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的短髮女生似乎跟她等了一樣久，此時翹着二郎腿，有幾分不耐煩的熟練點了根菸，獨自的抽了起來。
叢雨凡微微的皺眉，雖然有幾分厭惡，但是四周也沒有多餘的位置，她不得不繼續坐在那裡。
“打胎多少次了？”
短髮女孩的聲音還顯得好聽，然而她突如其來的冒出一句話，讓坐在身側的叢雨凡有些錯愕。
見她是看向自己，叢雨凡微怔了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此時短髮女孩輕輕的吐出煙霧，煙霧縈繞，雖然有幾分難聞，但叢雨凡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
許是察覺到叢雨凡生澀的模樣，短髮女孩不禁無所謂的一笑，“第一次來吧？”
見她第二次問自己，不回答她似乎有些不禮貌，這樣想着，叢雨凡才晃過神，輕聲點頭，“恩。”
“呵，要是加上這次，我正好是六次。”
女人不在意的說道，看起來漫不經心，但當叢雨凡錯愕的看向她時，似乎撲捉到她眼底的一抹難以揣摩的神色。
短髮的女人說完後，隨後苦澀一笑，再次抿了口手指上夾着的煙。
叢雨凡依舊錯愕的看向她，眼前這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她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打了那麼多次的胎！
空氣中似乎縈繞着幾分沉重。
短髮的女人沒有繼續跟她談話，而是獨自抽着自己還未抽完的煙。
就當所有人沉默的坐在那裡，等待着那個聲音的呼喊，整條走廊似乎開始變得寂靜，這樣的寂靜不是一般凝重的可怕！
突然，一聲聲急促而緊張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了起來，隨後遠遠的就聽見一個着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欣欣……欣欣……”
在叢雨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的時候，一箇中年的女人突然跑到了身側女人的面前，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站在了身側。
女人的模樣有幾分憔悴，但是身上穿着跟短髮女人同樣時髦，年紀約四十歲左右，在看到短髮女人後，中年女人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一把拍掉了短髮女人手裡的香菸。
紅着眼睛看着短髮女兒乞求道，“欣欣，你不要再這樣好不好？你是在故意報復媽媽嗎？因爲媽媽不同意你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你就自甘墮落嗎？
媽求求你了，媽媽再也不反對你了，你不要再打胎了，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再打胎了，否則你以後就生不了孩子了！”
“醫生說過你這次如果再打掉孩子，以後就沒有懷孕的可能，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再生育了！”
中年女人緊緊的攥着短髮女人的手，一臉傷心的說道。
“媽，就算你現在不反對有用嗎？他已經死了，車禍死的！現在你滿意了吧！這是你別管，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會要孩子！”
短髮的女人的情緒有幾分激動，一臉不在意的甩開女人手，態度堅決的說着，對於女人的懇求，依舊是熟視無睹。
“欣欣，媽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媽媽好不好？欣欣，你看見沒有？這些都是你以前還未出生的孩子，你看看這一張張照片，裡面的輪廓都是一個個小生命啊。
她在掙扎，但是就是沒有辦法被抽吸器給抽走，你看到她的頭部被撕掉了嗎？她是你的孩子，看到你的孩子被機器肢解的支離破碎，欣欣，你難道就不心疼嗎？
已經打掉了這麼多個，你難道就不後悔嗎？”
中年女人傷心欲絕的哭訴着，從包裡掏出了一疊的照片遞給了短髮女人，一臉的哀求。
然而，短髮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了，痛苦的將放在腿邊的圖紙揮在了地上，隨後雙手緊緊的捂住耳朵，眼淚不禁流下來，“媽，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坐在一側的叢雨凡，在聽到中年女人的話後，不禁錯愕的捂住了嘴巴。
腳邊突然滑落了一張圖紙，叢雨凡下意識的低眸，不知是爲什麼，她緊緊的盯着那張圖紙，最後撿了起來。
叢雨凡看到紙上寫的第一段話就是：
何欣欣的人流報告：
胎兒在腹中的處理的時間是前十二星期內進行，胎兒偏小，所以採用強力抽吸器吸出，用大於吸塵機的二十五倍力量，
叫做抽吸割除術，其力量可以撕裂嬰兒或絞擰胎兒的身體，將胎兒的肢體逐步撕開，然後剩下頭部。
頭部胎兒過大，不能透過吸管抽出，便用人工用消毒鉗子插入子宮內，採用撅獲的方法，將單獨漂浮的頭部鉗碎。
