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頭一天晚上手機上的鈴沒有響,方芳也沒有喊她起牀,沐歌一覺醒來,已經是接近中午了。
她慌慌張張趕到片場,片場是在一片桃花林中,臨時搭建的小木屋。
屋內,戲已經開拍,大夥兒像往常一樣熱火朝天忙了起來。她長呼了一口氣,趁沒有人注意,慢慢挪到方芳身邊。
這場是顧凱和劉嫣的對手戲,男女主角因爲一點誤會而大吵了一架。情緒醞釀得剛好,女主角愈加解釋清楚,而男主角卻正在氣頭上,不想聽女主角解釋,爭吵一觸即發。
因爲這場戲李導希望從頭到尾一條過,所以讓全場保持安靜,不能打擾到演員的發揮。
沐歌怕吵到他們演戲,悄悄拍了拍方芳的肩膀。方芳看得正入迷,猛然被人拍了肩膀,差點叫了出來。幸好沐歌眼疾手快及時捂住了她的嘴,方芳定睛一看,原來是小木瓜。
她拿開了沐歌的手,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沐歌跟她去外面說。
小木屋的外面是一個幽靜悠長的長廊,連接着屋外的桃林。天氣很好,日光透過桃樹的葉子漏了下來,竟別有趣味。
沐歌和方芳挑了塊乾淨的廊沿,面對面坐了下來。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啊,昨晚你被趙建寧折騰到凌晨三點,肯定沒休息好。反正你也是編外人員,這場戲那公主不在,你回去繼續睡,沒人說你的。”
不知道爲何,方芳總覺得趙建寧看沐歌不順眼,每次只要她們倆同時出現在片場,對方和那一幫烏合之衆都會對她冷嘲熱諷。趙建寧背景硬,自然有不少演員想借着她家的實力一步登天,這幾天來幫着她對付沐歌的人也不在少數。沐歌心腸好,凡是也不願意記仇。
其實沐歌是覺得她是冷三少的人,做錯了事,到時候又惹得大老闆不高興,自己那點可憐的工資就不保了。
“沒關係的,我身體好,恢復得快。天天躺牀上,我纔是會生病呢。”
每次吃了苦,遇到了挫折,沐歌總能以最樂觀的心態去面對。她就像是一朵向陽花,永遠朝着太陽開放,熱烈,樂觀。
“可能……”沐歌手扶額做憂鬱狀,“我長得太帥,連上天都嫉妒我了。”
“你的臉呢,在下水道了吧?”
兩人相視一笑。
長廊盡頭的桃林裡,不時傳來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沐歌她們透過牆上的鏤空一看,原來是兩個演丫鬟的小演員在談論着什麼。
“趙姐今天又請全劇組喝飲料了,真是有錢任性。”一個穿着淡藍色抹胸宮裙的小宮女感嘆道。
“可不是嘛。”另一個身材較矮小的宮女應和道,“山上條件又不好,飲料又貴。趙家那麼有錢,怎麼可能在乎那麼一點點買飲料的錢。要是我是趙小姐,我也能天天擺闊請你們喝飲料。”
“得了吧。等哪位公司的大老闆看上你,籤你當明星還現實一點,想做有錢人家的小姐,還不如重新投個胎容易點。”
“對了,你知道爲什麼趙姐不喜歡那個新來的女武指嗎?就那個叫木什麼哥的,聽名字就是個女漢子。”
方芳聽到她們聊的是沐歌,和沐歌對視了一眼。
沐歌表示很無辜啊,她肯定自己之前沒有見過趙建寧。進組以來,跟她也沒直接聊上過幾句話,怎麼可能得罪她。她也不是那種出風頭,愛得瑟的人啊。
該不會又是冷三少的風流債吧?
沐歌被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不過仔細想一想冷三少那位爺萬花叢中過的美稱,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看她啊,估計也是個有靠山的主兒。你沒聽他們說嘛,她原來不是我們劇組的,是MUS集團的秘書。MUS的金飯碗怕是擠破頭也搶不到,誰會吃飽了撐的願意來這裡喂蚊子啊。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不過沒準兒,她是冷三少安插在我們中間的眼線呢!”
沐歌眼角抽了一抽,姐姐,你是豪門商戰片看太多了吧!這種狗血的劇情你都認爲是真的,要是冷三少派她做臥底,那才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我倒是見過她幾面,戴着個土氣的黑框眼鏡,一看就是整過容的。”
“真的假的,我也這麼覺得呢。你看她那雙眼皮,那小鼻子,都是假貨。”
聽到這裡,方芳再也呆不住了。她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衝上去上去找那兩個人理論,沐歌一把攔下了方芳,搖頭讓她不要惹事。
“芳姐算了,她們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聊着玩的。沒什麼惡意。”沐歌替她們辯解。
方芳氣不過,又擰不過沐歌,只有轉身走掉。沐歌鬆了口氣,急忙跟了上去。
“芳姐,上次我讓你幫我轉的那筆帳,怎麼樣,轉了嗎?”
