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白子欣有種窒息的感覺，她驚慌失措地四下看去，想從人羣裡找出那個正監視着她的人。
可是，在忙忙碌碌的病房周圍，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病人，一個個都各司其職，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在看她。
白子欣心裡稍稍安定一點，把信紙和那個裝着“白色小藥丸”的袋子，又塞進了信封裡。被白子欣揪成一團，隨手放進了包裡。
這時，病房旁邊的拐角後面，一個黑影慢慢走了出來，那張滿是滄桑的臉上蘊着深深狠戾的淡笑。
——
明媚的秋日晨光裡，一室的溫馨，在咖啡香醇的味道里慢慢彌散開來。
“啊——哈——！”顧悠然打着哈欠，伸着懶腰慢慢踱到餐廳邊，端起那杯香醇的咖啡放在鼻尖嗅了嗅。
“哇——！真香啊！”她閉着眼無比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香氣，正準備偷喝一口。
忽然感覺手上一空，頭頂傳來熟悉的戲虐的聲音:“親愛的，可不準做小偷哦，這樣會教壞寶寶的！”
“誰做小偷啦，我只是覺得很香，想喝一口而已！”顧悠然望着那杯被冷翎寂舉得高高的香醇咖啡，癟着嘴反駁。
“這可不行，懷着寶寶不可以喝咖啡。乖——！喝牛奶吧！”冷翎寂伸手捏着顧悠然可愛的小俏鼻，輕輕搖晃着，柔聲哄着。
“哼——！小氣鬼，不給我喝就算了！”顧悠然不滿地小聲嘟喃着，一屁股坐下來，拖過桌上的牛奶，小口嘬着。
喝了一口牛奶，顧悠然就咕咕嚕嚕小聲說了起來:“懷着那刻，我就吃了那什麼藥。是藥三分毒，誰知道那個藥對這個孩子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啊？”
冷翎寂察覺出最近顧悠然脾氣很暴躁，有些患得患失的。他一把抓住顧悠然不安地手，很肯定地告訴她:“不會的！我問過了顧叔，他說那個藥，不會對孩子造成任何的傷害。”
“他的話能信嗎？不是他說那個藥是個半成品嗎？都沒臨牀試驗過，怎麼可以肯定對孩子沒傷害呢？我現在成什麼了？小白老鼠嗎？”
顧悠然還是沒有原諒顧誠，所以一提到他，她就像個叛逆的孩子一樣，處處要唱反調。
“那你想怎麼樣呢？叫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你又不願意！”冷翎寂皺着眉很無奈地瞅着她問。
“我……我不想要……”顧悠然嘶啞着聲音說，剛纔還囂張跋扈的聲音裡蘊滿了痛苦，“萬一……萬一我不能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我寧可不生下來。也不想把他生下來，就受盡白眼，一輩子都痛苦不堪！”
她漸漸將臉完全埋進臂彎，瘦薄的肩輕微的聳動，而冷翎寂靜靜看着他，那雙清亮深邃的眼眸裡，滿滿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
用了這個藥，副作用就是顧悠然可能以後再也懷不上孩子。現在的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他和顧悠然唯一的孩子了。
只要這個孩子是顧悠然生的，冷翎寂不管他是什麼樣的，即使真的是個畸形兒，他也會如珠寶般的疼愛。因爲他是顧悠然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只是這樣的結果，顧悠然又怎堪承受呢？她不能承受自己的孩子，是個不健康的孩子，更不想生他出來受苦。
所以，要是顧悠然選擇不要這個孩子，冷翎寂也願意和她兩個人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只要她在他身邊，其他都不重要。
“你想好了就行！”冷翎寂寵溺地摸摸顧悠然的頭，柔情似水地哄着她，“乖乖噠，把牛奶喝了吧！”
——
顧誠本來想照顧孕中的顧悠然，可是顧悠然就是不肯。冷翎寂只得找到全市最好的婦產科醫生，給顧悠然檢查。
盧醫生是r大附屬醫院婦產科主任，也是全市最好的婦產科醫生。
她的中醫水平也很好，前幾年的時候顧悠然痛經，她作爲那時中醫調理最好的醫生之一，被冷翎寂高薪聘來爲顧悠然調理身體，所以對她很熟悉，見她進來便友好的點頭說:“悠然小姐，來了。”
照例先做檢查，圓頭的儀器沾了滑滑膏體，在她小腹上推開，慢慢移動，探了幾處，停在一處微微用了點力。顧悠然察覺到，不禁轉頭看向一旁的儀器。
屏幕上的畫面，渾渾噩噩的一片，隱約看得出是個有邊界的容器，盧醫生正聚精會神的觀察着，並沒有指給她看或者解說，但顧悠然自己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黑點。
因爲那與其他陰影不一樣，那是她的寶寶。
“可以了。”盧醫生這時站起來，對她安慰的一笑，收了儀器，很認真地問:“悠然小姐，請問您準備好了嗎？”
她示意如果動手術的話，現在可以了。
顧悠然死盯着屏幕，耳朵裡嗡鳴聲一片，眼眶也漸漸變得溼潤起來。
她覺得，童年的自己好像此刻就在自己的小腹之中，蹲在渾渾噩噩的牆角邊，抱着頭無聲大哭着，想叫媽媽……不敢。
媽媽不要她了。
顧悠然臉色“刷”的白下去，在枕上緩緩搖着頭，用力而堅決的。
盧醫生倒反而終於暗鬆了一口氣，回頭從一旁小護士手裡拿過溫毛巾，替她擦乾淨小腹上的膏體，拉好了衣服。
顧悠然自己坐了起來，顫顫巍巍的下地。
“對不起。”顧悠然仍沒緩過神，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盧醫生……對不起……”
“沒關係的，好好想清楚了再做決定，有緣爲母子，一定要慎重。”
顧悠然抿着脣點頭，默默正要出去，又被盧醫生叫住:“這個給你。好好考慮一下，要還是不要！”
她把一張超聲波照片遞到顧悠然的面前。
捏着這張照片從醫院裡出去，顧悠然簡直像只遊魂一樣。
生下他，不知道是不是健康完好的他，或者，親、手、扼、殺。
怎麼選都讓顧悠然鑽心地痛。她覺得心如刀割，這一刻的她沒有未來，也沒有退路。
出了醫院，顧悠然沿着馬路慢慢走着，旁邊的不遠處就是一個“兒童遊樂場”。她也不知自己是什麼了，鬼使神差般的，買了票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