直到可以流通抽吸管，將頭部挪走。
叢雨凡在看到這段話的時候，呼吸不禁加快起來，似乎有幾分急促的難受。
她下意識的將視線落在了一側的圖片，在看到圖片的剎那，她趕緊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噁心得嘔吐出來。
那張圖片，基本上是胎兒被碾碎後，被抽吸器抽走，出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堆紅色夾雜着血液的小肉碎！
叢雨凡怔怔的看着圖片上，那抽吸管似乎在子宮內轉動，胎兒四周的粘液馬上被抽走乾淨，那小小的生命，也開始被撕裂，最後，連帶着子宮的胎盤也被狠狠的抽出……
她的手下意識的一顫，紙張滑落，她的心緊張的呼吸急速，不禁喘息起來。
視線落在了地板上，不知什麼力量，迫使叢雨凡伸手再次撿起了一張紙，那是另一份墮胎的手術報告，報告裡稱這次的手術爲鹽水法。
就是胎兒到了四個月或者七個月的時候，採用的一種手術。
這個手術是用一支三四寸的針從母親的腹壁，然後直接插到了羊膜囊裡，抽出了200毫升的羊水後，用一種高強度的濃鹽水替換。
在這個過程裡，腹中的胎兒會被鹽給吞噬掉，因爲在鹽中難以呼吸，基本上，胎兒的身體就會被鹽燙傷，然後慢慢的被毒死，直到分娩出來後，排出的是一個死胎，是被燒傷和皮膚枯萎的嬰兒。
叢雨凡已經不敢再看下面的圖片，只要想到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她的身子就忍不住的發涼，她害怕的閉上了雙眼，心慌意亂的坐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旁邊的短髮女孩沒有了之前的那麼暴躁凌人，中年女人已經將她摟在了懷裡痛哭了起來。
中年女人抱着短髮女孩的腦袋，心疼的流着淚說道，“孩子，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這樣犯過錯，媽媽的第一胎是女兒，因爲你父親喜歡男孩，不喜歡女孩……
所以媽媽一時衝動給墮胎了，但是媽媽當時並不知道墮胎有多危險，那個醫生並沒有告訴我後果……”
中年女人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流着淚，疼惜的撫摸着女孩的頭髮，繼續說道，
“欣欣，媽媽當時感覺到自己的羊水被抽出之後，那醫生就給我注射了鹽水，那是媽媽一生中最可怕的回憶。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孩子在我肚子裡掙扎，就好像是在跟我反抗，我知道她痛了。
鹽水燒傷了她的皮膚，眼睛，還有身子，我知道她已經被鹽水給窒息了，她很不舒服，她在痛苦裡想要逃，可是四周都是可怕的鹽水，她的身子在我的肚子不停的撞動，
媽媽當時難受痛苦極了，媽媽後悔了，媽媽完全沒有想過墮胎會讓她必須得死，顯示儀上的畫面太可怕了，媽媽並不想要她死去，媽媽只是想擺脫自己的問題……
但是後悔太遲了，媽媽已經沒辦法救她了。
媽媽很害怕，媽媽不忍心看下去，媽媽後悔了，我曾祈求醫生停止，醫生狠心的告訴我，一旦開始就不可能結束，否則對我很不利，而且孩子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在那個手術裡，媽媽知道自己錯了，媽媽實在不想殺她。
我能夠感覺到她在我的肚子裡足足掙扎了兩個小時，最後突然的，痛苦消失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失去了她。
我直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在最後那分鐘裡，她往我的右腹踢了一腳，最後再也沒有力氣掙扎，她就這樣死去了……”
“孩子，媽媽告訴你這些，是不想讓你繼續後悔下去，
直到現在我都在時常做噩夢，夢到她會在夢中喊着媽媽，我不敢再回憶下去，那個手術是媽媽最痛苦的回憶，這件事已經讓我悔憾一生，所以欣欣，
你要答應媽媽，一定不要做令自己後悔的事，知道嗎？”
短髮的女孩聽到中年女人的話，最後躺在女人的懷裡點了點頭，倆母女最後互相擦拭着臉上的淚水，離開了這條長長的，令人窒息的走廊。
叢雨凡驚恐不安的捂着胸口，心臟因爲害怕和驚愕而快速的跳躍着。
她的眸子已經通紅，身側的幾個女人似乎也都偷偷的擦拭着淚水。
叢雨凡此時思緒很混亂，她現在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誰能告訴她？
叢雨凡糾結的皺着眉頭，不安的閉上雙眸，胸口的呼吸急促的加快了起來。
這時候，那個溫柔熟悉的聲音再次從婦科室裡傳來，“二十五號！”
“二十五！”
女護士重複了兩次，身側的女人微微撞了下叢雨凡，提醒道，“輪到你了，小姐。”
叢雨凡驀然的睜開眼睛，在看到自己的左手此時緊緊的捏着二十五號的號碼牌，像是握着一個殺人號碼，嚇得她趕緊的丟在地上。
她的雙手緊緊捂着腦袋，害怕的盯着地上的那個號碼牌。
“二十五號！”
“二十五號！”
護士連續喊了好幾次，在看到還沒有人進到手術室，便走出了走廊看了一下，走廊還是坐着很多人，不過那二十五號的號碼牌已經落在了地上，她隨後喊了聲，“下一位，二十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