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歌的心情最終還是慢慢的平復下來,他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俯視着坐在沙發上的吳崇光和jake。幽深的瞳孔裡瀰漫着若有似無的深沉,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湖泊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眉目清冷,表情淡漠。
沉默了片刻,楚亦歌像是終於肯定了什麼似的再一次緩緩開口。
“我不可能會愛上她。”因爲,她只是一個替身。
楚亦歌說話的語氣很輕可是卻透着堅定,整個人也在說完這句話的瞬間變得有些悲涼起來。然後,扭頭瀟灑的離開。不顧身後即將悔恨到吐血而亡和興高采烈到幾乎瘋掉的jake。
包房的門無聲無息的打開,然後又緊緊地閉合。楚亦歌把一屋子七七八八的表情關在身後,慵懶而率性的昂着頭,像是不可一世的帝王一般穿過長長的走廊。越往大廳走,音樂聲就越震耳欲聾。空氣裡似乎處處都瀰漫着放浪的氣息,尖叫聲驚呼聲刺激着耳膜一陣陣的疼着。
看到楚亦歌的身影,舞池裡許許多多的男男女女都不自覺的停下了動作。怔愣的看着俊美卻冷漠的王一般的男人自顧自的越過衆人徑直的走向出口,他的步伐沉穩而堅挺,令無數女人春心蕩漾。
門童齊刷刷的彎腰恭送,然後舞池裡這才恢復了方纔的熱鬧和喧囂。
生平第一次,楚亦歌升起了獨自走走的念頭。
已經是深秋,地上很容易出現枯黃的落葉。夜晚的霓虹燈閃爍着,照耀着城市的紙醉金迷。因爲接近午夜,所以街上的行人出奇的少。楚亦歌一身卡其色西裝褲,天藍色襯衫,慢吞吞的走在人行道上。修長的雙腿踩着一片片落葉,雙手隨意的插在口袋裡。頭頂時柔和的路燈,再往上便是瀰漫在煙霧裡的雲層星辰。楚亦歌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幻滅,再拉長。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落寞,連走路的姿勢都透着悲涼。
不知道走了多久,楚亦歌忽然停下腳步。蹙眉看着身後自己的影子,幽深的雙眸比之前更加的陰暗。那裡面暗潮涌動的是什麼情緒,怕是除了他之外誰也無法知曉的。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楚亦歌,給人一種濃濃的,孤寂的感覺。
“少爺,時間不早了。”
一直默默開車跟着楚亦歌的司機擡起手腕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不得已才下車一臉恭敬的站在楚亦歌的面前輕輕的出聲提醒着。
“走吧。”
被驚醒的楚亦歌緩緩的站起身子,不緊不慢的應了一聲便朝着車子走去。藍色的蘭博基尼如一尾魚,劃過夜晚的街道。
一步步的走上臺階,楚亦歌並沒有直接去自己的房間。而是繞過門把手,往前,推開顧小柒曾經短暫停留過的客房。安靜的站在那裡,楚亦歌甚至可以嗅到空氣裡細微的茉莉的香味。那是顧小柒的味道,也是自己深深眷戀着的味道。
她不是才走了三天麼,可是爲什麼他覺得像是過了三個世紀那般的漫長?這是顧小柒走後,自己第一次進這個房間第一次回家。而恰恰是這一次,卻讓楚亦歌感受到了一種蝕骨的荒蕪。他總覺得胸腔裡空空蕩蕩,心臟的位置也空空如也,像是他的生命開始變得不完整開始殘缺。
可是明明,是一個女人不是嗎?
緩緩的靠着牆壁閉上眼睛,楚亦歌無法形容心底的感覺。有些酸澀有些悶還有些疼,那種感覺他體會過,可是卻沒有這一次深刻。就像是鐫刻在骨髓裡,任憑屍骨無存也無法剔除。
該死的,我爲什麼還要去想那個女人?
用力的一拳砸在身後的牆壁上,楚亦歌的眼底迸發出像是要殺人一般的嗜血。他越是慌張越是逃避,顧小柒的摸樣在他的心底就越是清晰越是真實。最後楚亦歌不得不逃,逃離自己的家。
只有離那個地方遠遠的,他纔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
潛意識裡,楚亦歌就是這麼催眠自己的。
於是連續三天,楚亦歌沒有回一次別墅。他像是無家可歸的路人,可是又不像。因爲他有家,卻是不能回。就連楚天酒店那一間專屬於自己的總統套房,楚亦歌也沒有踏進去半步。因爲那裡有他和顧小柒的第一次,只要一想起,心底就會順勢潮溼成一片。
於是楚亦歌便每日流連聲色場所,遇到喜歡的就帶走。隨便找一家酒店開房,睡一晚上然後開支票各奔東西。就這樣渾渾噩噩,竟然又過去了三天。
暗自叫苦的看着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吳崇光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該死的楚亦歌不爽,竟然讓他也不能舒坦。工作量翻倍,加班時間無限延長,賺錢的時間幾乎沒有。他一個小小的秘書,此時卻不得已坐到總裁的位置上批閱原本應該是他來處理的事情。想來楚亦歌也大方,竟然不怕自己拿着公司的商業機密轉手賣給別人。
究竟是信任自己不會那麼去做,還是吃定自己不敢那麼去做。吳崇光也無法猜測到答案,只能鬱悶的默默承受着大老闆的壓榨。
不過吳崇光終究也有受不了爆發的時候,那就是現在。
“該死的,你究竟要壓榨我到什麼時候?”
