑此便說比陶大人優秀,裳兒不敢如此自大,陶大人馬川一戰的箭術有目共睹,裳兒心中佩服,不過……呵呵,剛纔確實是本公主贏了,陶大人承讓。”
陶滔聞言,不禁也釋然一笑,想不到自命不凡的他竟然只走了兩關,真是一個沉重打擊:“臣下告退。”
九炎裳揮揮手,安靜的等待下一個對手。
衆臣突然忍不住有些緊張,從剛纔等着看戲,到現在呼喚千萬別輪到自家兒子,或者是兒子不要輸的太慘,陶大人輸了又如何,他最起碼與公主四箭平局,陶大人前面的參賽者可都是三箭被全部秒殺。
李陌沒有因衆臣的想法喊慢手裡的名單——下一位餘公子——
無論這位餘公子對封益多麼歌功頌德是建立在家族的基礎上,論個人勢力,能讓餘家把復興重任落到他身上的人,實力豈會差到哪裡去,但是,他不尚武。
餘行走頗爲尷尬的走過來,只一箭,他沉默的下去了,甚至不敢回頭讓她知道,他是那天與她有一面之緣的男子。
權書函默默的看着,微微嘆息,心情依舊平朗,少年風發,遇到點搓着也是好的,周國這些年的勝利險些讓他們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下一位,聶將軍——
衆臣的目光一瞬間集中在聶榮陣身上,甚至有些迫切和緊張,以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希望聶榮陣能贏,一定要贏,彷彿贏了就能證明些什麼。
但是能說明什麼人,前面已經輸了那麼多人,周國的一方臣子虎將箭術不及公主已經是鐵定的事實,就算聶榮陣贏了,除了說明他本身厲害能說明什麼?
聶榮陣看眼不遠處陶滔投過來的視線,又瞬間看向如千百一次沒有看對手一眼的裳公主,心底暗暗發誓,他會讓她回頭的哪怕只是一瞬間!他一定會!
聶榮陣上臺。
威名直逼其祖父的少年才傑,同樣引來了無數女子偷偷的側目,此刻不管多少人因爲他的身份或者他的能力心生懵懂,都改變不了他正爲另一個女兒而戰的事實。
九炎裳依舊沒有看他,不是自大,是沒有必要,名字如雷貫耳也好,不熟悉也罷,對她來說只是名字,上輩子她不認識他們,她的生活與他們無關,這一世她依然是公主,未來生活依舊與他們無關,又何必記住,該記住他們是她皇兄。
九炎裳沒有野心,也不覺得周朝只有兩位皇脈,她應該從中謀劃些什麼,她不尚權,只想安穩的過簡單的生活,沒有生命無法承受的壓力,沒有那麼多是是非非。
這麼想來,她覺得皇兄是沉重是,他肩上壓着整個大周朝,且是版圖越來越大的家國,他不可以失敗、甚至無權退縮,除了他周國再無第二人能爲他分擔這片江山,壓制富貴江山中層出不窮的豪傑。
所以皇兄只有更優秀,比所有人都優秀很多,才能站在高位,抑治蠢蠢欲動的人們。
她非常願意在此時爲皇兄分擔些什麼,所以不在意在所有人沒有臉面!
聶榮陣咳嗽一聲,像往常一樣停歇後,竟不知爲何響起剛纔上臺時高遠的話‘你不要咳嗽,傳染了她怎麼辦?’聶榮陣有些苦笑不得。
聶弓凱神色緊張,誰都輸的起,他們家卻不行,不是不能輸,而是如果能贏必須贏,因爲他們是戰將是疆場上週國的英魂。
此時,玄天機再一次生命力旺盛的從打擊中回神,拉着突然間沉默到不睡覺的土地,坐在自己身邊問:“你覺得聶榮陣有幾分贏的把握?”
陶滔神態專注的看着產中的兩人,除了局勢,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專注裳公主看了其他男人幾眼?可能因爲賽數太多,九炎裳越來越不愛看身邊的對手是誰。
陶滔覺得這樣非常好,簡直好極了,首次覺得自己既然輸了,聶榮陣也輸了就好,至於將領們的面子,不要也罷!
玄天機見無人迴應,看着徒弟認真專注在臺上的目光,目光陡然一黑,記得是憤怒,卻不知道這股怒意該找誰去算!
玄天機只能在牙縫裡不甘心的不服氣,就知道會是這種後果!九炎落故意的!九炎落這個陰溝裡的陰謀家!