“轉了。”方芳沒好氣,“真不知道你每天究竟在搞什麼鬼,平時小心眼鐵公雞,愛錢愛得跟什麼似的。一轉帳,就是幾萬塊幾萬塊的轉出去。不要告訴我你膽子肥了,敢揹着冷三少在外面包養小白臉。”
“我哪裡敢啊,大老闆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生起氣來,能讓你一天都不得安寧。”
“話說出來這麼多天,你就沒想你家金主?”方芳也好奇,同住一個屋檐下那麼久,沒培養出一點點革命感情,她纔不信。
“不想,絕對不想。”沐歌發誓她絕對說的是實話,拍戲的日子雖然辛苦,但至少不用頂着冷三少的低氣壓過日子,還是好過很多啊。
方芳還想問句什麼,就被李導打斷了。李建國站在屋口,隔着幾百米叉着腰,吼得中氣十足:“大姑奶奶們,聊天聊夠了們啊!聊夠了就快回來,劉嫣有件戲服出了點問題,需要修改。”
方芳叮囑了沐歌幾句,就跟着李導回了片場。
山上的晝夜溫差大,中午酷熱難耐,可一接近太陽落山的時候,又忽然一下子降了好幾度。
等劇組收工的沐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低頭數着螞蟻。
“欸,沐歌你怎麼坐在這裡啊?”
沐歌一擡頭,就看見了一身書卷氣白衣翩翩的路遠朝她走來。
“我等芳姐下班呢。”
路遠很貼心把身上披着的外套脫下來,給沐歌披上。
沐歌微笑着道謝:“路先生,你人真好。”
路遠靦腆的笑笑:“都說了不要叫我路先生,叫我阿遠就行了。”
“好的。阿遠。
”
鳳凰山的夕陽很美,紅霞似火,掩映在大朵大朵的雲裡。
“對了,小沐你有沒有夢想啊?”
沐歌沒想到路遠會冷不丁問她這麼一句,隨口回了句:“能天天吃肉算不算?”
“當然算,我想做全世界聞名的大明星,拍一流的電影。”
沐歌不解:“你現在不就是明星了嗎?”
“這遠遠不夠的,你不知道這娛樂圈想要上位有多難……”
這時,沐歌的手機愉快的唱起歌:“動感光波~biu!biu!biu!”
路遠尷尬起身:“你接電話吧,我先回去了。”
沐歌說了聲好,翻開手機,竟然是大老闆發的短信——
最近過的怎麼樣?
沐歌擡頭望望向西落下的太陽,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還真是太陽從西邊落下去了啊,冷默竟然會給她發這種短信,而且還賞了那麼多字!她急忙狗腿地回了過去——
謝謝大老闆關心,每天吃得好,睡得好!
看到沐歌回覆的冷默,淡漠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溫柔之色。光是看着這幾個字,彷彿眼前就能出現小白兔軟萌的臉。
“喲,跟誰發短信這麼開心呢。”艾黎從他背後探出一個頭來,冷默並沒有回答他。
她嘿嘿的笑了兩聲:“你不說我也知道,是那次宴會上遇到的小姑娘吧。”
“這麼說話不累嗎?”
艾黎面上魅惑的神色消失下去,隨即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淒涼的苦笑:“累,怎麼可能不累。可我不就是靠賣笑過日子嗎!老爸死得早,家裡攤上個嗜賭成性的媽,不靠自己能怎麼辦。”
冷默遞給她一瓶冰啤酒:“你小時候許願還說自己長大了要做老師的。”
“爲人師表,我現在這副鬼模樣你就饒了我吧。我可不想去摧殘什麼祖國的花朵啊。”她扣開了拉環。
“我們都回不去了。”
“是啊,我們都回不去了,我現在都看不懂你想要什麼了。”艾黎喝了口酒,被嗆得眼淚汪汪。
冷默眯起的眸光掠過一絲自嘲:“我還以爲憑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能看出來呢。”
艾黎被冷默的話搞得雲裡霧裡。不過,確實,從她八歲認識冷默以來,就從未見他在什麼事情上面失過手。小學、初中、高中直到出國留學,都是最優秀的學生,就像一個神話,永遠屹立不倒。可當年的冷默,對商場,對MUS,對冷家龐大的財產一點興趣也沒有。一心只想做導演,甚至違逆冷老爺子的意思,從美國最著名的經濟高校退學,去了一所傳媒學院學導演。一心只爲追求自己的夢想,乾淨得就像張白紙。
直到那件事情的發生,才把冷默徹徹底底變成了現在這副殘忍疏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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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她最多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冷邪魅的氣息,總是在壓抑着什麼。而現在的他,卻笑得那麼張揚狷狂。
冷默的腹指緩緩劃過冰涼的鋁罐,掩映在黑暗中彷彿地獄的撒旦:“我要MUS,就這麼簡單。”
艾黎呼吸一窒,是他藏得太好了嗎?她竟然從未看出來他會是個野心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