一陣風的刮進總裁辦公室,一疊厚厚的文件被用力的摔在辦公桌上。巨大的聲響總算是把出身的楚亦歌給拉了回來,卻是懶洋洋的擡頭瞥了一眼吳崇光然後接着發他的呆。
“靠,公司是你的還是我的?”
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他那麼辛辛苦苦的工作,該死的正主卻不鹹不淡的發呆。感情是拿他當廉價勞動力來使喚,可就算是這樣,那他這個勞動力也太廉價了吧!
“混蛋,你再這樣老子就跳槽。”
逼不得已,吳崇光決定給扔給楚亦歌一個重磅炸彈。他的話扔出去足足五分鐘,對面的男人卻依舊一副雲裡霧裡的摸樣表示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喜歡顧小柒就去追,要死不活的給誰看。”
最後實在被逼急了,吳崇光終於不怕死的吼了出來。興許是因爲這一次他的話裡出現了顧小柒三個字,所以楚公子才總算是發了善心迴應了吳崇光。
“我有說過我喜歡她嗎?”
“你沒說過,可是你的所作所爲已經替你全部說明了。而且,已經昭告天下了。”
吳崇光鄙夷的瞪了一眼楚亦歌,對於他這種死鴨子嘴硬的行爲表示嚴重的不贊同。
“我做了什麼讓你懷疑的事情?”
“楚總,楚公子,你該不會真的有這麼遲鈍吧。自從顧小柒走了之後你那天正常過?你前前後後回過幾次家,有那天是乖乖的在公司辦公的,那一次喝醉了酒叫嚷的不是顧小柒這三個字?我拜託你行行好,趕緊去追你的顧小柒讓我得以重生吧。”
吳崇光又是委屈又是鬱悶的說着,他都要被這樣的日子折磨死了。明明是老闆失戀,爲什麼他這個做秘書的要跟着倒黴?天地間難道還有別人失戀順帶連無關人員都終日不得安寧的嗎?
“崇光,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楚亦歌沉默了許久,總算是開口了。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卻把吳崇光給難住了。他思來想去忽然發現,自己還真沒有愛過誰。平日裡不過是逢場作戲玩玩罷了,卻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動過心。
“沒有。”
於是吳崇光很老實的搖了搖頭,末尾還一副疑惑不解的摸樣直勾勾的盯着楚亦歌。
“所以你根本無法體會我現在的心情。”
聽着楚亦歌沒頭沒尾的話,吳崇光真的好想去死。拜託,他如果能體會楚亦歌心情的話,那他豈不是神仙下凡?誰知道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此刻的心裡是怎樣一種感覺,而且他吳崇光也沒興趣知道好不好。他關心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錢。除了錢還是錢,始終都只有錢。
“姓楚的,我現在不管你什麼心情。總之,你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自己解決。休想再壓榨我一分鐘,當然如果你付給我高額報酬的話我是不介意被你壓榨的。”
吳崇光揮了揮手,並不在意楚亦歌眼底此刻的哀傷。他只是滔滔不絕的說着,企圖從楚亦歌這裡賺取更多的外快。
“那就,一天五萬塊加班費。”
聽到楚亦歌的許諾,吳崇光差點感激涕零頂禮膜拜。他的大老闆實在太大方了,竟然張口就是給自己一天五萬塊的加班費。可是吳崇光還來不及表現自己對楚亦歌的敬仰,就已經被他接下來說出的話給徹底的石化了。
“除了公司的事情還要阻止推掉一切陳凌然的邀約造訪電話信息。”
“楚總,您還是收回五萬塊的加班費吧。”
吳崇光欲哭無淚的說着,他就知道楚亦歌不會那麼好心。什麼一天五萬塊加班費,原來還要幫則攔住陳凌然。楚氏集團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陳凌然是陳氏集團的千金是他們楚總的未婚妻,是……出了名的飛揚跋扈囂張傲慢。敢在公司攔她的路,那就是活夠了。雖然吳崇光很愛錢,可是必要的時候還應該學會珍愛生命。畢竟沒了小命,就算有再多的錢也花不出去。
哀怨無比的瞪了一眼腹黑到無懈可擊的楚亦歌,吳崇光不甘心的抱着一堆文件灰溜溜的打開門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認真的分析着吳崇光剛纔說的話,楚亦歌的眉頭愈發的皺緊了。自己真的已經被顧小柒那個女人潛移默化了麼?可是,那怎麼可能呢。他心底一直愛着的人,應該是顧亦柔纔對啊。
所以,他是不愛顧小柒的。嗯,絕對不愛。
楚亦歌默默地在心底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了很多遍之後,總算是開始相信自己真的是不愛顧小柒的。攤開面前的文件,楚亦歌再一次恢復了以前那個工作狂。
有些時候,當你拼命的想要把一個人從自己的腦海裡趕出去的時候,記憶就會愈發的清晰。
楚亦歌面前的文件許久都未曾翻頁,清朗的眼眸一點點的眯着,泛着層層疊疊絲絲縷縷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憂愁和想念。有些時候,愛情來臨的格外悄無聲息。你以爲是不愛了,卻不知道很多時候深愛往往是被藏在心底的。
嘆息聲,在空寂的辦公室裡瀰漫着,有一股落寞和荒蕪的味道。就像是,已經乾涸的溪流,徒留了河牀,參差不齊的矗立着。蒼涼而又寂寥,如同天邊已經落下的夕陽。