九炎落看的津津有味,遠遠得送給女兒一個鼓勵的眼神,慈父慈心。
鑼聲響起,前三箭毫無差異,兩人均勢均力敵。
但衆臣的臉色並不好看,裳公主已經賽了多場,竟然手法依然穩定,如此實力,已足讓人咋舌。
第四箭,每人面前兩座屏風兩個錢孔,陶大人便是輸在這一局,如今聶榮陣也迎來了這一局。
聶榮陣表情嚴肅,目光冷靜,卻能在他的動作看中,他無懼這一局,身爲攻武的聶家將領,弓箭與刀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
九炎裳也不緊張。
鑼鼓敲響,兩箭齊發,均在距離圓心的一點上穿入!
衆人其驚,第二次射入,說明公主迎陶滔的一局實至名歸,甚至陶滔可以說與所有前面輸的人一樣,並沒有任何不同,這個可能行纔是最打擊人的。
人羣中的軒轅史師見裳公主再次射出讓他望塵莫及的一箭,眼裡的欲戰消失殆盡。
玄天機不屑於股,急忙安慰徒弟:“別太在意,咱不是主攻的武將,這方面不如聶榮陣情理之中,比文你絕對勝他一籌,比武他勝你一籌也能理解。”
陶滔沒有注意師父說什麼,人人皆說師父性情乖戾、行爲瘋癲,但師父對他,如父子一樣,讓他從小沒養成面對師父誠惶誠恐的自覺。
武臺上,屏風散去,十二枚大小不一的銅錢臺散落在兩人一箭沒入靶心的射程線上,十二枚銅錢的位置差異很大,呈‘s’形一路分佈。
規則很簡單,誰在這一箭中穿入的銅錢最多,釘在靶心上最牢固,誰便是這一局的勝利着。
聶榮陣眉頭皺了一下。
九炎裳沒動,這是她的優勢,花樣玩法她不可能輸。即便面對上大周第一神射手在花樣比試上也不是她的對手。
鑼鼓敲響,兩箭啓發,幾乎是瞬間便有了結果。
所有人頓時屏住呼吸,誰贏了,是誰?聶榮陣還是裳公主。
很快,數銅幣的太監給出答案,裳公主五枚,聶榮陣四枚。
衆臣倒抽一口涼氣,聶榮陣要求第二局,結果很快出來,裳公主六枚,聶榮陣五枚。
面對這樣的結果,李陌上前問聶榮陣要不要比第三局,必定三局勝出的絕對優勢纔算裳公主贏。
李陌覺得自己只是例行公事問一問,絕對沒有貶低誰的意思,更不敢看不起聶將軍的實力。
但當李陌看向聶榮陣陡然擡起的目光,便敏銳的察覺出聶榮陣被自己的話傷到了,除此之外聶榮陣散發着他不理解的卑微和自嘲,猶如錯做事的孩子,還被大人誇獎,且無知的再次犯錯後的那種情緒。
李陌不明白爲什麼,但卻能看出聶榮陣不來第三局。李陌如實宣佈。
聶榮陣突然緊抿雙脣向九炎裳走去,步伐沉重帶着殺氣。
九炎裳不爲所動,只是例行公式般把對陶滔的說的話想再重複一遍。
聶榮陣只聽了十個字,想聆聽教訓的心突然被踩的生疼,幾乎讓他瞬間忍着咳嗽不顧尊卑的打斷她:“你不要說了,這些話比你直接用一枚只差勝臣下,更令臣下不舒服,臣下來此只是想問公主一句,是不是在臣下剛一出弓,公主就算到臣下能射中幾枚,所以加了一枚。”
九炎裳看着生氣聶榮陣,覺的沒有必要說謊,清淡的點點頭,給了一個聲音:“恩。”
聶榮陣瞬間崩潰,緊緊地握着拳,壓抑着想羞憤而逃的衝動,虧他認爲只差一枚便能追上她,結果對方連他射中幾枚都預計的清清楚楚,他還有什麼臉面求戰第三局,不止沒有臉面上第三局,第二局他就不該開始,他雖然走的比陶滔遠,卻還不如陶滔看的清楚!
聶榮陣能容忍自己輸,但絕對不容忍自己認不清現實:“多謝公主賜教。”
九炎裳對衆人的跪沒有太大感觸,從小被跪大,如果她每次都計較他們跪的是不是真心,豈不是累死,所以對他們此刻這時候爲什麼要跪,沒有計較的心思,差不多就行了。
聶榮陣轉身,突然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又咬咬牙回身道:“公主不用再說沒必要的話,公主口中的花樣技法,不過是與微臣一樣,缺少彼此的熟悉,如果在公主口中,文臣只是缺少練習,那麼公主與臣下也不過是缺少上戰場的經驗,公主的箭術入木三分,是下了力的。”穿人骨頭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