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又變得像兩年前那會兒黑暗，遮光窗簾合得一絲細縫也沒有。聽着房中叮叮噹噹的酒瓶聲，龍祈芸與李炳辰焦急地站在門外等着。
顧申平也是一臉煩躁，微怒地看着一旁的周詩卿。
周詩卿滿腹冤屈地看着顧申平，說：“伯伯，你也認爲是我做的？”她皺着眉，掃了眼龍祈芸等人，“真的不是我，真的！”
顧申平兩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找來管家，說：“把門給我打開！”
“好的。”
一串鑰匙“鈴鈴鈴”地響着。管家擡着眸子說：“先生，鎖被少爺換了。”
“給我撞進去！”顧旭堯喝道，這是他第二次見自己的兒子爲了這個女人頹廢不振。
管家正準備合着一羣家傭一起撞門，顧旭堯突然將門打開。
唏噓的鬍渣，晦澀暗淡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周詩卿。周詩卿怯懦地後退幾步躲在顧申平的身後。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她哀求着他的信任。
突然，女傭慌慌張張地跑來，不安地看了看周詩卿，又看了看顧申平：“先生，警察找上門來了。”
顧申平皺眉，聽樓下警員談話的聲音，他頗爲驚訝：“他們來做什麼。”
女傭擡了擡眸子看着周詩卿，答道：“說是詩卿把菲絮小姐推下樓的。”
“我沒有！”周詩卿激動地將她推倒在地，胸口此起彼伏，“真的不是我，”她看着門口站着的面不改色的顧旭堯，“是你報警的？”
顧旭堯面色深沉，轉身走進房中，不做理會。
“不是我，不是我。”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
周詩卿跟着顧申平下樓，一臉憤恨地看着來的幾個警員。
“是周詩卿麼……”
龍祈芸看着樓梯口，又看了看坐在船上的顧旭堯，她與李炳辰相視一會兒，與他走進房中。
“真的是周詩卿推菲絮下去的麼。”龍祈芸問道。
顧旭堯不答。
李炳辰站在那兒，看着滿地的酒瓶子，也爲他感到難過。雖然他不知道菲絮是怎麼死的，是謀殺，還是自殺，還是……但他清楚，菲絮的事與祈芸脫不了關係。
龍祈芸看着他，爲周詩卿求情道：“她是你妹妹，若你沒證據證明她是兇手，那就別冤枉她。”
聽她幫她求情，他心中很不是滋味。顧旭堯擡着眸子，油光發亮的臉毫無精神。“我親眼看見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是從他的神情中可知他很痛苦。
第一次面對菲絮的死，是他們剛回國的第一天，而這次居然是在他們訂婚宴上！她的死就像是詛咒一樣纏繞着他，陰魂不散。
龍祈芸走近他，看着他蓬頭垢面，她心中又何嘗好過。
“我相信周詩卿，她再刁蠻也不會做出殺人的事兒。”
顧旭堯微微一愣，突然向她身上靠去，無助地抱着她的腰，將臉貼在她的腹上。
龍祈芸略驚，隨後輕輕地撫着他油膩膩的頭髮。
這一幕像是錐刺一樣紮在他的心坎上。雖說是安慰顧旭堯，但是他卻還是難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李炳辰落寞地轉過身去，拖着沉重的步子離開顧宅。
許久，龍祈芸纔將他慢慢離開。走去窗口，猛地將窗簾拉去。她回頭看向顧旭堯，只見他不適地眯着眼，用手遮擋陽光。
“去梳洗梳洗，吃一些東西。”像是溫婉賢妻般微微一笑。
顧旭堯
擡着晦澀的眸子，望着她將她拉入懷中。
盛夏，天本就熱。二人接觸，只覺得身子有些粘。
“不要動，”顧旭堯擔驚受怕地說道，“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他身上那股的汗味隨着窗外吹來的涼風一陣一陣撲來，刺激着她的嗅覺神經。
“你絕不是菲絮的替身，我一直都很清楚，”他抱着她的力度稍稍放鬆，“從一開始我就清楚，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份感情。”
龍祈芸微蹙眉頭，看着他也是心疼。她欠他的這一世也還不清。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你是那麼熟悉。總是情不自禁地去關注你，畫下你的一舉一動，找些理由來接近你。不像炳辰，想見你了就來找你，”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直到與死神擦肩而過，看着你與李炳辰這般親近，我纔開始緊張，擔心就這樣錯過你。”
龍祈芸眉頭微展，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深怕強烈的呼吸會打斷他的話。她害怕聽到他說這些話，但也希望能聽到這些。不經意間，臉頰一行淚滑落，她靜靜地聽着這一切。
“菲絮還活着我自然高興，只是我欠她的實在太多，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與你保持距離……”
不知道他說了多久，直到她渾身溼透，香汗淋漓，顧旭堯才鬆開她，像只困獸一樣盯着她。
她的心臟加快，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脣邊鹹鹹的，她震驚地睜着玲瓏大眼。他的面龐是那樣近，近的能看清他的每一個毛孔。而這吻也與水中的感覺大不一樣，令她緊張，令她不安。
直到她在他懷中投降，顧旭堯才鬆開她，“做我女朋友。”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清澄，溫柔，而他的話就像是一道雷電，在她腦中隆隆作響。正如王兄所料，她成功了，但是在欺騙的基礎上建立的愛情，他能心甘情願地將龍珠交出來嗎。
