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我也不知道最近的時間過的是快還是慢,只是每天都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似乎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因爲高考發揮不佳,我沒有能夠稱心如意地考上好的大學,所以我決定留在家裡復讀了一年。每天的事情不過就是讀書和照顧媽媽。媽媽的病情反反覆覆,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而爲了我的生活和媽媽的醫療費,爸爸每天忙着賺錢,也沒有心思去顧及其他。時不時,爸媽也會電話裡聊幾句。我也不知道這樣對於他們兩來說,是不是最好的狀態。
蕙熙似乎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在跟我決鬥之前,已經留好了遺書,聲稱自己高考失意,才選擇了輕生。屍體自然是找不到的,不過因爲有遺書在,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接下來是最近的氣象預報。今日裡由於霧霾天氣迅速擴散,平城已經受到了直接影響。近日裡將出現大面積的霧霾天氣,而醫院裡的呼吸道科室也是每天人數暴漲,專家建議,請大家儘量避免戶外的活動,出門請帶好防霧霾口罩。”
我皺着眉頭看着電視,又轉頭看着窗外又黃又黑,甚至無法區分一年四季白天黑夜的天空,雖然擔心平城人的身體,但是也無計可施。
“在想什麼?”
沈雪冰照例會來家裡陪我,看我憂心忡忡的樣子,沈雪冰溫柔地問道。
“你覺得這天氣,會持續多久?”
“如果我們不插手的話,會很久。”沈雪冰低着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插手?”我疑惑地問着沈雪冰。
沈雪冰走到我身旁,眼睛盯着外面的天空:“這場霧霾很嚴重,應該會毀掉不少人的健康。守護你是我的職責,而作爲天使,守護平城,也是我的職責。”
“你想做什麼?”聽着沈雪冰莫名其妙的話,我隱隱不安。
“不借助外力的話,這次的霧霾很難消散。而清掃空氣最簡單高效的方法就是下雪,連綿不斷的大雪。”
“你要施法爲平城下雪?這樣可以嗎?”
“我的靈力不足以連日降下漫天飛雪,我也不能私自更改天氣。我能做的只有用我自己去換這場雪……”
“這什麼意思?”雖然經歷過這許多的事情,我的性格跟之前相比沉靜下來不是一星半點,但此時此刻我還是忍不住打斷了沈雪冰的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雪冰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髮,笑容依舊是那麼溫暖,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一樣:“我跟你一樣,也要守護這個城市的人吶。經歷了那麼多,你長大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這是我們的使命,由不得退縮。”
“雪哥哥……”我不禁眼眶溼潤起來,卻無法啓齒。
沈雪冰雖然一直溫文儒雅,但性格卻也是十分倔強的。而又正如他所說,我們的使命從來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去選擇。所以,我沒有任何阻止他的理由。即使我有萬般的不捨與難過。
沈雪冰在臨走之前抱了抱我,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你這麼好。好到讓我可以心甘情願的守護你。”
這是沈雪冰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平城頻繁降雪,雖然交通部門每天忙碌不已,但是氣象部門卻是高興連連。隨着雪水對空氣的淨化,平城漸漸躲過了這次災難性的霧霾影響。
幾乎所有人都在感慨老天有眼,我只得笑而無語。雪犧牲掉自己性命換來的暫時的空氣潔淨,希望人們真的能好好珍惜,而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地重蹈覆轍。
逝者已逝,故人已去,無需讓自己沉浸在過度的悲傷之中。因爲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路也還是要走下去。我答應過他們所有的人,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好好守護我生長的這座城市。
從媽媽的病房出來之後,我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轉而來到了特護病房,來探望我久而未見的一位故人。
“不是說應該已經沒有問題了嗎?爲什麼我兒子到現在都還是這個樣子?”
“從檢查結果來看,確實是沒有大礙的。就患者現在的情況看,應該是他的自己的意願,不想醒過來。這個家屬方面恐怕要再做一番工作。”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們自己技術不好,治不好病人,反過來要怪到我們家屬的頭上嗎?”
“不不不,單太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路過醫生辦公室,就聽見單曉洛的媽媽和醫生之間的爭吵。
是啊,李侑銘已經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單曉洛,按理說他應該同一時間康復纔對,可是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他還依然是植物人的狀態。
我趁着單曉洛病房裡一時沒有人看護,溜了進去。
單曉洛安詳地躺在病chuang上,表情看不出絲毫的痛苦,也沒有任何的歡愉。點滴嘀嗒嘀嗒一點一點通過輸液管流入他的血管中,病房裡安置着的其他儀器也都相應連接着單曉洛身體的部位,嘀嘀,嘀嘀有節奏的鳴響着,驗證着單曉洛的生命跡象。
我輕輕坐在放在病chuang旁邊的椅子上,看着這樣的單曉洛。
曉洛,你跟我一直都有默契。我不知道這種默契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在一起久了培養出來的。你總是不用我說話,就能猜到我接下來想要做什麼。那麼現在,我坐在你身邊,跟你講的話,你也能用心聽得到吧。
醫生說你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自己的意志不願意醒來,是真的嗎?爲什麼要這樣呢?逃避是我的專利,什麼時候被你偷去了?還有,誰允許你不顧自己的生命來救我的,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你不記得了嗎?
我不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偷偷關注我的,但是你既然能夠爲我擋住那輛車,恐怕不是巧合吧?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蕙熙的事情了呢?
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要來這裡做什麼,只是,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所有人都在期盼着你快點醒過來,包括我。
如果是因爲覺得有什麼沒有辦法而接受的現實,而選擇這樣沉睡逃避的話,我會看不起你的。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始終理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單曉洛。
還有,如果真的那麼痛苦,就忘記吧。忘記那些讓你痛苦的事,忘記那些讓你痛苦的人,當然,也包括我。
曉洛,我真的,好捨不得你,可是我必須這樣做。你也必須這樣做。你從來不會反抗我的意思,所以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請你再寵我一回。
忘了吧。
我對着單曉洛,說完心裡的話,站起身來,把月光石手鍊放在了病房牀頭櫃的抽屜裡,轉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