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看,那個真的斷了手腳的孩子多麼可憐,我們被這敗類矇蔽的雙眼,只看到他假的作秀,卻忽視了真的可憐。”
藍襯衫說着說着一指角落裡默然無語的少年,主動上前掏了一張五十的紙幣,這算是傻大方了,五十塊錢是普通家庭一天的菜錢,甚至兩天,他就這麼扔出去了?
衆人一看如此,有不少人都掏出了錢包,丟下的卻大都是一塊的硬幣,剛纔的小夥子丟下了十塊錢。
少年一邊點頭哈腰的道謝,一邊擠出絕望的笑容,給那些發了善心的人帶去他們應得的優越感。
人羣再次流動起來,耽誤了不少功夫,天橋上的人摩肩接踵幾乎都走不開。
“呵呵,人血饅頭好吃麼?”
糟亂的人羣中響起了清脆的女聲,這聲笑簡直就像天外傳來的,有人順着聲音看過去,不禁發出了一聲感嘆的臥槽。
秦書畫正站在少年旁邊,看着行人丟下一個個硬幣,不一會,少年的小鐵盆裡就開始閃着硬幣的銀光。
銀光閃爍,射在少年無神的眼中,他擡頭看了秦書畫一眼,又默默的低下頭繼續道謝。
藍襯衫一愣,正想離開的他詫異的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貌美如花的女人就是在說自己。
‘嘿,還有挑事的!’藍襯衫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冷笑,本來打算早點回去休息一會,等到夜深了在出來接走少年,沒想到這邊有人搶生意。
他只能想辦法把那人趕走,就在方纔,他還沉醉在自己絕妙的手段中,唯一有瑕疵的地方就是剛纔太急躁了,不應該自己動手來着。
應該煽動一下羣衆裡那些單純的熱血青年學生,他們沒有社會閱歷,最容易被滿懷正義的言辭煽動,炮灰不向來都是學生麼。
“喂,問你話呢,人血饅頭好吃嗎?”
秦書畫雙手抱胸喝問道,目光直直的盯着離她只有幾步遠的藍襯衫。
“這位小姐在跟我說話嗎?我不是很懂你在說什麼?”藍襯衫取下眼鏡掏出眼鏡布細細的擦拭,微微擡起眼露出了一絲兇光。
“不懂我在說什麼?剛纔不是挺會說話的嘛,他裝殘疾博同情是敗類,你讓自己真正殘疾的家人上街乞討就不是敗類麼?”
秦書畫輕蔑的掃視四周,衆人沒有停下腳步,他們在緩緩的挪動,因爲經過剛纔的變故,天橋上擠得人已經夠多了,就算想停下看熱鬧也做不到,兩邊都有人催着趕緊走呢。
“小姐你可能認錯人了,我不認識這位少年,完全就是看他可憐才站出來爲他發聲。我覺得這個社會需要敢於站出來爲弱者發聲的人,而不是站在一邊說風涼話的閒人。”
藍襯衫重新戴上眼鏡,撣了撣袖子,似乎上面有看不見的塵土。少年見了他這個動作,收拾起自己的行頭,兜起那一小盆零碎的鋼鏰,跟着人羣緩緩離開了天橋。
“你看看,他被你兩句話說的不好意思再接受衆人的施捨,何必呢,既然他真的需要大衆的幫助,你又何必說話來詆譭他。若是我們的體制能夠爲這些殘疾人買單,就不需要我今天出來多嘴多舌了,小姐你好好想想,再見。”
藍襯衫說了一通廢話,眼見少年已經脫身,自己也走向了反方向,瞬間擠進人羣消失不見。
秦書畫被他一番歪理說的目瞪口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等她回過神來,少年和藍襯衫都不見了。
天橋上既熱鬧也冷清,擁堵的道路逐漸疏通,橋上又出現了三兩個小商人,擺地攤賣小東西的攤販,趁着夜幕的掩護,趁着城管下班出來賺點小錢。
少年下了橋之後,掙扎着翻身趴在板上,用光禿禿的手臂包上厚布推在地上借力,整個人宛如獸類一般,不能站着也不能坐着,就差四肢並用爬行了。
他的速度還不慢,或許是因爲得了指令,只得拼命加快速度,儘快回到了那處冷清無人的街角。
果不其然,麪包車就在那等他,少年無神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絕望,過度運動導致他不斷髮出粗重的喘息,身體羸弱不堪,那喘息聲簡直就像老舊的風箱發出的聲音,聽着十分可怖。
剛爬到近前,面板車上等候多時的藍襯衫跳了下來,憤憤的喝罵道,“怎麼這麼慢,廢這麼多時間要是引來別人的注意怎麼辦!”
少年也不言語,趴在木板上一個勁磕頭,腦殼點在木板上的沉悶通通平息了藍襯衫的怒意,他很滿意的看着乞求的少年,戲謔的說道,“別給我磕頭,我又沒錢施捨給你,你去找那些有錢的善人。”
說着說着話鋒一轉,他的語氣中帶着逼迫的意味,“那個女的是不是認識你?”
少年一驚,繼而瘋狂的搖頭,他第一次開口了,聲音沙啞且沒有氣力,“我不認識她,我也不知道她爲什要說那話,我真的不認識……”
他連忙從身下掏出被布兜起的小鐵盆,用斷肢夾着,顫顫巍巍的捧起來,努力遞得高一些。
藍襯衫臉色很難看,他看不透突然出現的大小姐是什麼來頭,但是他一眼就認出了天橋上的大小姐就是咖啡廳裡看見自己一行的女子。
畢竟這種檔次的美女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看她說話神態和行爲舉止,家裡也有點底子。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的又擡頭去看樓上的咖啡廳,到了飯點反而沒了什麼人,沒幾個人會去咖啡廳找飯吃,這就是有錢有閒的人用來打發慵懶下午時光的。
樓上沒有人注意到漆黑街角發生的事,這纔是正常的現象,沒人喜歡去看黑暗的地方,自身處在明亮乾淨之處時,只會看見更乾淨更明亮的高處,比如另一邊街道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的商業中心。
藍襯衫鬆了口氣,接過髒兮兮的小鐵盆,抽出裡面幾張紙幣,把鋼鏰一股腦倒進結實的布口袋裡紮緊扔進了車裡,沉重的口袋落在車座上發出撲通一聲。
今晚算是沒什麼油水了,那邊天橋也不好再去,生怕再看到那個多事的女人。
“我可以上車了嗎?”少年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