“我……”龍祈芸目光閃爍，突然將他推開，轉移話題道，“你先洗洗吧，我回去了。”
他沒有強留，就那樣坐着，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他才換好衣裝，走到倉庫。
那幅照片已經不在了，想來管家早已將她扔進了垃圾桶堆裡。
菲絮，我保證，保證讓你父親出獄。顧旭堯蹲在黑暗的角落抱頭痛哭。
夜裡的風還算涼快，站在湖邊，他回憶着菲絮剛出現時他約祈芸來這裡的場景。那時，她雖然沒說很麼，但是他相信她的心裡是有他的。他望着月光下反射着光芒的玉珏，將它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
……
被拘二十四小時的周詩卿滿面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竟換來顧旭堯這般對待。他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是。想着小的時候，顧旭堯對她的寵溺，她沉浸在幸福的假象中，嘴角掛起甜蜜的笑意。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笑意全都坍塌了。“顧申平！龍祈芸！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沒錯，就是他們，旭堯絕不會那麼做的。顧申平那傢伙定是希望自己入獄，好讓龍祈芸做顧家媳婦。而龍祈芸定也是巴不得她出事！周詩卿恨得牙癢癢。她對着門竭斯底裡地喊着：“我是冤枉的，不是我乾的，不是我！”
突然，警員將門打開，一臉鄙夷地看着她，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周詩卿瞥了他一眼，呼出一口氣，一臉傲嬌地看着他：“查清楚了？真是沒用！”
當她走到警局門口的時候見着顧旭堯離去的背影，她臉上路出許久未見的笑容，那樣的爛漫，那樣的純真。可是……
“旭堯！”她衝出去，樂呵呵地站在他身後看着他。
他沉着一張臉，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今後我們各不相干。”
周詩卿愣愣地望着他，所有的話哽咽在喉，喃喃道：“真的不是我。”
“幫你是看在我們這麼對年兄妹的份上，但……你真的太過分了。”顧旭堯加快腳步，隨便轉了個彎消失在街頭。
他毫無溫度的眼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鈴蘭花開花謝，鵝卵石路徑已撲上了厚厚一層枯黃的花瓣。
見他回來，龍祈芸上前兩步，擡着眸子看了他一眼，又一臉心虛地垂下頭，問：“詩卿，她出來了嗎。”
“嗯。”他應着。
二人站在路口久久不曾離開，顧旭堯突然問：“我昨天那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她的面上閃過一陣酸楚，一臉爲難。聽着耳邊龍鳴聲聲，她點了點頭。
顧旭堯輕嗤一聲，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她望着他的眼神太過悲涼，令他感到心疼，害怕，就像是她即將要悄悄離開他一樣。
顧旭堯走過前去，將她摟在懷中。他從未想過她會答應，更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答應，他只是試着將對她的愛意表達出來罷了。
李炳辰看着路口站着的周詩卿愣愣地望着宅子，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不禁一沉。
龍祈芸雙手抱在他的腰間，愁眉不展。而他卻視她如寶，將她緊緊地箍在懷中。
路面上響着滴滴答答的高跟鞋，龍祈芸推開顧旭堯對上週詩卿充滿恨意冰冷的眸子，心中不禁一陣緊張。當高跟鞋邊出現一雙男士的商務皮鞋，她擡起憂鬱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
李炳辰嘴角勾了勾，一臉失落。
“炳辰！”龍祈芸喚住準備轉身離去的李炳辰，她快步上前拽着他的胳膊。
他是除了王兄，她最信任的人，她不想傷害他，也不想失去他。
“我突然想起有些事還沒做，先回去了。明天見。”李炳辰悠悠道。
龍祈芸準備跟着他的腳步，周詩卿突然伸出手緊緊地拽着她的細腕，陰冷的眸子緊鎖着着她：“一切都是你做的！都是你！”
雖然不清楚周詩卿說的一切是什麼，但她還是心虛地皺起了眉。
“我不會放過你的，龍祈芸！”一定是她！菲絮剛出事，她就被調查，接受着衆人怪異的眼光，而她龍祈芸卻輕而易舉地跌入顧旭堯的懷裡，若不是設計，她還真不信！
“炳辰！”龍祈芸緊跟着他的步伐，來到他的車前。她緊緊地壓着他的車門，不讓他入車離開，“炳辰……”她眸中閃着淚花。
李炳辰一聲冷笑。當初是誰口口聲聲說人龍不可能的！當初是誰說只爲龍珠的！而從她的眸中，他清楚地看到，她並不是那麼想。而那人並不是他……
望着他，她肯定地說道：“答應他是王兄的意思，只是爲了儘快取回龍珠！”
“祈影哥想要龍珠不假，但是你呢，祈芸，”他嘆了口氣，“你只是拿龍珠做擋箭牌罷了。”
她說過，人龍不能相戀。她說過，萬劫不復。但她還是飛蛾撲火般帶着感情接近他。李炳辰疲憊地靠在車上，不再開口。雖然他已放棄，只求能守在她身邊，護她周全，但……既然她要冒險，那他也加入！
“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絕不會！”
龍祈芸怔怔地看着他決絕的說道。她開始害怕，但她不清楚自己在怕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